對于這些女人,雲雪也知道她們沒什麼壞心,不過是嘴上黑點兒,算不得什麼大毛病的。而且同為女人,她也明白這些人的難處。所以這些人開口道歉了,她也就沒再追究什麼,擺擺手說道,「你們要是不想干活,就趕緊去把後面的屋子燒上火吧,那是今年新盤的炕,還不得燒到半夜才能熱乎麼?跑這來說嘴,難道晚上要睡涼炕不成?」
鳳仙花趕緊帶著剩下的人,灰溜溜的跑到後頭的房子里,去燒火了。
「大姐,你可真是好脾氣,她們這些人就是欠收拾。」雲震還是氣呼呼的,他最是討厭別人說大姐的閑話了。村子里的那些孩子,一旦說了什麼讓他听見,他都會去揍人家一頓的,打得那些孩子一見到他,都躲得老遠。
「你啊,這脾氣總也改不了。她們也都不容易的,不是死了丈夫,就是家里男人是個廢物。但凡有條活路,有那個女人願意跑出來做這個啊?」雲雪蹲在灶坑前,隨手往里面扔了塊柈子,鍋里的菜已經添上了湯,炖著就好了。「二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大姐一樣幸運,能夠有那麼多人關照著。如果不是爹爹當初在山場子人緣好,你以為大姐就能來山場子干活麼?大姐能干,也得有這個機會才行。要不然,我也只能跟你們在家,上山撿柴禾,打獵而已。能勉強維持不餓肚子就不錯了,上哪兒去掙錢買地,供雲霖他們念書啊?」
雲霖默默不語,他真的是沒往這上面想,一直都覺得,自家的大姐是最厲害的,啥都能干,能掙回來那麼多錢。在雲震的心里,大姐就像是一座大山一般,是他崇高的敬仰。以前爹爹在的時候,或許是還小,或許是沒經歷過這些事情,他對于父親很是敬重,卻又和對大姐不同。
「大姐,我明白了,每個人都有他們的無可奈何,我以後不會瞧不起她們了。不過,要是她們還嘴賤,我一樣還是會動手。」雲震堅持道。
「好,大姐也不是說讓你受了欺負不還手。只是平日里,不要莫名其妙的就對人有什麼看法,這樣不好。但是別人欺辱你,一定要狠狠地還回去,這個不用考慮。」雲雪笑了,她更不希望弟弟們是逆來順受的性子,人可以溫和從容,但是不能沒了脾氣。一旦有人欺負到了自己頭上,該出手的就出手,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被欺負了不還擊,那不是聖人,就是傻子。雲雪既不想做聖人,也不想做傻子,她只是個凡人。
雲震點點頭,「大姐,我知道了。」
海台子在山場子里住了三四天,然後就要走了。
「咱們離開了這兒,就得走好遠了呢,附近這幾個山場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都空空的。難道今年他們不干活了麼?」鳳仙花把包袱往肩上一甩,有些發愁的說道。
「可不是啊,咱們來這之前,跑了三個地方了,都是半個人不見的。也不知道今年這是咋了,木把們都不吃這行飯了不成?」桃紅在那邊附和著。
幾個女人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正好迎面踫上了雲雪。「韓姑娘,我們要走了,前幾天的事情,真是對不住了。」鳳仙花趕緊笑著說道。
「姐姐說笑了,不過是平常閑話,當不得真的。」雲雪並不在意這些,「不過,姐姐剛才說的,有山場子空著,是真的麼?」雲雪對這個比較上心,因為她隱隱覺得,這里面好像是有什麼蹊蹺。
「可不是麼?你們這個地方時今年新搬過來的,這附近還有三四個山場子呢。我們來的時候,都是從外頭往里來,一路上有三個山場子都空著。還有一個離你們最近的,倒是人很多,可是那些人就是不讓我們在那,生生的給我們攆出來了。唉,今年俺們這日子也難過了。」鳳仙花不敢怠慢,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雲雪眼中一凝,感覺腦子里好像有什麼東西閃過,卻又沒能抓住。她皺了皺眉,仔細想自己錯過了什麼,卻是一無所獲。「幾位姐姐,一路慢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多走幾個山場子看看吧。」雲雪安慰了她們幾句。
「還能怎麼辦?俺們就是吃這口飯的,也只能走遠點兒了。」桃紅她們也都搖搖頭,背著包袱走了。
看著這些女人走遠了,雲雪才轉身往林子里走去,她想去跟錢明遠說一下,總覺得這里面好像有什麼東西,被自己給忽略了。
錢明遠听了雲雪的話,也是有些疑惑,「不對啊,此時正是咱們山場子伐木的好時候呢,怎麼可能空著?我記得董老前次來的時候,我們還在一起嘮嗑來著,今年除了咱們旁邊這個,剩下的都請他去主持祭天了啊,這可就奇怪了。」
「也不知道我師父還在不在村子里了,家里的事情處理完沒有?要是他老人家在,或許能琢磨出來這里面的關竅。」雲雪搖頭,心里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安,可是卻又不知道這個不安的源頭在哪里。
「好了,不想這些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經過上一會下藥的事情,咱們可得好好注意了呢。」錢明遠搖搖頭,他也弄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囑咐雲雪要當心,千萬別再有什麼事情。
一听錢明遠說了下藥的事,雲雪腦子里卻是突然一道亮光,「錢叔,你記不記得,我師父說過,那藥能夠讓人迷失神智,然後任人擺布?」雲雪感覺,自己好像是接觸到了一些東西。
「對啊,董老是這樣說的。」錢明遠有點奇怪的看著雲雪,發現雲雪的表情有點興奮。
「錢叔,別的山場子沒人單獨給做飯對不對?也就是說,大家伙吃完了飯,都得上山干活,等著下了山,再動手做飯的。對麼?」雲雪越說,就越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接近了事情的原委。「假如那些人也去下藥的話,是不是有可能山場子的人就會中招?倘若他們都被迷倒了,失了神智,那是不是下藥的人,就可以控制他們了?」
雲雪一連串問出了好些的問題,每一個問題,都讓她覺得很興奮。這些問題最終的指向,或許就是那些山場子為什麼空著的原因了。
錢明遠瞪大了眼楮,看著雲雪,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張著嘴,半天才閉上,「不會吧,你的意思,那些人下藥,是為了把他們劫持了,然後去充當勞力的?」這個好像有點太不可思議了吧?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這個直覺。鳳仙花說,她們也去過咱們旁邊的山場子,卻被人給攆出來了,那里把守的很嚴密,別人進不去的。一個山場子,好像用不著這樣吧?」雲雪總覺得,這里面準是有貓膩。
「這事咱們得好好琢磨琢磨,這可是大事兒。我馬上讓人去請你師父,老爺子見多識廣的,說不定能弄明白。你先回去吧。」錢明遠心情有些沉重。倘若真的是這樣,恐怕這一季活干完,那些被下了藥的木把,說不定就會被滅口的。木把們之間,都是很抱團的,這種事情,他可不希望出現的。可是,要怎麼才能弄清楚里面的關竅,然後把人救出來,這可是個問題了。
雲雪也知道,事關重大,不是她這麼一說,就可以定論的。總要查清楚才行,要不然,萬一莽莽撞撞的跑了去,弄不好反倒給人家留下了把柄。前次大家打死了好多人,因為那是東夷人的緣故,旁邊的山場子並沒敢聲張。但是這一次弄不好,恐怕人家就得新帳舊賬一起算了。
錢明遠真的派了人,去山下請董老爺子了。等到董老來到,幾個人在一起商議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招數來。最終,老爺子決定,今晚夜探山場子,看看能不能找出點蛛絲馬跡來。
這天晚上戌時末,老爺子就從這邊走了。他並沒有刻意的換上什麼黑衣服,在這滿山的大雪里,換上黑衣服,那根本就是找死呢。反倒是這一身洗的發白的破衣服,在夜色里,反而跟皚皚白雪混在了一起,分辨不出。
冬月二十幾,自然是沒有月亮的。可是老爺子行動迅速,就如同一只輕巧的猿猴一般,行動之間,半點聲音都沒有。
這個山場子很大,大概得有十幾棟的房子。老爺子提前跟錢明遠打听了一下,知道最外面的兩棟,是打手們住的,中間的四棟最大的,是那些木把們住的,而在最後面的一棟最小的房子,是山場子的把頭住的地方。
老爺子利用樹木的掩護,輕輕巧巧的靠近了最後面的那棟房子。最東面的那一間有個窗戶,從里面透出些微的燭光來。就著這點燭光,在窗戶上映出了兩個人影來。
老爺子輕輕地靠近窗戶,凝神細听。「大少爺,還是你的辦法好,弄來了這麼多的木把,還听話。這幾天,他們干的活,都趕上之前的好幾倍了。這樣算一算,等到過年,就可以把咱們今年定下來的數量采伐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