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鈺和倪裳兩人,原本商量著,簡單的領個結婚證就罷了。誰知道,小格根本就不依。
說什麼,「顏叔叔你自己也就罷了,都快五十的人了,況且身後還有達語、我還有妮娜這麼大三只拖油瓶帶著,憑什麼讓人家倪裳初婚,就這樣委屈的簡單的嫁你一個老頭子?」
听小格說他是老頭子,顏鈺都快要跳起腳來。
被小格拖去試裝的時候,刻意選了套淺紫色的燕尾服穿了,站在鏡子前左右照了照。其實沒有鬢角的那幾縷白發的話,還是很年輕的啊。他自戀的想。
小格很是熱衷于他們這場婚禮的準備,從選請柬、訂酒店、挑選禮服,都一路前前後後的陪著倪裳。倪裳也算是個大齡孕婦了,行事就各種小心。許多需要跑腿的,定奪的事情,基本上都由小格給承擔了下來。
小格那雙原本不怎麼好使的眼楮,在這種時候,就叫她有幾分惱怒。
就算有達語陪在身邊,也是閑的。叫他幫忙描述一下倪裳所選禮服的樣式、材質以及色彩,就見他吭吭哧哧好半天,才說一句氣死人的話「白色裙子!」
小格氣急了,也會 出一句「伶俐在的話……」
「伶俐在的話」,這句話其實早已在達語這里成了禁語。每次誰只要敢在他面前說起薛伶俐,他的臉色就會很難看,周身都會散發出駭人的氣息。
「可是她不在呀,她走了。」達語口氣很是不好的丟了一句,第一次跟小格賭了氣,干脆退了出去。
小格其實心里是明白的,大概薛伶俐的突然離開,最難過的人是達語才對。只是這個家伙,一向遲鈍,人這種復雜的動物,會有的各種感情還讓他有些發暈,沒能分辨出來對伶俐的那份感情。
可是也太遲了。
伶俐說的對,十年,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簡直就是整個青春。
小格有幾分難過的,沉默的坐在那里發呆,等著還未從試衣間里出來的倪裳。
突然有噠噠的腳步聲靠近過來,熟悉的陽光炙烤後的青草味道。那人的靠近,突然的,就生出了點無法解釋的微微的壓迫感,都讓小格突然直起腰來。一雙眼空洞的,面朝著來人的方向張望著。
那人在她面前微微的停住了腳,氣息有些亂,緩緩蹲來望著她,輕輕的叫她「小格……」
小格身上還穿著那身剛剛倪裳為她選的,參加婚禮的禮服。
米色齊膝的薄紗短裙,坎肩袖。領口微低,剛剛露出她一對兒漂亮的鎖骨。一雙縴細的手臂,身上的傷痕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完全退去,呈現出瑩潤幼女敕的光澤。
穆啟然站在她的面前,細細的打量著面前這個盛裝的小格。突然想起那一年,他曾送過一條類似的裙子給她,她卻從未穿過……
而今天,她在這專門定做婚紗禮服的地方。在這里盛裝靜等著人來的樣子,那麼聖潔美麗,卻跟他穆啟然沒有半點關系。想到此,穆啟然只覺得心口突然的抽痛。
「小格……」他一雙大手已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她那雙擺在膝上的小手。
像是失去了所有語言的能力,緊緊的攥著,像是一松手,她就要自他的眼前消失。
「啟然,好久不見。」蘇小格輕聲同他打個招呼,臉上已微微揚起一絲客套的笑容。雙手輕輕自他手心里抽離出來。「好巧啊,在這里踫到你。」她說。
空茫茫的視線,在他的身上來回一圈。不知道為什麼,本能的深吸口氣,辨別著站在身邊的人。
只有他,仿佛並沒有別人在。蘇小格突然沒有來由的,神情就松下來一點。唇角依舊勾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達語大概在外面呆了一陣子,平靜了,扭頭又遠遠走進來。老遠看到蹲在她面前的穆啟然,腳步就不由的快了些。靠近了,就猛然抬手,推了他一把。「讓開!」口氣里全是厭惡。
「達語,」小格扭頭,有些嗔怪的叫了他一聲。抬手拽著他的衣袖。那一身簡潔的海藍色西裝衣褲,十分筆挺,襯得他原本高瘦的身體更加挺拔。
白襯衫,也十分耀眼。小格一直都很偏愛,男子穿這樣簡單的白色襯衫的樣子。
曾經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的衣櫃里就有各式各樣的白色襯衣排成了隊,穆啟然微微黯然的垂了眼。
穆啟然慢慢的,自小格的眼前立起身來。心里有些悲傷的倉皇感,臉上的表情都控制不好了,急急說聲「不好意思。」轉身就走。
起身的動作太過猛了一些,覺得微微眩暈。
她要結婚了,到最後,還是達語得到了她……
大步過去的時候,大約是他臉上的表情太過難看,讓剛剛自試衣間里出來的晰然臉上的笑容猛然凝住,怔怔的叫了聲「哥哥……」
晰然原本就十分高挑,穿了這樣拖尾的婚紗就更加漂亮。
而另一邊的馮笑天,月兌下制服,穿了西裝又是另外一種味道。
穆啟然望著眼前這對兒新人,突然的沙啞了嗓子「馮笑天,我可是將我最寶貝的妹妹交給你了。你得給我小心伺候著,不然我饒不了你。好了,你們就在這里繼續磨嘰著,我先回公司去了……」
幾乎有些倉皇而走的樣子,不是晰然叫他,他大概就將這身兒準備參加婚禮的衣服穿去公司。
車子在路上疾馳,他腦海里和小格過往的一切,就像過電影一樣的,過了一遍。越是想著,要放手,要祝福她永遠幸福,越是心里揪痛著,無法做出慷慨的樣子來。
那線照亮了他心底的陽光,終于失去了耐心,再也沒有心思那樣慢慢的捂著他的時候,他才真正覺出這份來自內心的冷。
車子在他手底下,猛然被打轉了方向。疾馳著,又開了回去。嗤一聲,在那家店門口歪歪斜斜的停下來,直直沖上樓去。向著小格方才坐著的地方奔過去。
可是,小格已經不在了。那試衣間的門嘩一打開,是個年齡稍稍大了些的女子,身材也豐盈許多,穿了件帶著鏤空鉤花領子,相對保守的禮服款款走出來。目光向著四下里張望了一圈,才溫柔問著身邊的導購小姐「請問剛剛跟我一起過來的那個女孩子去了哪里?」
「我在這里……」自角落里傳出來的,那一把清越的聲音,就像倏然刺進穆啟然心髒的劍一樣,讓穆啟然黯然想要離開的腳步猛然的收住了。慢慢的回頭。見小格自一排排的婚紗後面探出頭來,「我在這里。」那樣笑顏如花的樣子,從未這樣好看過。
穆啟然大步過去,一伸手,就拽了小格的手。在她茫然張大嘴巴的瞬間,說「跟我走。」拖著她急急的走,又忍不住的,緊緊攥著她的手跑起來。「跟我走。」他又說。
「小,小格……」那披著婚紗的年長女子焦急的幾欲哭泣,快步追了兩步,腳下被長長的裙擺一絆,險些跌倒在地。被追在她後面的導購小姐一把扶住了,才驚魂未定的站穩。又扭頭急急叫起來「顏鈺,顏鈺……」
「怎麼了?什麼事?」顏鈺正在試穿的襯衣還沒來及扣上衣扣,大步沖出來。
「小格,小格剛剛被一個男人不由分說的給拽走了。」倪裳嚇的不輕,雙手緊緊攥了顏鈺的手。
她是知道一點點顏鈺的背景的。所以,心里有些害怕,小格是不是被顏鈺的什麼仇家給劫持走了……
「別怕,告訴我,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對了,達語呢?」顏鈺臉上的表情凝重了些,扶住倪裳的肩膀,問。
「那邊定做的戒指來了,小格叫達語去拿了……」
「剛才的那位先生,」有個導購小姐過來,表情有些吞吐,抬頭望了一眼面色凝重可怕的顏鈺,才又接著說「是原來穆企的大公子,穆少。」
「穆啟然——他怎麼會在這里?」
「是穆先生的妹妹在這里定了婚紗,他陪著一道兒過來試裝。」服務人員小心解釋著,才見顏鈺的臉色慢慢的有些轉變。
「別擔心,那個人不是什麼……」顏鈺原本想說,那個人不是什麼壞人。可是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大對。不是那個人,小格這些年,就不會經歷那麼多事情,過的那麼煎熬。也不會到現在,還受著病痛的折磨。
「小格不會有事。」他輕輕攬一攬妻子的肩膀,柔聲安慰到。
拽著小格一路奔到樓下,穆啟然還未從那種激越的情緒中走出來。直到小格在他的拖拽下,腳下一個不穩,猛然差點跪倒在地上,他才醒覺了一般。扶起她來,一把緊緊抱在懷里「小格,別嫁給他。別嫁給他,別嫁給他。」那種心碎的,呢喃著的聲音,叫小格微微失神。過半天,才明白過來,在他懷里掙扎著,「穆啟然,你先放開我。」
「別嫁給他,小格。」抱著她的雙手太過用力,小格都覺得有些快要窒息了的錯覺。
「你這樣,又有什麼意義呢?穆啟然?」小格問,聲音很是淡然鎮定。
穆啟然在她的追問里,才慢慢的,慢慢的松了手。小格剛要退出身去,他卻又一把抱上來,比上一次更緊的,擁著她「讓我補償,小格,讓我補償你!」
補償?
怎麼補償?是可以叫她經歷過的所有悲傷消失嗎,還是可以叫她因為絕望而偷偷悶在被子里哭過的眼淚找回來?或者,是能將她,被摧毀的干淨的,那些關于愛情和家庭的美好幻想重新放進她的心底?
哈……
小格頭被他低低按在懷里,靜靜的有些淒然的笑了。這個人,永遠都是如此,打一巴掌給顆糖,這些年來,他似乎玩兒的不亦樂乎,幾近忘了他自己,也像是忘記了,她是人,也是會疼的。
「穆啟然,請松手。」她聲音突然變得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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