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姑伺候老夫人在菩薩面前念完最後一遍法華經，虔誠的上完香後才扶著老夫人回到寢室。
丫鬟婆子們漸次端了溫水進來伺候老夫人梳洗。李姑姑親自為她散著發髻。
「听說今兒個來了不少貴客，連皇後娘娘都遣了身邊的嬤嬤前來道賀！可見我丞相府君恩浩蕩！」老婦人看著銅鏡里的李姑姑，笑得很是滿足。
李姑姑嫻熟的拆開墜馬髻，仔細的為老婦人梳著發，臉上含著明媚的笑算是應和，卻並不說話。
「今兒如此大的場面，前頭那些個不省心的沒弄出什麼亂子吧？」雖是疑問的語氣，李姑姑卻清晰的听出了了然。
她略一遲疑，思考片刻之後老實答話︰「倒沒出什麼大亂子，二小姐跳舞的時候摔傷了腿，卻並無大礙。修養兩天也就好了。」
說到這，微頓了片刻，看老夫人臉上並無異色之後才又答道︰「四小姐和菊香跳的那支沒有名字的舞才真真是驚艷，據說好些個冬日里見不到的花都開在了菊香裙擺，更是引來了不少蜜蜂蝴蝶，圍著她翩翩起舞呢。」
「裝神弄鬼罷了，沒什麼稀奇！」大夫人從李姑姑手里接過雕花的象牙梳，自個兒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頭。
見老夫人並不感興趣，李姑姑也便禁了聲不再提及。可她眼前老是晃蕩著蘇紫楓的身影，一眨眼蘇紫楓委屈得楚楚可憐的模樣就浮現在面前。
她真是個心善的，蘇芷蘭分明是故意弄髒了她的屏風，她卻還能顧念著蘇芷蘭的丫鬟。真真的難得！
「老奴又撞見二小姐欺負四小姐了！」她小心的觀察著老夫人神色，見她頗感興趣的模樣才又接著道︰「四小姐貧寒，給大夫人的賀禮是一幅五尺見方的鳳凰錦屏風。二小姐卻強逼了四小姐打開，設計自己的丫鬟往屏風上潑了杯新泡的大紅袍。」
淨完手，換著****的老夫人聞言眉頭一皺，擺手遣退了服侍更衣的丫鬟，直直的看著李姑姑︰「所以呢？紫楓那丫頭懷恨在心，伺機設計了二丫頭在舞台上摔倒？」
「那倒不是！」李姑姑上前親自伺候著老夫人更衣，微帶了笑和緩的把蘇紫楓並不計較還關心著二小姐身邊丫頭的事情說了一遍。
老夫人听罷，凝眉不語。任由了李姑姑小心的為她更衣。
李姑姑知道老夫人是在猶豫，這麼多年，老夫人一直在佛堂參禪，不願意理會宅子里那幫閑人的爭斗。
「四小姐是個心善的，在這府里生存也不容易。尤其是七姨娘被關了冰室，更沒有個人能庇護她，如今還好些，前些年更是隨便一個奴才就能給她臉色看，任意拿捏！」李姑姑心有不平，語氣未免就急切了些。
正在沉思的老夫人揚眉看了她一眼，嗔怪道︰「都是些勞神的閑事，你倒是愛操心。我如今老了，管不動了！」
李姑姑心下惋惜，卻也不敢再說什麼。只得凝了神仔細伺候。
她知道老夫人是在氣七姨娘，也是氣老爺當初糊涂。可再氣，蘇紫楓連著蘇蒙也是蘇家的骨血，是蘇家的後人啊！
可她一個奴婢，縱是得了老夫人寵，縱是心疼四小姐，又能為他們做點什麼啊？
「你呀！」已經躺下的老夫人見李姑姑猶自愁眉不展，意味深長的出聲︰「也罷，你若不是心善，當初也不能舍了命救我。現在，老身就當還你的情吧！明兒個，你傳了四丫頭來我院里回話！」
本已經無望的李姑姑聞言，面上一喜，自是說著討巧的話哄老夫人開心。
凝暉堂里，大夫人卻甩了臉。林媽媽看著大夫人神色，後背里涔涔冒著冷汗。
「賤人就是賤人，再怎麼栽培也還是賤人。虧得我還想著抬舉了她，她倒好，還沒當上主子就先拿了架子，敗壞我正室聲名！」她越想越氣，啪的摔了手里的粉彩青玉茶盅。
候在一旁的林媽媽連大氣都不敢出，見大夫人動怒趕緊跪地認錯︰「老奴教導無方，求夫人責罰！」
蘇芷若滿腔心事，可沒有閑工夫在柳腰這種小丫鬟的事上操心。她著急回去審問菊香，母親把她留下她還以為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如今看母親只為了柳腰的事情動怒，心里便很是不滿。
她上前一步扶起林媽媽，皺了眉道︰「哪里就關林媽媽什麼事了，柳腰那丫頭自個兒沒有眼力見，當真什麼人都敢使喚！」
「是！」林媽媽小心的搭著話，看大夫人並沒有因為自己起身而不快，又唯唯諾諾的道︰「再怎麼罰也都是柳腰該受的，枉費了大夫人還想抬舉她做大少爺的侍妾，竟如此的沒有分寸。」
頓了片刻，見大夫人雖面色不濟，倒和緩了不少，便又開口︰「只是，奴婢從來不知四小姐竟也是個伶俐的，輕松的就收拾了冒犯她院里的丫頭！」
「管好你自己的人吧！」蘇芷若面色不霽︰「泥菩薩還有三分脾氣，別以為我們當真不知道柳腰請紫楓來給母親拜壽時的姿態，一個丫頭饒過她一次便也罷了，竟如此不知分寸，一再去招惹紫楓！」
大夫人靠了迎枕，听蘇芷若訓斥林媽媽，疲憊的揉著太陽穴。
「紫楓那丫頭我是看著長大的，也就這麼點能耐了。往日里看她規規矩矩不惹是非，還想著她是否有了城府學會了算計。如今看來也是個沉不住氣的，倒可以放心了！」她沖林媽媽擺擺手，遣她退下，又招了蘇芷若到她身邊。
「我原本以為是紫楓那丫頭沒說實話，經了柳腰這件事倒是明白了她沒那麼深的城府，能說著慌在面上還不顯露分毫。如此便就只能從菊香哪里下手了。」她幽幽嘆一口，輕拍著蘇芷若的手道︰「你不能心急，菊香畢竟是太子都開口要的人，咱們得想點辦法！」
「女兒省得！」蘇芷若乖巧回話，心里卻不以為然，慢慢來，她現在就入了太子的眼，有多少人打著她的主意還不一定呢，若讓她月兌離相府飛上高枝，那我要怎麼辦？
大夫人卻並不知道蘇芷若心下所想，只以為她懂事乖巧，頗感窩心的捏著她的手︰「京城最出色的女子永遠只會是我的女兒。」
頓了一下，眉頭又皺了起來︰「蘇紫楓雖然成不了氣候，二姨娘那邊卻得加緊了。蘇芷蘭今日就敢明目張膽的搶你風頭，來日，不定會怎麼樣。還有蘇蒙那小畜生也得提防了，今年也到了考生員的年紀……」
更深露重，相府的深宅大院里，處處都是算計。就連才受了傷的蘇芷蘭都不得消停，吵著二姨娘要給蘇芷若好看，要給蘇紫楓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