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寵後 第八十章 鐘情

作者 ︰ 紫曉

皇貴妃畢竟是難產,雖然最終保住了小公主,但母體還是遭受了不可恢復的創傷,生完後便力竭昏了過去,萬幸沒有出現大出血情況,只是御醫也隱晦地下了定論——皇貴妃以後都不能再生了。

秦瑄也不可能再去調養皇貴妃的身體,一個孩子,是秦瑄能給予劉家的極限。

到了這個份上,除夕宮宴已經沒人再去提了,便是那個罪魁禍首小宮女,眾人也有眼色地不再提起,連皇上都親自去審問了,完了出來璟淑儀一點事沒有,照樣和皇上親密地交談,眾人也不會昏頭到以為皇上是在包庇璟淑儀,能進到這種場合的女眷都不是笨人,明白了皇貴妃出的這事兒大概真的和璟淑儀無關。

等小公主生了下來,這群人終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小公主弱是弱了點,畢竟沒有當場出人命就好,她們就可以完完好好地離宮回家了,從來進宮都被她們看做是一種榮耀,還沒有過如今日這般坐立難安恨不能飛遁回家的經歷。

到這份上,賢妃也恢復了她的理智,重新開始安排起來,並向秦瑄提了這些宮外的女眷們,秦瑄看到這幫子王妃公主的留在宮里也不像話,大度地擺了擺手放她們回府了。

隨著這些人的回去,皇貴妃艱難誕下公主的消息也擴散到了宮外,自從得知皇貴妃出事時便開始焦急等待著的劉家上下多少松了口氣,既喜且憂,喜的是好歹大人小孩的命保住了,雖然劉家再送進去一個女孩也不難,可是畢竟皇貴妃和皇上有著十多年相處的情分,且已經坐上了皇貴妃之位,這些可不是隨便一個劉家女就能唾手可得的;憂的是,皇貴妃生的居然是個女孩,千辛萬苦幾乎拼了一條命生下來的,居然是個什麼用都沒有的女孩!

劉夫人當場便哭了,「我可憐的女兒,以後可怎麼辦?難道後半輩子注定要看她人的臉色了?」

培養出了年輕有為大兒子的承恩公到底是個明白人,沉著一張清雋儒雅的臉,低喝道,「閉嘴,婦人之見!瀟兒生個女兒是好事,不是壞事!」

劉夫人愣了神,生個女兒怎麼會是好事?就算是在平民百姓家,也談不上好事,何況是皇家?

劉家大兒子劉銘堅也有些想不通,「爹?」

承恩公嘆息道,「劉家如今看著花團錦簇,家業興旺,全靠皇上的扶持,已是鼎盛至極,實則並沒有多大的底蘊,所謂盛極必衰——皇貴妃生的是女兒也罷了,若是兒子,劉家能保證不卷入那種要命的事當中?銘堅,你身為下一任家主,忍得住不去沾那潑天的功勞?到時候,劉家還能保持如今這種超然的地位嗎?一旦卷入那種爭斗中,小小的劉家又算什麼?覆滅也只在頃刻之間!」

劉銘堅深吸一口氣,不得不承認,到底是他父親,目光更長遠,考慮問題也更全面,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如此說來,妹妹生了位公主,的確是好事。」劉銘堅艱澀地道。

劉夫人也不是什麼政事都不懂的膚淺之人,听了爺倆的對話,沒有說話,半晌後忽然道,「既然你們都覺得瀟兒生了女兒是好事,那咱們就當好事吧,可瀟兒到底是受苦了啊,產期本在兩個多月後,瀟兒現在就生了,顯然是出了事了。」

劉夫人的話,給劉家添了一重烏雲,他們腦中不約而同地浮現出那個讓他們諱莫如深的人——璟淑儀!

宮里出來的王妃公主們都不肯多說,瀟兒在宮中到底出了什麼事?跟那個聖寵有加的璟淑儀有沒有關系?

……。

方才還人滿為患的景仁宮終于清靜下來,方才那膨脹的奉承關心就仿佛是繁華一夢,一下子便碎成了泡沫,露出真實的內在。

秦瑄還不得走,順手頒下了一批貴重的賞賜,至于皇貴妃心心念念的位分,則是提也未提——重立國母是多大的事情,別說秦瑄從來不曾屬意過皇貴妃,便是真的有心立她,也不可能這麼輕易地說出口。

景仁宮內的人大約也心中有數,輕手輕腳地走動,大氣也不敢喘,就怕觸了皇上的霉頭,對于導致皇貴妃早產的罪魁禍首,權作不知,既然皇上已經將這件事接了過去,不管最後的真凶是誰,就沒有她們再開口的份了。

終于,景仁宮中的‘外人’都離開了,倒是留下了兩名御醫隨時照應。

一直守著皇貴妃的劉嬤嬤透過窗戶,看到皇上和璟淑儀近乎並肩而行往外走的背影,想起自家姑娘在生死間掙扎著拼命生著皇上的孩子,皇上卻摟著新歡在眾人面前恩恩愛愛,全然不顧自家姑娘的臉面,姑娘的一片痴心在他眼中根本無足輕重,她心中也不知該怨誰,不由得老淚潸然。

「我可憐的姑娘,這都是命,都是命……」

出了景仁宮,大紅的燈籠將甬道照得明亮如晝,但畢竟已經過了子時,再明亮也掩不去那份寂寥安靜,雖說是除夕夜,因為皇貴妃的事情,前面的宴席一散,宗親們早早就離開了,那些煙花等等也無人去放了,太監宮女們也不敢走動玩耍了,整座皇宮一下子空曠安靜下來,今年的年,過得可說是格外樸素簡陋。

賢妃和容昭都住在西六宮,翊坤宮甚至就在永壽宮後面,兩人分明同路,也不好立刻分道揚鑣,只讓人抬了兩張抬轎,一前一後地走在一起,偏偏秦瑄也與她們一路,過了乾清宮也不見停下,也不知是要去她們誰的宮中,還是去養心殿,這三人行的,十分尷尬。

好容易到了西六宮甬道前,在永壽宮的岔路口,三人即將分開,向南便是養心殿,向北便是翊坤宮,而直行便是永壽宮。

賢妃雖然覺得尷尬,難免希望皇上能去她的翊坤宮,不由得鼓足勇氣打破一路的沉默,柔聲道,「臣妾那里因為有三公主這個孩子,平日里常準備些熱的宵夜,防著她晚上餓,今天這麼晚了,夜深寒氣重,皇上在宴席上想必也沒能進多少東西,回了養心殿只怕他們也不能立即端上熱食,不若去臣妾那里用些宵夜,熱熱的暖暖胃,下半夜也能睡得香。」

如她這般的標準大家閨秀,講究的是內斂含蓄,猶抱琵琶半遮面,說出這番直白邀寵的話已經是極為出格了,一般哪怕是不忍讓她難看,或者看在三公主的面上,也會答應下來。

容昭已經做好了秦瑄答應賢妃的準備,自己盤算著回去弄點吃的,她最近隨著內功的日漸深厚,飯量也更上一層樓,從宮宴被攪合那會兒起到現在幾乎沒吃什麼,早就餓扁了。

偏偏秦瑄只是看了賢妃一眼,對她的情意仿佛毫無所覺,輕飄飄地拒絕道,「朕就不過去了,賢妃今日也辛苦了,回去早點歇息吧。」

賢妃說不出的失望,心中也有些難堪,卻沒有膽量再試第二次,眼睜睜看著秦瑄的抬轎直接向前,很快消失在永壽宮的大門里。

……

這一刻,容昭簡直不想去看賢妃的臉色。

賢妃抿著嘴,臉色蒼白,沉默而怔忡地看著秦瑄消失的方向,半晌,藏在貂皮大氅下的雙手才抖索地握在了一起,卻依舊顫抖個不停。

李連海輕巧地滑了出來,來到容昭的抬轎旁,輕聲道,「娘娘,皇上讓您快點兒回去,外面太冷了。」

容昭默,這簡直是在不擇余力地給她拉仇恨值啊!

她原本還存了三分和賢妃交好的心思,畢竟就她看來,賢妃的心性還算不錯,穩得住,也沒有太多害人的心思,可如今是想都不用想了,人家不把她當生平大敵那都是人心胸寬大,若換成她被人給了這麼大個難堪,弄死對方的心都會有了!

她只好藏在抬轎的厚棉簾子後,輕聲道,「姐姐慢走,妹妹先行一步。」

「恩。」賢妃干巴巴地道,李連海那麼大個人冒出來,她就算想裝作看不見也不行。

待容昭的抬轎也消失在那道宮門後,賢妃忽然覺得,這平日早就走慣的甬道,突然顯得格外長,也格外冷。

皇上當真是個狠人,她心中剛有一點兒野心萌發的苗頭,他就給了她如此沉重的當頭一棒,壓得她腰都直不起來了,更別提心中盤算的那些現在想想都覺得可怕的念頭!

果然,權力是最能腐蝕人心的,明明早就習慣了皇上對她的冷淡,明明早就習慣了低調而富足的生活,就算沒有璟淑儀,之前也有羅昭儀獨霸聖寵,甚至德妃的聖寵也在她之上,畢竟德妃生育的是皇子,可是從什麼時候起,她竟覺得皇上的冷落是難以忍受的事情呢?

賢妃想想現在的自己都覺得不寒而栗,她差點就把自己毀了,差點就布上了羅昭儀和德妃的後塵,她要好好反省,一定要反省,佛米也該重新撿起來了。

……。

容昭在秦瑄之後進了敬和殿,剛一走進去,便覺得夾雜著臘梅冷香的熱氣撲面而來,身上的疲乏不但沒有一掃而空,反而被激得連骨頭縫都開始酥了。

容昭不由得揉了揉眼楮,打了個哈欠。

秦瑄剛從內室出來,顯然洗漱過了,臉上還籠著一層濕氣,看到她,招了招手,「她們給你準備了熱水,要不要泡個澡?」

他只是順口問問,卻並不贊同容昭這時候泡澡,畢竟都過了子時,明天還要早起,何必再折騰了?

但容昭一听到泡澡二字,就覺得身上癢癢起來,按規矩除夕夜是不允許洗澡了,但今天發生的事情是在太多了,容昭總覺得身上籠罩了一層晦氣,不洗洗簡直睡不著啊!

「您先睡吧,臣妾不洗洗睡不著啊,讓她們給我弄點柚子葉,去年一年臣妾經歷的事簡直比前……十三年經歷的還多,還大部分都不是好事兒,臣妾覺得還是趁早掃掃晦氣,等明兒正月初一想掃就來不及了。」

秦瑄簡直拿容昭沒辦法,玲瓏和紫竹雖然怕秦瑄,但更听她們姑娘的,很快便放好了水,容昭一邊哈欠連天,一邊動作迅速地潛進熱水里,打了個哆嗦,只覺得渾身的毛孔都舒張了。

熱水里泡著確實舒服,容昭都差點睡著了,被一只放在肩膀上的大手驚醒了。

看那明顯不屬于女人的骨節分明的修長大手,容昭心中冒出一點不著邊際的想法——翻過年她周歲就快滿十四了,皇上他該不是忍不住了吧?

「你這是在泡澡嗎?都快睡著了,真是胡鬧,萬一大正月里受涼了怎麼辦?」

秦瑄可不知道容昭在月復誹他,低斥了一聲,兜頭罩下一張毛毯,將人提著腋下抱孩子似的抱了出來,手一抖,便裹成了粽子樣,出來往床上一扔,仍是氣咻咻的。

他原先還想好好和容昭說說今天發生的事情,結果久等不到容昭,便自己起身來尋人,先是被水中的活色生香給激起了一股欲、火,還沒等升騰起來,就被容昭那昏昏欲睡的狀態嚇回去了,開玩笑,現在可不是夏天,而是滴水成冰的三九嚴寒天,就算仗著一身內功也不能這麼胡來啊,這丫頭,簡直讓人沒法不操心!

容昭就著被扔的姿勢懶洋洋地眯著眼微笑,她困得不行,狀態也特別放松,腦袋發沉發鈍,警戒心降低得令人發指,露出了尋常不會顯現的慵懶神態,到底靈魂早已熟透,縱然外表青澀,可透過青澀美麗的皮囊散發出的風情,已經無法忽視。

「皇上,臣妾好傷心啊!」

秦瑄本來已經有點口干舌燥了,結果听了容昭的話一愣,還以為她在為今晚發生的事情難過,想想昭昭看著像個大人,其實也還小,到底是嚇到了,不由得心底軟的一塌糊涂,模了模容昭的頭頂,柔聲道,「朕心里明白,是別人害你的,朕知道你是不想讓朕失望才不出手的,沒事兒,朕幫你找出壞人,絕不會放過那個幕後真凶。」

容昭嘻嘻一笑,伸手撥開了他的手,半眯的眼眸幾乎說得上媚眼如絲,透出讓人臉紅心跳的魅惑風情,「皇上想到哪里去了?那麼點小事,我怎麼會放在心上,這世上能傷害到我的人還沒出生呢!我傷心,是因為皇上您有坐懷不亂的本事啊!」

秦瑄听到這最後一句,直接愣住了。

「皇上如此坐懷不亂,就表明是我不夠好,沒有吸引力,我能不傷心嗎?」

秦瑄簡直哭笑不得,昭昭看樣子真的是困得不行了,都開始胡言亂語了,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天知道他為了控制自己不往那嬌軀上看花費了多大的心力,誰想到居然被抱怨了,他可真的不懂女人的心了!

「不是你沒有吸引力,是朕尊重你,朕希望能帶給你完美的回憶,咱們的兩年之約,朕記著呢!金口玉言,不會有假!」秦瑄寵溺地輕笑,「不過,若是昭昭忍不住了,朕倒是可以為昭昭破例……」

他的話語消失在嘴邊,容昭揚著甜甜的笑,已經睡著了。

「真是,朕怎麼就栽在你這沒心沒肺的丫頭手中?簡直是不可理喻的事!」

秦瑄抱怨地捏捏容昭的鼻子,解開容昭身上的毛毯,忍著躁動,給她套上一件寢衣,托昭昭的福,生來便被人照顧的他,如今已經很熟練地去照顧人了——當然,這個「人」,僅限于一人。

算了,有什麼事,他解決了便是,昭昭哪怕一直這樣冷眼旁觀置身事外都沒事,只要好好地待在他身邊就夠了。

他本以為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他定然會睡不著,誰知躺下後,挺著身邊均勻的呼吸聲,他居然很快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容昭起來得很遲,她起來時,身邊半個床鋪已經涼了,顯然秦瑄已經起來很久了。

容昭起身洗漱好坐在桌邊吃早中兩頓合一的飯,耳邊接收著紫竹詳盡的情報。

「皇上一早就走了,奴婢也打听不到那人去哪了,不過听景仁宮的人說,昨晚上皇上忘了把人領走,就一直關在景仁宮,她們還分了四個人輪流守著,就怕對方還鬧自殺,誰知對方就好像睡著了似的,早上李總管提人時,人還是萎靡的,听說就這麼一夜,人好像就瘦了一圈,李總管隨口問了兩句,居然問一句答一句,乖巧得不可思議。」

「奴婢花了十兩銀子,還打听到那小宮女嘴里冒出‘南疆’這個詞,告訴奴婢消息的人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容昭笑道,「行啊,紫竹,你都快成百事通了,等哪天你想出宮了,姑娘我教你建一套情報系統玩玩吧,你不去做情報工作簡直是浪費人才啊!」

紫竹飛揚俊俏的臉上眼楮格外閃亮,笑得小得意的,「行啊,奴婢可記住主子的話了!到時候,還求主子賞些昨晚上用在那人身上的藥,有了那個,甭管什麼情報,奴婢也敢打包票弄到手!」

容昭大笑道,「行啊,可別吹得太滿,我是記住你這句話了,到時候見真章吧!」

玲瓏則不太放心地道,「主子,會不會有太醫查出來那人被用了藥?」

容昭勾唇一笑,自信又囂張,「別的不敢說,關于藥劑一途,你主子若稱第二,還沒人敢稱第一,太醫和我學的壓根就不是一個體系的,能發現就算他們有本事了,更別提破解了。」

這種用現代手法制作的可以讓人放松神經從而不知不覺說實話的藥,原本針對的就是輕易不開口的死士探子,是她獨門創造的玩意兒,還沒投入使用過呢,這些太醫能查出來才奇怪!

「那若是皇上疑心了怎麼辦?」玲瓏還是不放心,她可不希望自家主子玩月兌了,結果弄丟了皇上的信任,這可是她主子在後宮立足的根本!

「皇上已經答應我了,隨我出手,我也懶得再應付那些人了,這次找到真凶後,定然讓她嘗嘗我新配出來的清火散,也讓人知曉,我容昭雖然沒有家世,可也不是什麼人想捏一把就捏一把的。」

既然皇上金口玉言允她出手反擊那些害她的人,她自然也無需矯情了,順便還可以試試皇上的容忍度到底在哪里,她心中也好有個數,別等到踩了皇上的底線,在那皇上昨晚說的話抵數——要知道,上位者都很擅長于翻臉不認人!

如今和秦瑄相處久了,多少也有點感情,容昭可不希望他們兩人最終走到那一步,倒不如一開始就模到對方的底線,互相尊重,這樣才是長久的相處之道。

紫竹卻不管這些,只听到主子不打算再韜光養晦了,當即開心地笑道,「主子終于想通啦?自那次主子落水後,奴婢就覺得難受,主子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偏偏又不能像在府里那樣反擊,光被動挨打多吃虧!」

容昭听了這話,忍不住握了握手掌,看似縴瘦白皙的嬌小手掌,實際上卻擁有著恐怖的力量,象征著今非昔比——在容府時光憑著一顆頭腦,她就能讓自己活得恣意痛快,如今更有武力保障,這世間還有什麼能成為阻擋她前進的攔路石?

------題外話------

寫文字數有時候很難掐準,紫最近兩章都欠點兒,心里很過意不去,紫保證以後有機會一定會補回來。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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