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下心來的陌千雪,第一次正眼仔細打量,這個和同床共枕了三天的男人。
眼前的男子,二十出頭。
病中臉色微微有些發青,卻也掩不住皮膚的白。他眉形若劍,鼻子高挺,唇形完美,眼角細長。
竟是個極帥的男人!
听方嫂子的口氣,他也是幾個月前因病流落此地。
同是天涯淪落人!
為了不被發賣為奴,就對他好點吧。
其實,這男人也不錯的樣子。
至少老天沒給她配個什麼麻子,瘸子之類。
想到這里,她生出一股相依為命之感,伸手輕輕握住男子的手,「我會好好的照顧你,你也要爭氣,快快好起來。」
男子的手干淨白,指節上有些繭子,想是寫字造成,那只手上傳來的暖意令她心中頓時安了不少。
既然打算好好的在此生存下去,自然要探查一下自己的生存環境。
房前房後看了一圈,越看心越涼。
這個家,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
赤貧!
房子低矮,臥室簡陋也就罷了。
用來待客的堂屋里也只有一桌兩椅,那桌子的腿兒甚至還用兩塊木板墊著,才能勉強持平。
廚房中,褐色的米缸里空無一物。
院子後面的菜地,長的全部都是雜草。
忍著疼痛,她燒了一鍋熱水。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東西做給那人補身子,燒點水給他擦擦頭臉,讓他舒服些也是好的。
陌千雪拿著毛巾,正給那人擦著頭臉,突然有種被注視的感覺傳來,轉眼看去,那細長的眼楮不知何時睜開了。
眼眸是如潭水般深隧,審視中透出冷靜,淡漠之色,臉上也似有冰霜之色。
陌千雪猛然直起身,張了張嘴,一肚子的話,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呆了半響。
理好思緒,她才又坐了回去,柔聲道,「我叫陌千雪,幾日前高燒昏迷于後山溪邊,被村民背了回來,正好你大病幾日不起。所以,我們倆人由族老做主成婚,沖喜救你性命。」
話很簡短,卻說明了前因後果,表明了自己的無奈。
那男子眼中的置疑之色去了些,扭頭看了看四周的大紅幔帳,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陌千雪被他眼中的不屑,激得性起,她還不滿意呢,「如果你不滿意這樁婚事,等你身子好了,就去找族老們說明,或者和離,或離體棄都隨你意。
但是,現在請你配合我,我莫名其妙的給人沖喜也就罷了,難道還要因此再背上個克夫的罪名?」
那男子听著陌千雪明顯抱怨的語氣,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眉頭微皺,正要說話,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院門外,方嫂子的聲音傳了進來。
「寧娘子,保長和族老們來看寧先生了,先生可曾醒了?」
陌千雪望了一眼床上的男子,站起身迎了出去。
「保長好,各位族老好!夫君剛醒。」陌千雪打開院門,神色恭敬的回了方嫂子的話。
當然,這話是回給她身後的幾人听的。
一個壯年男子和四五個頭皮花白的老者听說寧先生醒了,大喜過望。
朝陌千雪點了點頭,就陸續進了門。
陌千雪連忙跟進屋,端出所有的椅子凳子,才勉強請幾人坐下。
還好,今天下午才燒了水,找方嫂子借了幾只碗,一點茶葉,泡了點茶,雙手捧到幾個老者面前。
幾個老者見她恭敬有禮,面上也帶了笑,保長更是道︰「我們幾個還在那里有些忐忑,總擔心那日情急之下委屈了寧先生。
如今看來,這婚也沒配錯,寧娘子是個知禮勤快的持家之人,我們幾人也就放心了。」
那個人稱王二爺的,眼珠一轉,接口道,「是啊,今天看先生氣色不錯。想必,日後有她伺候著,寧先生的身子也能好得快點。這樣,村里的孩子們就能早日開課了,我家孫子可是天天的念叨著去學堂哩。」
其它幾個老者也附和著說道,「可不是,那幫小子現在沒人管,滿山的亂跑,日子久了,把前些時日學的東西都要忘光了……」
躺在床上的寧少卿笑了笑,應道︰「這次舊疾復發,讓保長和族老們費心了。大恩不言謝!少卿覺得身子輕快多了,想必再過二日就無大礙了,到時一定盡心教導孩子們讀書識字。」
那聲音清潤溫和,有禮有節,一如他的氣度和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動人。
幾人又寒暄了幾句,保長和幾位族老就打算起身告辭,卻被陌千雪硬著頭皮擋了下來。
「保長,幾位族老,小女子有話要說。」
保長微有訝異之後開口說道,「寧娘子有何話當說無妨。」
陌千雪臉上笑意盈盈,「小女子感謝村人的救命之恩,本不該再來麻煩,只是……只是……」
幾個族老對視一眼後,王二爺模著稀松的胡子,附和著保長的話,「寧娘子但說無妨。」
「蒙方嫂子和趙二嫂的照顧,小女子身子已經好多了,再讓她們每日送飯照料,實在心有不安。本想親自照料夫君的一日三餐,可是家里卻是顆粒也無。小女子想,先生在此蒙學,總有些束脩吧,是否能先預支一些?待夫君痊愈,就馬上開課。保長和各位族老看看,這樣可行。」
寧少卿躺在床上,听她如此說,肺都要氣炸了。
他在此教化蒙童,為的只是報答村民當日的救命之恩,何時想過要收錢?!
這個女人,是從哪里找來的?
自從他醒來,就沒說過一句好話。
寧少卿氣極失語!保長見他躺在床上不說話,卻以為這是他的意思。
想著天齊王朝的讀書人確實是金貴,外村聘個秀才,一年沒個幾十倆銀子的束脩,那是談都不要談。
村里人雖救過人命,但是人家這幾個月來也是盡心盡力教導,分文未取。
再說,人家要求也不過份,成家了,也確實不能再如往常一般讓學生輪流來送飯了。
王二爺等人還在那里打著算盤,相互使著眼色,保長已經下了決斷。
「是我失慮了,我今天就傳話下去,每家比照一百文錢的樣子,先送些吃用過來,不夠再說。」
等寧少卿回過神來,事情已經定了,他那名義上的妻子已經笑著道了謝。
保長和族老們一走,寧少卿一拍床板,冷聲喝道,「誰給你的膽子,竟做得了夫主的主了。」
陌千雪原本還想好好的解釋,見他如此口氣,也嘔了。
一**坐在剛才保長坐過的椅子上,回道,「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不去安排,還不讓我自己爭取麼?」
寧少卿被她噎住,一臉措愕。
他以前所見的女子,哪一個不是溫文小意,柔聲細語。
只要他一變臉,哪個不是顫顫微微,手指也不敢動彈一下。
如她這般,對夫主如此無禮,還出言頂撞的,他還是頭一次見識。
陌千雪當然不會忽視他眼中的那一怒意和不滿,「你想和離或是休棄,那都是後話。只要今日我還是你的妻,這個家,我就當了。」
「你……你好大的膽子,誰教你的規矩,膽敢如此頂撞夫主,你你你……」
寧少卿從出生那日起,穿的就是綾羅綢緞,吃的就是山珍海味,從未為錢財,米糧操過心。
這個掉進錢眼之中,言語無狀的粗俗小丫頭,就是他的娘子?
保長和族老們這是在哪,給他找的這麼一個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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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兩黃金=十兩白銀
一兩白銀=一貫銅錢=一千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