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上桌,四個人圍著桌子吃晚飯,師叔和盧凌餓得狼吞虎咽,只顧埋頭狂吃。
而我卻一點胃口都沒有,拿著筷子將碗里的白米飯往口中扒拉,低著頭看著一桌的好菜,眼淚卻忽然涌出眼眶,忍不住就要往下掉。
師叔並無多話,一如既往,從從容容。
從從容容地吃飯,從從容容地夾菜,從從容容地喝湯,從從容容地看著我。看得我倒像是做了賊一般心虛,趕緊低下頭,再也不敢讓自己的眼神在師父的臉上停留片刻。
吃過晚飯,我收拾了碗筷,走出廚房,但見月似銀鉤,淡淡的月色朦朦朧朧,清洌洌的,照在薄薄的雪上。雪光和月光互相映照,天地一片清明。
我忽然想起我常常去練功的那片竹林,我最喜歡的那片竹林,于是回房間披了件長斗篷,往竹林而去。
斗篷的帽子款而大,將我的臉包得嚴嚴實實的,腳下是松軟的積雪和薄冰,一腳踩下去,空氣中便傳來薄冰碎裂的清脆聲響。
這條路,我走了十幾年,就算閉著眼楮也能走到。然而,通往師父內心的那條路,我亦走了十幾年,卻那般遙遠,步步艱難。
來到了竹林邊緣,但見一株株竹子傲然挺立,不畏嚴寒,不懼風雪。這便是我喜歡它們的原因,有韌性,倔強而筆直,無論是狂風暴雪還是電閃雷鳴都不能讓它們低頭。
即使這般寒冷的冬天,它們亦是綠著,永遠鮮亮而翠綠。
忽然想起我醒來後第一次來竹林里時看到的那番蒼涼之景,所有的珠子都被腰斬,一株株殘竹,仿佛地里長出來的長劍,直指蒼穹。那時候,師父說,這里從此以往就是我們百丈岩的禁地。
我站在「禁地」之中,看到新長出來的竹子煥發出生機,一株株站在月色下,雖不似以前那麼高,那麼茂密,卻也頗有一番韻味。
四年之前,我就是在這片竹林里遇見趙無思,或者說是,趙無思有計劃地闖進這片竹林,有目的地接近我。
心中驟然泛起一絲淡淡的惆悵,忍不住要為自己哀憐起來遇人不淑啊遇人不淑,以為趙無思會是真心疼愛我的人,誰知竟是一個渣,很渣很渣。
那個渣男,就是用那雙酷似師父的眼楮迷惑了我,印我一步一步走向懸崖……
可是師父呢,明明就在我身邊,卻又遙遠得彷如天邊的雲朵,無論我如何努力,都無法抓住他。他可知道我的心意了?方才,我說得那麼直白了,我說了我「喜歡」他了,他總該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忽然有一點後悔起自己方才的冒失和毫不矜持的表白,嗚嗚嗚,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可以那麼不矜持?
看吧看吧,對于我的表白,師父至今都沒有說一句話,估計是被我嚇到了,索性就當我沒說過,他沒听到……
我、我、我真是羞死了,羞死了!
哎哎哎!
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解下斗篷放在一旁的岩石上,掏出懷中的白綾,舞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