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河和大湖之間的距離，怎麼說呢，看著似乎挺近的，腦袋左轉就是河、右轉就是湖。
但在沒了地平線那玩意兒的時候，這距離感……
呵呵！
此時的天地居然很符合天圓地方的說法。
雖然天到底有多遠，葉荊還沒機會去丈量過，可這地卻是真的「方」！
方正！
筆直！
只要沒有高山阻擋，從東之極一眼就能看到西之極的那種！
完全不存在葉二二和天眷者打賭「地是不是圓球形」時，被拉到海邊兒看到的那種島嶼船桅在一定距離之外，就會慢慢「沉沒」不見了的景象！
葉荊一想到當時因為這殘酷的景象，而無法否認承認地也許大概很可能居然是圓的、並因此輸掉的那一身金燦燦就肉疼！
地主家也沒有余糧啊！
雖然他的所有衣袍盔甲都是金燦燦，但屬性搭配那麼好的一身也不多見啊！
就那麼輸了！
更討厭的是在他接受地圓說之後，居然就被弄到個地不能更平整更方的洪荒……
葉荊曾經很討厭地平線這玩意，但在洪荒之中，即使用了比輕功不知道快多少倍的法術趕路、卻還是經常望山難及的時候，他又無比懷念地平線那玩意兒了。
有地平線的時候，好歹不會看到遠得太離譜的東西啊！
再怎麼望山跑死馬，也總有一個界限在，絕對不可能出現那種只要不被山脈擋住、就能一眼從地的這一頭看到地的那一邊的囧事……
可這一旦沒了地平線……
對于習慣了有地平線時的人來說，距離感倒退簡直是個悲劇好嗎！
就像這看著挺近的大河大湖，真走起來，哪怕是用了諸如縮地成寸、又或者更強悍的法術……
別的不說，這楊柳的根系都連著這倆了，可樹干下的泥土還干涸得都有些裂開了呢！
葉荊拄著小鐵鍬默默捂臉，他發現自己剛才對這楊柳的評價有誤︰
這玩意兒哪只是楊柳中的戰斗雞啊？
完全就是一個星海戰賤都不足以形容的好嗎？
……雖然葉荊不清楚天眷者們的星海戰賤是啥玩意兒，不過斗雞確實非同常雞，而又有俗語雲「人至賤則無敵」，這又是星海又是戰賤的……
確實要比尋常戰斗雞厲害許多吧？
葉荊為自己活用詞匯的能力默默點了三十二個贊。
然後轉頭認真端詳起這株楊柳。
確實越看越不同尋常，可再如何好物，這根系也實在大得讓人頭疼哪！
雖然葉荊在收集靈植的時候，遇上根系過分旺盛的家伙，偶爾也有適當舍棄一部分的時候，但這株楊柳又有所不同︰
只看它這明明立身之處都干裂了、卻還是不往大河或大湖遷徙、只用根系延展的模樣……
葉荊真拿不準這家伙是沒法子遷徙才努力伸展根系的，還是真有必要長這麼夸張根系的。
雖然長得很像楊柳，也不是後世的楊柳啊！
嘆了口氣，葉荊開始嘗試和楊柳溝通。
洪荒中能活下來的都不同尋常，至少葉荊遇上的靈植多少都有點兒意識，只是能主動勾搭他、表達遷徙跟隨意願，與最基本的多一點陽光、多一點水……之類的差別罷了。
葉荊相信這楊柳肯定能和他溝通的。
但事情卻不像葉荊以為的那麼順利。
他的意識最初傳送到這楊柳身上時，那種「觸覺」，怎麼說呢，簡直就像是踫到了一個空心木筒，外頭看著挺光鮮的，里頭卻啥都沒有，連一般植物對陽光水分的需求都沒有！
他的眼楮明明能看到那楊柳，他的腳下還踩著那楊柳一根強壯得快比它的樹干還粗的根，但他的意識所接觸的，卻是什麼都沒有！
老實說，這種感覺真心不好受。
若不是這楊柳實在太古怪，而葉二二自幼接受的又是
「稀罕的煉劍材料走過路過千萬不能錯過」
和
「無論多稀罕的材料都不能趕盡殺絕，若是可生長的材料，即使是煉劍所需也必須予其留下延續之種；
礦脈能控制卻不能過分挖掘，只能適當取自己需要的部分；珍稀到獨一無二的，也必須精打細算省著用」
這樣矛盾又和諧的教育，他只怕都要直接不管不顧、先砍斷大部分根系、收藏起來再說了。
可惜藏劍山莊的教育就是這麼強悍，而葉荊雖然有時候很不像藏劍出身的弟子，藏劍于胸君子如風的做派在他身上幾乎丁點兒都找不到，但從某種意義上說，又是對葉家傳統最堅持的一個，例如對金燦燦的追求，又例如，再難受也不肯隨意做出任何可能毀滅這古怪珍稀種的行為。
錯過當然也不肯。
所以再難受，葉荊也和這楊柳死磕上了，管傳過去的意識是石沉大海、還是別的啥啥啥，好歹他現在是三清之一哦！
雖然是ど弟，還是個不懂得自己激活傳承的笨蛋半桶水，他的意識也不可能那麼容易被沉干淨的！
當然，這樣重復輸送同一個意念真心有點兒無聊，可葉荊是誰啊？
葉二二、葉家二十二少！
雖然不是葉英那樣的嫡系，反而還因為是他那一房那一支唯一的男丁、又是那一輩的ど子而備受寵愛，但葉家孩子，除了體質實在不行的之外，哪個不是自己開爐煉劍的？
而這各人煉劍的細節手段雖各有不同，但至少千錘百煉總是要的，藏劍山莊的招牌可不允許出劣質貨，不管是自己用的還是賣出去的……
所以即使是被嬌養得和葉婧衣有一拼的葉荊，他也是打小兒在劍爐旁熬出來的。
不管是自己動手千錘百煉，又或者是看著叔伯兄長們煉劍，其中枯燥烘烤的滋味，也不是一個「無聊」能概括的。
只不過葉家人都懂得享受那樣的無聊罷了。
而此時，葉荊自然也可以學著享受另一種無聊。
曾經在煉劍的時候沉下心神感受材料、劍胚，如何拉動風箱才能讓溫度恰到好處、如何敲下錘子才能最完美的伸展磨礪劍胚……
葉荊曾經學得很快。
現在沉下心神去感受意念沉入一片近乎虛無的地方的感覺，一點點磨礪自己的意念、靈識、元神，享受到根本感覺不到何謂無聊……
葉荊也可以學得很快。
似乎才那麼一會兒，他就專注得都忘了自己原本那先拿片柳葉試試這神奇楊柳能不能幫自己擺月兌黑漆漆的打算，明明那片柳葉已經被他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了。
至于那「石沉大海」的難受勁兒，似乎也都被忽略了過去。
就像他開始懂得享受那一遍遍拉動風箱、揮動錘子的奧妙時，就忘了在大火爐邊上烤著的*辣一般。
不得不說，這自主做什麼和被強制做什麼之間的區別，確實挺微妙的。
這樣拿「石沉大海」做感悟，和有倆團子哥念叨催眠時的感悟，其實都是修行。
哪一種能讓葉荊變得更強且不好說，但耽誤他恢復金燦燦是一定的。
可倆團子哥那麼用心催眠的時候，葉荊逮著機會一清醒就想著落跑；
而如今，明明沒人逼迫沒人強留，葉荊每一次「石沉大海」之後都隨時能夠抽身，他卻偏不了。
他像是已經將這最初極為不適的行為，當成了一種有趣的游戲，而不再以收藏楊柳為目的。
葉荊甚至都沒留意到自己到底「玩」了多久。
他在終于得到回應的時候都有點兒反應不過來，然後回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和楊柳一邊交流一邊打量周圍的時候，
卻已經發現，大湖似乎大了不少，而大河直接改了道。
什麼叫滄海桑田？
什麼叫修真無歲月、洪荒不紀年？
發生在眼前、還就應在自己身上的感覺真心詭異極了！
……不過，如果再多來幾次的話，也許等著美人兒哥哥出現的時間，其實也不是那麼難熬？
葉荊想象了一下也許自己那次閉關出來，實力大增的同時大唐也已經開始了的美好，不由傻笑兩聲，
然後給柳枝不輕不重抽了一下、反射性將小鐵鍬使出輕劍的風采、一把切斷倆枝條之後，才出了一身冷汗。
現在可不比使風來吳山都有美人兒大哥守著看護著、專注感悟時都有倆團子哥一個論道催眠一個分心守衛的時候啊！
自己一個人走洪荒，雖然一路走來見得最多的是靈植，妖獸動物連個化形的都沒有、十二祖巫好像都還沒醒來，龍鳳麒麟啥的遠遠見過一兩只、能力卻也不過是比一般兒妖獸好些許……
但這不等于可以大意啦！
那位尚未成聖的道祖也罷了，據說還有個羅呢？
那位可是魔祖，能和道祖打個旗鼓相當的人物！
雖最終似乎敗了，但捏死自己也不是難事吧？
十足戒備時都未必能逃得開呢！
何況方才那般專注得差點兒連美人兒大哥與恢復金燦燦都忘了的狀態……
葉荊抹了一把冷汗，難怪連自己獨個兒去後山練練風來吳山都不行，這警戒心果然還差得遠了！
拍拍胸口，一次沒出事不等于次次沒出事，日後可千萬要留心再留心才是，便是閉關也要先弄些個防備，不求攔下三清、道祖一級的高手，好歹要能給自己點兒回神啟動時間啊！
要是等不到封神時好哥變渣哥就先因大意作死了，那才是沒臉去見葉家列祖列宗哩！
慎重反省一回，葉荊在自己的警戒心上亮了盞大紅燈籠後，才一邊和楊柳搭訕問些個︰「要不要跟我走？這些根系能不能斷掉一些？」之類的話，
一邊蹲，十分自然地就著從樹干下頭掘出來的土攏了兩捧，將折斷的倆柳枝插上去，還很細心地用經過大湖時順手取的水澆了，看枝葉依然精神，才收進小荷包里頭，專注忽悠大楊柳︰
「我那昆侖山可好了，靈水很足，山頭有靈泉、林間有溪流、山谷有湖泊……
而且靈石到處是，靈土到處有，雖比不上息壤自行生長、永無損耗的神奇，養育靈植卻是最好不過的……」
巴拉巴拉列舉一大通，只有一點︰
「你這根系卻不好生這許多，總要給其他花花草草留點兒生長空間。」
大楊柳道︰「若我做不到減少根系呢？」
葉荊十分遺憾︰「那就沒法子啦，好在我還有倆枝條……你那枝條長出來的楊柳不會也這樣吧？」
大楊柳不答反問︰「會又如何，不會又如何？」
葉荊嘆息︰「不會的話我往昆侖山尋處好水，往邊上插一下，來年柳樹成蔭也是個賞物；若還是如你這般霸道，那我可沒法，只得將枝條還你了。」
大楊柳笑︰
「你這女圭女圭倒也奇了，需知盤古化萬物後，世間雖得靈植萬萬千，但不說這些後天所化之物，便是先天靈根，迄今也無出我右者，便是為我舍了一山靈植又如何？
便是我這倆枝條，雖此時不如我，卻未必不是有福的……
女圭女圭偏要為那唾手可得之物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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