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吧,我來這冥界滿心滿意是想見思然的,想著他是哪般模樣,見了我又是喜是怒,還想了些措辭,結果卻是空想了,思然並未在奈何橋上等著我,而後問了孟婆才知,思然在死後無多久便飲下了孟婆湯進了輪回。
這讓我本是滿心歡喜的心空空落落的,我想不明白了,為何思然他沒在奈何橋上等著我,這幾年的時光莫非太久了麼?莫非如此,那我這些年的感情同瘋狂又是為何?最後鬧的那一出又是為何?這感情啊……或許,只有我在看重吧,沒人將他當個寶吧。
「鳳子卿,你在這奈何橋上守著誰?」送走了新鬼的孟婆又閑下來了,睜著雙些許渾濁的眼看著我,問著問過的話,也不覺煩悶。
「我在等他,」垂了眸,已經記不清我等了幾時了,或是幾月,又或是幾年的時光,我還是像往常那般答復,「這是我欠他的。」
「來來來,喝了這碗孟婆湯,前塵往事盡忘光,輪回一入,誰還管那些情債愁債的,到時,就算是走在一處,誰也認不得誰了。」孟婆饒有興味的盛了碗孟婆湯端在手里,招著手,直想讓我過去喝了那碗湯。
我難得苦笑一聲,搖頭拒絕︰「婆婆也說過,入了輪回,就算是走在一處,也都是誰也不認識誰了,如此,我更不能喝下那碗孟婆湯。」
孟婆嘆息︰「唉,你又何苦如此執著呢?」
「我知婆婆是歷經過風雨的人,看得也比較開,可我如何也放不下,怎談得上看得開。」我說。
孟婆嘆了口氣噤聲了,想是勿自沉浸在過去里吧,我也不再多話,只是定定的看著忘川河上不時渡來的一方小船,心內細數著流逝的時光。
少頃,孟婆又說︰「就算是要再等上十幾年,等他壽終正寢了你也願意?」
我點頭,壽終正寢是好事,這讓我知他在人世過得還算挺好的吧,所以,就算再等上許久,我也願意,不過若不是如此,那便不妥了。
「唉,真是執著啊,不過也好,這樣一來,老身在此有鬼陪著,也算是一樁好事。」
我笑笑,不置可否。
忘川河水冰冷刺骨,清,也可謂渾濁,深而不見底,一望無際的忘川看不見彼岸那方,水底,不時有水鬼冒出,伸出一只手或是一個頭,哀嚎著,無言的述說自己的苦痛、懊惱和不甘。『**言*情**』
先前剛來,我被這幽幽冥景弄得一身不適,畢竟我從未到過冥府,也難見得這冥景,不自在也是應該,又過奈何橋上無意的瞥向橋下,那一河忘川水里忽然冒出一只手,毫無防備的我被這只突如其來的手嚇了一跳,呆立在那處動彈不得,兩位無常喚了我好幾聲方才能回神,現下看來,也不覺得這有甚可怕,我倒覺得這河下的水鬼生前一定經歷過什麼的,要不死後怎會投身于奈何呢,還出這般慘嚎,著實可憐可悲也可嘆。
听說投身忘川就能忘卻煩憂,先前沒見著朝思暮想的思然我也生了投身忘川的想法,忘卻煩憂什麼的,于我來說,著實再好不過了,但卻被黑白無常及時攔住了,現下想來卻是自己傻了,怎麼忘了水鬼們的哀嚎呢,投身忘川什麼的,就算是忘卻自身也忘不了在世時的苦痛。
如此想著,遠處又見小船在水上飄蕩,該是又有新鬼了吧,無意見的一瞥,四目相對下,我呆立在原地,失了方寸,連手也不知該放在哪處了。
他喚︰「子卿。」丹鳳的眼微眯著,唇也揚著。
幾年了吧,他還是那樣無甚變化,只是憔悴了許多,身上未著明黃的衣袍,著的是狐裘,如雪的衣也低不過他面上憔悴的白,他的那雙丹鳳眼如同歷盡滄桑,再看不出往日的神采,有的是一種失而復得的感慨,不知他在人世的幾年來過得如何,可還是那樣無憂無慮,可還是那樣總喜歡拉著一人去那些秦樓楚閣觀美人,只是同他一道而去的人再不是我,也不會是我,可還……
「鳳吟。」
只是喚著那名,我在這奈何橋上等了許久,本想著再等上個十幾年,有興見見他滿頭白的模樣,只可惜了,想來是他覺得我等得太久了吧,所以早早的便來了,我這這願望自然便落了空。
船靠了岸,他上了奈何橋,緩步走上前來,依然是往日那副帶著些許慵懶的模樣,只是添了些許莫名的東西,至于是什麼,也不必細想
鳳吟……其實我只是想說句︰「對不起。」如此執著也只是為了這個而已,說完我便去投胎。
「子卿,你無須同我說這些。」丹鳳眼上的一雙眉挑了挑,面上端端是一幅佯裝著嚴肅的模樣。
好吧。
「那麼……告辭。」
一拱手,我轉身就走,前方的孟婆正觀著好戲,看著這般或是于她心內所想是出乎意料的狀態,免不了噗嗤一笑。
「什……」而後的字眼還未來得及出口,鳳吟也免不了驚愕了,畢竟我這才一見就跑,任誰都會如此。
「我說年輕人啊,你苦苦站在這里死死等著的人來了,你卻只是說了這句對不起就走嗎?老身倒覺得你先前也不必要等得如此之久吧?如若你只是想說這幾字,讓老身幫你帶帶話就行了,何必遲遲不肯喝下孟婆湯去投胎,白白耽誤了投胎的好時機。」孟婆語重心長。
我听得忍不住扶額,因為手臂被拉住了,鳳吟在我身後笑出了聲。
這孟婆這是多嘴,她讓不說出口,誰會知道我是在等鳳吟呢,瞧瞧身後那人笑得那幅得意樣。
鳳吟又說,話語里是不掩的歡喜︰「子卿,原來你是在等我。」
「是啊,等你只為了道歉而已,所以現下歉道完了,我也該走了,要不投胎誤了時辰就不好了。」我挑著唇,一派淡然的模樣,天知道現下的心里是何等的不自在,我也豁出去了,反正被知道了我也不會如何。
「年輕人吶,你投胎的時辰早就誤了。」那邊孟婆涼涼的開口,而後又裝作什麼都沒說一般,勺了一晚不溫不熱的湯端在手里,吆喝著新鬼走快些去喝那碗孟婆湯。
「……」這孟婆……
「老人家這般說,子卿你既然誤了時辰,何不多待一刻,何必這般急躁呢不是?」
鳳吟這話說的在理,我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拔出來手臂便走上前去要碗孟婆湯喝。
說真的,我不知該同鳳吟說什麼,說我並不是只未說那一句歉意的話,才會在此,只是喜歡他,才會在這兒等他?
真真可笑,就算是我說了誰又信呢?
唉,自是免不得被人當了笑話听去,畢竟生前那爛攤子是我弄出的,雖然似乎,除了朝內的奸臣和居心叵測的遼國,可那又如何?
傷了鳳吟的人,終歸是我,我沒資格再同他提及情之一字。
說來啊,傷他的人是我,先前負他好意的也是我。
「子卿,我知你心內在想什麼,事情都過去了,你何不放下?」鳳吟微微一笑,溫的聲音合著寬慰人心的話語,听來讓人如沐春風。
呃,等等……怎的成了鳳吟在安慰我了呢?
身前端著碗孟婆湯的孟婆似乎端得不耐煩了,抱怨著︰「我說年輕人吶,你這是要喝不喝?瞧瞧我這老人家端得手都酸了,你可不能拿老身尋開心啊。」
「喝喝喝,怎麼不喝,這便喝。」也不多話,端了那碗孟婆湯便喝。
那湯入月復有些微的苦澀,我只到了輪回口出縱身一跳,听得身後響起了瓷碗的碎裂身。
「很好,子卿……你竟如此避我,來生,我若見不得你便不見鳳吟!」溫風聲音參著薄怒變了調。
生前是你避著我的吧鳳吟……
話說回來,來生,你也不可能叫鳳吟的,不過還是希望有緣再見,到那時,我便會滿心滿意的都是你了,再不會有旁人,再不會如此多情,再不會忘卻兒時承諾。
我誓,此思非虛,如是負了這一想法,我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十里的紅裝,怎堪心內的人非他,讓紅裝落了灰,已不再是往日的新喜。
只盼來生,這份相思莫負,不得君心,自不罷休。
……小番外……
一處滿是桃花的林子中央,落座著一方不大不小的青瓦小房,木質的雕花窗欄,合著內里的幾本書卷,倒給屋主人添了幾分書生氣。
屋內的床上躺著一人,雙目緊閉,似是睡著了,墨黑的長柔順的散落在床榻上,襯著白皙的膚色和姣好的面容,會讓人誤以為這是位女子,其實不然。
寒棄至那日為救慕容幸而替他擋了那一刀下便一睡不醒了。
慕容幸明白,寒棄已經睡了一個月了,脈搏也漸弱,只怕是活不過來,但是他不相信啊,這麼喜歡纏著自己的人,這麼霸道的人,怎麼可能說死就死呢不是?
慕容幸搖了搖熟睡中的人,有些埋怨︰「?喂師父,你睡了這麼久,還要不要醒了?我說師父啊,我好不容易在心愛的人面前來個英雄救美,你瞎摻合什麼勁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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