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北王的先頭部隊已經在北王世子楊科的率領下抵達黃河渡,與魏朝朝廷正規軍隔岸對立。先頭部隊除了在黃河以北駐扎,並且開始布防,防止朝廷兵馬渡河北上。
到此時,北王謀反已經昭然若揭,洛陽城也于六月初一開始戒嚴,不但城門關閉,連街上也不許平頭百姓行走。
隨後第二日,北王主力軍也抵達黃河北岸,自此,朝廷軍與北望軍正式在黃河南北兩岸對峙,一時間看不出北王將在何時以何種方式來渡河一戰。
幾天時間里,皇宮內外也是戒備森嚴,女皇每日都要傳召樞密院和兵部的人進宮,商討河防線的組建和完備。以當下的情況看,朝廷的防線沒什麼問題,而主導建立防線的又是女皇的親弟弟濟王楊余,女皇對自己的弟弟又很信任,使得河防線從外來看,不會有什麼破綻。
女皇也下嚴令,沒有旨意絕不許河防軍將擅自帶兵渡河與北王兵馬展開硬踫硬的交戰。為了防止有人「通敵」,女皇甚至下令將黃河南岸朝廷軍的舟船也焚毀,等于是徹底阻斷北王南下的腳步。
女皇這麼做,等于是將黃河兩岸陷入封閉狀態,樞密院和兵部的人對此也頗有意見,但當下女皇的布置大致上是沒有錯的,下面的人即便有小的意見,沒未阻礙這項旨意的實施。到六月初三,整個朝廷的河防線已經徹底完備,濟王楊余白天就在河防線。晚上回皇宮向女皇回稟,做事也很賣力。女皇對楊余所作也很滿意。
到六月初三白天,東王府別館仍舊是一片風平浪靜,韓健未作出任何動作。在這時候,朝廷也有人在盯著東王府別館,他們的目的是為何韓健不清楚,但他也很清楚,自己的立場在這次權力斗爭中至關重要,因為這涉及到魏朝東南諸郡州的立場。韓健支持女皇,會令北王接下來平定南方的道路很艱難。若是韓健支持北王……這種可能性連北王都沒想過。若是韓健真支持北王的話。就不會一而再幫朝廷鏟除北王在京城中的勢力。現在外界想的多的是,韓健或許會選擇中立,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再作出決定。
這似乎也是女皇跟東王關系僵化之後,把東王逼上這樣一條中立之路。外界也會有人覺得女皇在這等時候。跟東王關系鬧僵未免有些不智。但一些有心人也很清楚。東王雖然背後有東南郡州的支持。但在涉及到洛陽城歸屬這個大問題上,可說是毫無用處。因為東王的勢力並未延伸到洛陽城內。
而也就是韓健這個「不可能對洛陽時局產生重要影響」的人,卻在籌劃著一次大的行動。這點不管是哪邊勢力都沒料到。
……
……
洛陽防線以河防線和城防兩方面來組成。隨著北王大軍壓境。朝廷河防線已經建立完備,只等北王渡河來檢驗這條河防線的堅實程度。
與此同時,朝廷的洛陽城防也算完備。相比于河防,洛陽城防很簡單,只需要把城門關閉,把護衛所的人馬調上城頭就已經足夠。
洛陽防線,側重點不同。這次女皇以河防為主,以城防為輔,朝廷周邊的正規軍基本都調集到黃河一線,而沒有調撥兵馬進城。朝廷在城內所能倚重的兵馬不過萬,其中以宮廷侍衛和護衛所士兵為主,同時城內也有小規模的團練,加起來才幾百人,也被同時調去守城。
六月初三晚,女皇派出一支使節隊伍,乘著小舟渡河北上。這支使節作為與北王正面談判的代表,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質問北王南下的目的。
女皇並未急著直接跟北王鬧翻臉,北王本身也是打著平息鮮卑之患而帶兵南下的,誰佔有輿論上的主動會佔據局勢上的先導作用。女皇就是想以一種方式,來讓北王承認這是圖謀洛陽城的謀反行為,雖然這種謀反行為可能會花里胡哨地被披上華麗的外衣,但若是北王就是不承認,女皇平定這次的謀反也會師出無名。
這時代的戰爭,很強求師出有名,講求的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管是北王還是女皇,都希望得到普通民眾的支持。因而北王南下,可說是做到了對地方的秋毫無犯,就連進入昌地城,也只是殺了一個不開眼的知州,大軍進城沒有劫掠,也沒有燒殺搶掠,一切都好像是北王真的是來追擊鮮卑騎兵,而未追到鮮卑騎兵才陳兵黃河以北。
女皇很希望,這次派出使節,能讓北王自己承認是要謀反。但女皇失望了。
使節渡過黃河,進入到北王營地,不但沒遭遇到責難,甚至還受到上賓之禮。北王在與使節會面過程中,態度恭謹,完全是以臣子的身份來接待這些天子的使臣,這使得那些本就準備了措辭準備把北王痛罵一頓的使節啞口無言。不過在使節隊伍中,有以「忠烈」為美名的博學鴻儒崔明禮。盡管崔明禮官職不高,並非出使的正使,但他還是第一個對北王發起質問,質問北王何以要置朝廷法度于不顧,陳兵黃河以北作出要南下強取洛陽城謀反的姿態。
北王面對質問,態度畢恭畢敬道︰「……崔博儒有所誤解。本王南下,為的是平番狗,只是番狗狡猾,藏身在我魏朝境內而不得尋,本王為防止番狗南下滋擾我魏朝首府,不得已才陳兵于此,準備奏報了陛下,聯合河北各州府兵馬,將隱藏起來的番狗找出來,加以剿滅。」
北王的話說的不卑不亢,甚至令崔明禮也很為難。現在北王就是不承認自己要謀反,就算是大軍壓境,北王只要一天沒跟朝廷起正面沖突,就不能說他謀反。
「再者。」北王續道,「本王為追擊番狗,輕裝簡出,全都是普通輕騎,如此如何會是謀反?試問軍中將士如何渡河?如何威脅洛陽?崔博儒還是回去跟陛下說,讓陛**諒老臣用心,派出兵馬協同本王一起剿滅番狗才是正途。」
到此時,崔明禮才知道北王老謀深算一切盡在其掌握。你沒證據說人家謀反,人家就是死活不承認,你又能如何?一向以口才而聞名的崔明禮,也在北王面前吃癟而回。
到第二天,六月初四上午,崔明禮和一班使節回到洛陽城,面奏女皇。女皇在得知他們無功而返之後,也未加以怪責。怪只能怪這次北王謀反,所采用的手段不拘常規,如今無法給北王謀反定性,民眾間怎麼說還不好說,關鍵是唱詞拖下去,河防線也難免會被北王發現漏洞,那才是朝廷真正的災難。
不過事情有很詭異的地方。
就在朝廷拿北王沒辦法,而北王也洋洋得意以為朝廷拿他沒辦法,他的兵馬將跟朝廷繼續在黃河對峙的時候,六月初四晚上,洛陽城中突然出現了很多「小冊子」,這些小冊子,好像忽然從天上掉下來似得。盡管城中已經戒嚴,廷尉府的人在到處巡街,仍舊沒有察覺是誰將這麼多的冊子散步到洛陽內城和外城的眾多地方。
小冊子並非是朝廷散發的,而是以「北王」名義發的。在冊子中,北王態度極為囂張地自認為天下之主,同時聲稱自己擁有三皇五帝的庇佑,是天下的正主,讓所有百姓都對他頂禮膜拜,甚至他還自稱是道家的祖師爺。
這冊子里的北王,除了狂傲,簡直還是神經病,令信道為主的洛陽城民看了以後不免義憤填膺。很多民眾自發走出來聲討北王謀逆的行徑,在第二天,六月初五的大街小巷,有些百姓不顧廷尉府阻攔,走出街頭開始聲討北王。而朝廷適當地並未對百姓加以阻攔,反倒有些推波助瀾。
輿論突然一邊倒,不但令北王始料未及,連朝廷也沒想到。朝廷徹查一番,短時間內無法查明小冊子的來源,此時城中大多數的店鋪都已經關門,在北王大敵面前,要徹查起來難上加難。
雖然有人懷疑,這小子不是北王發的,而是為了抹黑北王而發,但他們同時也相信這冊子不會是朝廷發的。因為其中有很多「大逆不道」的言語,這些可不是隨便哪個人敢說的,而自詡為道家祖師爺這麼無法無天的事,連女皇也不敢授意誰去做,除了北王自己吃撐了神經病之外,也實在想不出會有誰膽敢發這樣的冊子。
但冊子是怎麼流出來,又如何在一夜之間遍布洛陽城,成了諸多人心中的疑團。
小冊子事件,令北王可說是怒火中燒。本來他以為自己在朝廷使節面前演了一場好戲,令朝廷奈何他不得,卻偏偏,在這樣一個特殊時期里,有人竟然假借他的名義發冊子。那哪里是在幫他收攏人心?簡直是在害他。
以北王的智計,也想不出會是何人干的。北王只能猜想,這是否是他在京城中的人,為了討好他而作出的拍馬屁之舉?
北王想,若真查明是誰干的,非將他大卸八塊了不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