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穹帳還有數十步時,只見一名突厥牧民慌慌張張跑出,臉上和身上都是血污,向他們揮手大喊大叫。
「他說什麼?」林子軒听不懂突厥語。
唐元恩沉聲道︰「他說有一個人沖進他家里要殺人,被他殺死了。而他自己也受了傷。」
林子軒催馬上前,遠遠便看見穹帳內那名突厥十夫長趴在血泊中,手中拿著一把長刀,林子軒松了一口氣,給章魚使了個眼色,章魚翻身下馬,快步向穹帳走去。
這時林子軒忽然發現帳邊爬出一個突厥小女孩,很小,像只小貓,只有兩三歲左右,手放嘴里,嚇得渾身發抖。
「將軍,他已經死了!」
大帳內傳來章魚的聲音,「身上什麼也沒有,看來已經被他銷毀了。」
這時,林子軒忽然發現那個小女孩驚恐地看了那名突厥人一眼,拔腿就跑,不對!這個時候她應該是投向自己父親的懷抱才對,怎麼會害怕?林子軒想到了什麼猛地轉身,目光凌厲地射向那名突厥人。
幾乎在同時,那名突厥人奔跑兩步,一把將小姑娘抱在懷中,呵呵大笑,像是在安撫她,可小女孩卻哭喊著拼命掙扎。
林子軒知道自己這和自己想的是一樣的,雖然他已經失去了先機,可是他還是毫不猶豫的將弓箭舉起。就在他舉起弓箭的一剎那,一把短刀也出現在突厥人手中,頂在了小女孩脖子上,他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變得異常猙獰,狼一樣的灰冷眼楮盯著林子軒。
突來的變故使的其他人都愣住了,但他們不愧是究竟戰場的老兵,一看這情況就知道發生了是什麼,迅速反應過來,催馬上前,將這名真正的突厥十夫長團團圍住。
林子軒慢慢拉開弓,瞄準了突厥十夫長的額頭,沒有絲毫的猶豫,一支箭強勁射出,突厥十夫長本來還想和他們談判呢?可是他沒想到林子軒根本就不給他談判的時間,一句話都不問就放箭,他吃一驚,想舉起小女孩為肉盾,可是他慢了一拍,小女孩太小只擋住他的咽喉,長箭卻從小女孩頭頂擦過,‘噗!’一箭射穿了他的額頭,箭尖從後腦透出。
他呆立著一動不動,呆呆地望著林子軒,生命的光澤漸漸從他眼中消失,短刀落地,仰面直挺挺倒下。
小女孩‘哇!’的大哭起來,淳于封奔上前將小女孩從他身上抱走,小女孩掙扎下地,向另一邊跑去,這時,一個年輕女人牽著幾匹馬走來,她是這家的女主人,去河邊飲馬而逃過一劫,她遠遠看見家門口有幾個陌生的軍人,心中驚疑,見女兒向她奔來,她連忙抱起孩子。
女兒指著大帳哭泣,女主人大吃一驚,飛奔進了大帳,很快,只听大帳傳來女人淒慘的哭喊聲,帳中被殺的人才是她的丈夫。
怪不得說,只有當過兵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貴,也只有當過兵的人才能無視生命的存在,冷靜的漠視一切。前世的時候,林子軒雖然是當兵的,但是和平時代的軍人很少有真正見過死亡的,但是軍隊的訓練還是將他的意志訓練的很是堅韌。穿越到這個時代之後,他心中雖然很想尊重生命,可是他知道在自己沒有絕對的實力之前,這一點是做不到的,所以他選擇漠視生命,冷談的看待著這世間的一切。
他听到那個婦人撕心裂肺的哭聲之後,也只能搖搖頭不予理睬,他走上前翻找這名突厥十夫長的物品,竟從他懷中竟找出一面金牌,唐元恩湊上前看了看,他吃了一驚,「將軍,他叫阿史那伯力,是突厥的貴族。」
「阿史那姓,突厥的王族。我還以為是個尋常的小兵呢?」林子軒冷笑一聲,「難怪此人身手了得,原來不是一般突厥小兵!」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淳于封的吼聲,「你放開她!」
林子軒一回頭,見淳于封拉開弓箭對準著帳中,恨得咬牙切齒,同時听見有女人啼哭,林子軒心中一怔,立即想起了什麼?起身向大帳走去,只見章魚騎在年輕的突厥女人身上,正在撕剝她的衣服,上身衣服已經剝掉,露出豐滿雪白的身軀,章魚毫不理會淳于封的威脅,他口中噴著粗氣,死死盯著女人飽滿的ru房,眼楮已經通紅,像是布滿了充滿了血。
唐元恩也看不下去,眉頭一皺喊︰「章魚,你給我滾開!」
「不!這個女人老子一定要干。」
章魚一邊撕扯女人的衣服,一邊大喊︰「大家輪著來,老子第一個上。」
淳于封回頭對林子軒大喊,「將軍你必須制止他,他這是在觸犯軍紀!」
林子軒走到帳前冷冷道︰「章魚,你的心已經被yu望控制住了,若是你駕馭不了它,你這輩子只能當個yin棍,只能被人人喊殺,這輩子都別想當上校尉!」
章魚渾身一震,手上的撕扯動作停住,林子軒話很簡單,卻戳中了他要害,他忽然大吼一聲,站起身便向外走去,‘砰!’一拳將帳門口拴馬木樁打翻,發瘋似地向遠處奔去,只听他仰天大吼大叫,「老子回京城後,要找一百個女人!」
唐元恩走上前對著林子軒,一豎大拇指,眼中充滿了贊許之色,「他這還是第一次戰勝自己。你的話比什麼都厲害。」
說完,他抽出匕首,向大帳內走去,淳于封驚恐起來,一把抓住林子軒的手臂,「將軍,不能,不能殺她們!」
林子軒也吃一驚,「唐元恩,你要殺這對母女嗎?」
唐元恩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林子軒,淡淡道︰「將軍制止章魚,是在幫助他,但作為一名斥候,絕不能留下任何隱患,將軍應該明白這一點。」
「不!將軍,她們只是女人和孩子,唐元恩,你不能這樣濫殺無辜。」
淳于封跑到帳門攔住了唐元恩,異常堅定道︰「我絕不讓你殺她們!」
這時那名突厥女人抱著女兒跪下,一邊哭泣一邊指著女兒,雖然林子軒听不懂突厥語,卻能明白她的意思,她願意一死,求饒過她的女兒。
林子軒看了一眼驚恐萬分、緊緊抱著母親脖子的小姑娘,他不由暗暗嘆息一聲,殺了母親,這個小女孩才兩三歲,同樣也活不了。
唐元恩用刀頂住女人的脖子,匕首刺破皮膚,一道鮮血從她雪白的脖頸上流下,母女二人緊緊抱在一起,女人用臉貼著女兒的小臉,眼淚撲簌簌滾落,唐元恩毫不心軟,對林子軒緩緩道︰「你是將軍,你來決定吧!殺,我給她們一個痛快,不殺,我就放了她們。」
林子軒看了一眼母女二人,沉聲對唐元恩道︰「還記得我給你們講過的事情嗎?我們軍人是有自己榮譽的,如果對方是個男人,是個有攻擊力的人我會毫不猶豫的命令你殺了他,可是她們只是婦女和孩子,她們沒有任何抵抗力。所以為了軍人的榮譽我是不會讓你殺她們的,雖然說這樣一來有可能給咱們帶來麻煩,但是必須堅持。」
他回頭對淳于封道︰「阿封,我交給你一個任務,帶著這個女人和孩子到南面去,把她們送過黃河。」
淳于封心中感動,立刻道︰「將軍謝謝你,我去送她們,這次的功勞我不要了。」
林子軒點點頭道︰「快去快回,你是鷹奴,我們還需要你負責傳信呢?」
淳于封走上前,行一禮道︰「將軍,你放心我一定會將人安全的送到的。咱們漢人可不會干出草菅人命的事情來。」
說完,他極為不滿地瞪了唐元恩一眼,唐元恩是鮮卑人,他冷冷哼一聲,轉身便走了,林子軒拍了拍淳于封的肩膀笑道︰「這和漢人胡人沒關系,咱們軍中有很多人都是出身,我相信他們和你也是一樣的想法。至于漢人和胡人那是歷史原因造成的,現在咱們是同袍,是戰友,是在戰場上能把後背放心交給對方的人,所以我不希望在听到這樣的話。」
「是,將軍。我明白了。」淳于封答道。
「那好,去替這母女收拾一下細軟,帶她們走吧!」他對淳于封吩咐道︰「簡單一點,不要太累贅。」
說完他轉身向唐元恩的背影走去,唐元恩坐在草原上,嘴里嚼著草根,正出神望著遠處的小河。
「事情已經過去,不要再糾結了。」林子軒在他身旁坐下來淡淡道。
「我不是糾結,我是體會我和你之間的不同。」
唐元恩輕輕嘆一口氣道︰「我剛才看你射殺突厥十夫長時非常果斷狠辣,心中很贊嘆你,又見你一句話就說服了章魚,更讓人敬佩你洞察人內心之深。可以這麼說這一路上你的表現根本就不像個十五歲的少年。可是你剛剛的表現讓我很意外,我以為你會毫不留情殺了她們,可沒想到,你沒有殺她們,或許,這就是我們之間最大的不同,如果是我,我會毫不猶豫殺掉她們。而這恰恰證明你還是個孩子。」
「我很清楚我們的不同在哪里?」林子軒緩緩道︰「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是在年初救皇上的時候,當時我心中也是不舒服了很久,可是我忍住了,因為我知道我不殺了他們他們就會殺了我和皇上,當然當時我並不知道那是皇上。經過那一次之後,以後我再殺人,卻再也沒有那種殺人後的不安,相反,我覺得有一種殺人的痛快,非常酣暢!一點心軟的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我就是為戰場而生的人。說實話,如果剛剛是你騎在那女人身上,而不是章魚,說不定我就會把淳于拉開,這些,我和你都是一樣,但你和我相比,你確實少了一樣東西。」
唐元恩有些急切地問,「是什麼?」
「你做事缺少底線。」
林子軒語氣淡淡道︰「大丈夫做事當求快意恩仇,不要被所謂的仁義道德束縛,你如果有需要,想要糟蹋她,我也不會為一個女人和你翻臉,但就是不能殺婦孺,人畢竟不是野獸,可以不要道德,也可以不要仁義,但是不能沒有底線,一個人若連自己底線都守不住,那他注定會是成不了大事。更何況我們是軍人,別的軍隊里是什麼樣我不知道,但是在我的軍隊中卻不允許出現這樣的事情。軍人就應該有軍人的榮譽,如果亂殺無辜我們還能稱自己為軍人嗎?」
唐元恩默默點了點頭,林子軒的話句句敲打在他心中,使他漸漸開始醒悟了,「將軍說得對,一個人連自己底線都守不住,確實成不了大事,我就是這樣。」
他眼中閃過一絲痛悔之色,想到這些年的遭遇,就因為當初的一念沒有能堅守住,逃避了自己的責任,以至于連車騎將軍之位也丟掉了,如果當初自己能守住底線。
唐元恩長長嘆息一聲,「當年,如果我能守住自己底線,何至于今天?」
林子軒拍拍他肩膀,不打擾他的醒悟,他起身向大帳走去,走了幾步,唐元恩卻叫住了他,「將軍,謝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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