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體被他們迅速的掩埋,林子軒也來的小溪邊洗干淨了身上的血跡,他沒有急著進山洞,而是坐一塊大石上,他也好好的想想接下來的事情應該要怎麼做。
這里發現了突厥人的斥候,說明自己已經離突厥人的大本營很近了,至于將要面對**還是西突厥,林子軒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此時自己稍微犯一點錯誤的話,說不定所有人都要交代在這里了。
「將軍,你在想什麼?」不知何時,淳于封來到他身旁,在旁邊的大石上坐下,低聲問道。
「我在想咱們接下來的行程,是繼續尋找他們的主力,還是回去。」林子軒看著這個年歲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道,「說實話,我現在有點兒害怕了。」
「害怕?」淳于封有些不明白的問道。
「我也是人,怎麼會不害怕。剛才要不是我反應快的話,說不定就交代在哪兒了。當然這還不是我最害怕的,我最害怕是咱們接下來的要面對的事情。」林子軒苦笑道。
「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接下來的事情是什麼?但是我們決定跟你走下去。」淳于封道。
「我可能會把你們帶進死亡的胡同里面去。你們不怕嗎?」林子軒問道。
「不怕,當你第一次站在我們面前,給我們將那些知識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淳于封說到這里好像想起什麼似的,頓了頓繼續說道,「其實我已經當了兩年兵了,只是從來沒有殺過人而已,雖然有時候想想自己可能會殺人或者被殺我也會害怕,但我並不畏懼死亡,不管是殺人或者是被人殺,我都很坦然。」
淳于封拾起一段樹枝扔進了小溪,他明亮的眼楮望著樹枝漂浮著遠去,淡淡道︰「我本來以為將軍是出身京城貴族的,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你不可能年紀輕輕就當上一軍主將。可是剛剛將軍的表現,讓我大吃一驚,我沒想到將軍年紀輕輕的就能對生命的如此漠視,要知道能有這樣表現的除了那些經常和死亡一起渡過並且見慣了死亡的軍人之外,就只有那些天生的殺人狂了。那麼將軍不是那種人呢?」
「我也不知道,我或許就是天生的軍人吧!」林子軒有感而發道。可不是嗎?自己上輩子不就是當兵的嗎?
「或許吧!不管怎麼說將軍剛剛上戰場就有這樣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不是那些只知道遛雞斗狗鮮見死亡的貴族子弟能比的。從這一點上看,你的確是個天生的軍人。可是有一點我們不明白,你既然不是京城貴族子弟,為什麼能夠當上這次領軍的統帥呢?」淳于封問道。
「你以為我想當呀!我是趕鴨子上架被逼的。說實話我倒真願意向你們一樣當個小兵,听命令行動就成了。你們看著我好像挺風光,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有多累。」林子軒感慨的說道。
「當將軍有什麼累的呀!」淳于封問道。
「在你眼里或許當將軍是不累,可是只有當過將軍的人才知道自己有多累。別的不說,單是為自己手下這幫人生命安全考慮,就足夠累人的了,更何況還要帶著這幫人去取得勝利。」林子軒笑著說道。
「那你這個將軍當得累不累。」
「累,我怎麼不累呀!我除了要完成上面所說的那幾件事之外,我還要完成一件事。」
「什麼事?」
「當好皇上手里的一把刀。」林子軒看著長安的方向,感嘆道。
「當皇上的刀,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好了,不說我了,說說你吧!你也挺年輕的,為什麼要當兵,不怕死嗎?」林子軒轉移話題道。
「怕什麼?對我們這樣的人而言,死亡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對于士兵,能死在戰場上,也是一種榮耀和慶幸,可以給家人帶來撫恤,給幼弟帶來土地,可以讓父母很驕傲地對村里人說,我兒子是戰死在沙場上,說實話,我寧可死,也不願傷殘歸鄉,成為父母的累贅,生不如死。」淳于封冷冷的說道。
林子軒驚異他的心思竟是如此細膩,在听他的語氣好像是在說外人似的,便笑了笑問他,「你家里是做什麼的?兄弟幾個?」
「我家是世代種田,我有五個哥哥,一個姐姐,一個弟弟,但五個哥哥都先後染病去世,幾乎是一年死一個,我們家里就像有一種病,男丁都活不過二十歲,我估計自己也活不過,所以來從軍打仗,死在戰場上,也能混一筆撫恤。」
淳于封看一眼林子軒,見他表情有點驚訝,便笑了笑道︰「我今年才十八歲,我爹爹是府兵鷹奴,年紀大了,前年正好輪到他戍衛京師,我便頂他的名,替他來京師戍衛。沒想到正好趕上先皇去世,新皇登基,我們這些府兵就一直處于無人管的狀態,直到現在。本來此次朝廷選兵是沒有選上我的,我也準備收拾東西回家,可是誰知道命令突然改變,我又被選上了,就這樣稀里糊涂上了前線。」
林子軒不由有些啞然失笑,他現在帶出來的這幫手下真是稀奇古怪,唐元恩和章魚是逃兵,這位卻是替父從軍,稀里糊涂就上了戰場,不知其他人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你可能是被什麼人給陷害了,或者你回家的那個名額被別的什麼人給頂了。」林子軒微微一笑。
「應該是吧!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淳于封苦笑道,「我可惹不起那些人。」
「將軍,羊肉烤好了!」遠遠地傳來了張錦緞的喊聲。
「肚子餓了,走吧!」
林子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枝葉,淳于封站起身,撮嘴打了個尖利的 哨,天空上出現了獵鷹,盤旋著落下,停在淳于封肩上,林子軒和這只獵鷹已經混得很熟了,便伸手抹了抹它的頭。
獵鷹卻調過頭,迅速啄了他一下手背,卻不是真啄,他們這一火人,除了淳于封這個主人之外,它就是對林子軒稍微好一點,這也是因為林子軒一路上射野兔喂它。
林子軒笑罵道︰「你這只扁毛畜生,居然敢啄我,喂你吃肉的時候怎麼不啄了?」
淳于封輕輕撫模它的頭笑道︰「它對你已經很好了,連我弟弟都不敢踫它。」
「看來你訓鷹還是有一手的,等有機會你給我訓一訓海東青,怎麼樣?」林子軒笑道。
「海東青,那是什麼?」
「也是一只鷹,那鷹比你手上的這只要大,更要厲害,只不過那鷹中原和草原都沒有,只有在東北方的遼東才有機會見到。」林子軒說道。
「那好,將軍咱們說定了,有機會一定要讓我見見這樣的鷹。」
「好,等有機會我一定讓你看看,然後你再給我訓練一只這樣的鷹。」林子軒笑道。
林子軒快步走進森林,張錦緞討好似的將一支烤好的羊腿tui遞上,「將軍,調料我已經放好。」
張錦緞是洛陽人,是洛水上的擺渡人,長得倒是挺大,卻是林子軒這些手下中膽子最小,也最無用的一個,不過因為他水性很好,尤其善于劃羊皮筏子,所以林子軒才帶著他。
他很善于奉承林子軒,當然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打仗時照顧他一點,他兒子還小,老婆孩子都要靠他養活,他當然不想死。
林子軒拍拍他肩膀笑道︰「錦緞,以後別這樣,他們看見了,又要瞧不起你,我也不會因為這個就照顧你。」
張錦緞有點尷尬地撓撓頭,只得跟著林子軒回山洞了,山洞里一只整羊已經烤好,烤得金黃噴香,唐元恩正在用刀一一分給眾人,而眾人拿到羊肉之後灑上鹽末,便蹲在地上大嚼起來。
林子軒在啃一只羊腿,但他的心思卻不在吃上。
「章魚,老趙呢?你們是一起出去,你回來了,他怎麼沒有回來?」
「我們出去就分手了,他向北,我往南,我怎麼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你發現什麼敵情沒有?」
「沒有,我只聞到烤肉香味,就回來了。」
眾人都會意笑了起來,就在這時,外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所有人都停住了動作,就像被定身一般,隨即,所有人都扔掉手中肉向馬匹奔去,橫刀出鞘,張弓搭箭,洞口處人影一閃,傳來趙明勝焦急的聲音,「將軍,我發現突厥巡哨隊了!」
林子軒走上前,沉聲問︰「在哪里?有多少人?」
「就在北面二十里外,足有二十名騎兵,他們都在休息。」
「別著急,大家坐下再吃一點東西,休息休息然後出發。今晚上看來是沒有機會睡覺了,趁這個時間大家好好的休息休息。」
林子軒作為領頭的將軍,他自然知道現在自己最需要做的是什麼?雖然這是他的第一次實際戰斗,但是他並沒有表現的很是穩重,好像一個經常參加戰斗面對死亡的士兵一樣。眾人迅速吃一點羊肉,休息了一會兒之後,便開始收拾兵器物品,大家翻身上馬,跟隨著趙明勝向北而去。
他們這次的任務之所以危險不僅要深入敵軍月復地,尋找敵軍主力,更重要是他們要面對突厥人的游哨,這才是最大的危險,突厥人的游哨就是負責獵捕他們這些隋軍斥候。
遇到大隊游哨,他們要學會躲避,但遇到小股游哨,最好是殲滅他們,同時從他們口中可以得到突厥主力的情報。
他們今天遇到的,就是一股二十人的突厥游哨,也就是在山洞內過夜的突厥游哨,唐元恩的推斷其實沒有錯,山洞里是只有十人,白天和另外一隊巡哨在森林內匯合.
在離山洞約二十里外的一片密林中,他們發現了敵蹤,就是剛才突厥人休息的地方,但他們現在已經離開,從馬蹄印判斷,應該是向北而去。
五十名隋軍斥候,像草原狼一般,尾隨著突厥人的行蹤一路北。按照常理說要想探查情報最好是人數少,因為人數一多,自己暴露行蹤的可能性也就越大,但是沒辦法誰讓他們這群人中有一個將軍呢?
夜幕已經完全降臨在這片土地上,森林的夜晚充滿了危險的氣息,月光從樹枝椏中透入,將一道道慘白的銀色投進森林,樹干和枝葉以及草地都染上一層詭異的光澤,遠方傳來一陣陣的狼嗷,堆滿了腐葉的腳下,有不知名的東西在沙沙游動,戰馬不時打著響鼻,這不是勞累,而是內心恐懼,斥候騎兵們誰也不說話,一個接著一個在森林里穿行。
大約在向北走了五十里後,隋軍終于找到了目標,森林深處,一團小小的火堆,在黑霧彌漫的夜里是那麼的刺眼,這顯示著突厥人內心的恐懼,昨晚在山洞內,他們並沒有點燃篝火。
在離篝火約六十步外,十名隋軍斥候陪著林子軒躲在幾株大樹後,靜靜的等待著唐元恩和和章魚的消息,章魚雖然喜歡說一些葷笑話,但他卻是這些精銳中斥候經驗最豐富的一個,他曾經做過十幾年斥候,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來自草原的鐵勒人,不僅會突厥語,而且對突厥人的習性很是了解。
十幾名突厥士兵圍在篝火邊談笑風生,火上也同樣炙烤著一只黃羊,每人都有酒壺,酒壺里是馬女乃釀成的酒,刀和弓箭都在身邊,但長矛卻在馬上,他們的戰馬拴在身後不遠的幾棵大樹上,黑黝黝的一群。
過了一會兒,章魚輕聲走到林子軒身邊,在他耳邊輕輕的說道︰「我這邊和老唐那邊都準備好了,保證他們一個都跑不了。他們一共十九人,配雙馬,單弓,射程最多四十步,看見沒有,最東邊兩人就是他們的頭。而且他們是西突厥的人!」
林子軒正在看那兩名突厥首領,一個身子瘦長,另一人好像挺年輕,臉被一棵樹擋住,看不清相貌,兩人皆頭發披散,梳著小辮,皮甲月兌掉了,衣襟敞開,火光將他們古銅色的胸肌映得閃閃發光,他們腰間各束一條黑帶,這是十夫長的標志,兩名首領,說明這是兩支突厥巡哨。
林子軒眉頭一皺,「西突厥,怎麼證明他們是西突厥?他們又怎麼跑到這來了。」
「你看見沒有,西面坐著一個粟特人,這樣人只有西突厥軍中才有。至于他們怎麼到這來了,你就得問他們了。」章魚說道。
林子軒也發現了,是有一個外貌不同于突厥人的士兵,深眼高鼻,不像突厥人的寬臉,但這個現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怎麼消滅這十九名突厥兵,至少還要活捉一人。
他心中迅速推算一下,大概有了主意,便用胳膊踫了踫章魚,然後做了一些手勢之後,章魚點點頭後悄然離開,火光中依然是突厥人豪爽的笑聲,誰也沒有意識到危險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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