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漸漸下大了,天也冷了起來,冬天畢竟是剛剛離去,陰寒之氣還沒有徹底的消失不見。這場雨一下,就讓剛月兌去冬衣的百姓們,不得不再次披上厚厚的衣服來防寒。
而來灞橋踏春的人們,則是沒有了這個好運,只能找個地方一邊躲著雨,一邊抱著雙臂忍受著寒氣的侵襲。
林子軒雖然身體強壯,但是這個雨所帶的寒氣還是讓他有點忍不住發抖。為此他不得不加快馬速,尋找避雨的地方,約行兩里之後,前方出現一個酒棚,由竹木和油瓦搭建而成,酒棚巨大,可容納百余人,棚下面擺二十幾張坐榻,此時里面已經坐滿了躲雨的游人,還有一個側棚,那是用來安置馬匹的。
剛才向林子軒問路的一行人在兩名伙計的引領下走進了酒棚,林子軒見酒棚下基本上已坐滿,正要離去,站在酒棚下的伙計卻熱情地向他招手道︰「這位公子,里面還有兩個座位,進來喝碗熱湯,吃點東西,暖暖身子再走。在這個雨天行路,要是一不小心得了風寒就不好了。」
林子軒猶豫一下,伙計便跑上來牽出他的馬笑道︰「公子,這方圓十幾里就我們這一家,下這麼大的雨,進來避避雨吧!」
林子軒見伙計頗為熱情,不忍拒絕,再者自己也著實有點冷了,進去喝杯熱酒去去寒氣也是好的。所以便翻身下馬,將韁繩扔給他,道︰「用你們這里上好細料好好喂馬。」
隨手又從馬袋里出三吊錢賞他,伙計接過賞錢,歡天喜地而去。林子軒在酒棚內掃了一圈,在東北角確實還有兩個空位,其余的則被剛才問路的中年男子他們所佔據,他們一行人坐了兩張坐榻,不過他們的女主人卻不在場,應該在馬車內。馬車旁邊就緊靠旁邊停著,酒棚內男女混雜,人聲喧嘩,馬車里的女子估計是名門貴族大戶人家的女公子,在封建禮教的制度蟣uo 刈拍信?煌??睦窠冢?豢轄?賜?? br />
「小哥,這邊請坐!」
中年管家認出他,熱情地招呼他坐下,幾名隨從向旁邊擠了擠,讓出一片空位。
「非常不好意思,打擾各位了!」
林子軒也不客氣,坐上木榻,將皮袋和長刀及弓箭放在身邊,笑著向中年男及周圍隨從拱拱手。
中年男子是伺候人,做他們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學會看人說話。一般而言,在隋朝依然有士庶不同席的規矩,中年男子只是管家,旁邊幾名隨從都只是家丁,身份地位稍低,如果林子軒身著錦袍頭戴金冠,那中年男自絕不會那麼冒昧請他和他們同桌,如果林子軒身份高貴,那自己剛剛的行為就是對人家的一種極大的無禮。
但他見林子軒身著藍色布袍頭戴平巾,腰束革帶,革帶上沒有佩戴任何標識身份的裝飾品,他便立就判斷出,林子軒也只是平民,所以和他們同坐應該無妨。
林子軒坐下,此時正是中午時分,趕來這麼遠的路,他也有點兒餓了,便向伙計招手道︰「伙計,來三斤醬羊肉三張胡餅再來一壺酒。」
「好咧!客人稍坐。」伙計高喝一聲,跑到後面準備去了。
中年管家端起酒壺給林子軒倒了一杯酒,笑問道︰「听口音,小哥不是京城人氏吧!貴姓?」
林子軒連忙合掌感謝道︰「免貴姓林,幽州人,此次進京乃是為了一點私事。」
他也笑問道︰「听大叔的口音也不像是京城人士,倒像是河北那邊的口音。不知這位大叔是清河人,還是博陵人?」
「公子,怎麼知道我們是哪里的人呢?」中年男人笑道。
「馬車,剛剛我在馬車上看到了一個崔字,而且這輛馬車雖然不怎麼起眼,但是我卻能夠感覺到它的奢華和大氣,試問天下間能夠有這麼豪華的馬車的崔姓人家能有幾人呀!」林子軒笑道。
「公子好眼力。」中年男人感嘆道。
「還有大叔剛剛向我問路,可見大叔是從外地進京的,因為京城人是不會不認識這條路的。」林子軒再一次說道。
「公子猜的沒錯,我們是清河崔家的,車里面坐著的是我們家大小姐。」中年男人說道。
林子軒雖然已經猜出他們的身份,但是听到對方親口承認還是嚇了一跳,清河崔家,那可是五姓七家中的第一家呀!天下八大士族之首。
林子軒笑了笑道︰「清河可是好地方啊!不僅人杰地靈,而且還有很多好玩兒的地方。」
他話音剛落,馬車里傳來,嗤!,一聲輕笑,林子軒被這一聲輕笑弄了一個大紅臉,連忙道︰「怎麼,我說錯了嗎?」
他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剛才一聲輕笑,聲音很輕柔,應該是年輕女子,管家笑了笑道︰「公子不要誤會,我們小姐沒有別的意思。」
林子軒笑了笑沒有說話,他知道現在這個時候不說話是自己最好的選擇。
崔家的那幾名隨從自從林子軒走進來之後就一直在關注林子軒,他們都是多少有點兒本事的人,所以見識還是有點兒的。盡管林子軒的長刀被緊緊的包裹著,但還是讓他們大致猜出來,他們眼中都露出驚羨之色,能夠使用這麼長刀的人,馬上的功夫一定很好。
「好刀!」
身後有人一聲贊嘆,林子軒一回頭,只見他身後木榻上坐著五六名漢,個個身高體壯,勇武強健,身邊都帶有長兵器。
雖然楊堅在開皇十七年下達禁武令,不準民間擁有長兵器,可事實上他這道禁令的效果不大,也僅僅只是限制住了兵器買賣,隋王朝號稱南文北武,北方武風強盛,軍將後裔,士族庶民,練武之人比比皆是,楊堅的禁武令事實上也就名存實亡。
林子軒進酒棚時也發現了,酒棚中很多人都是練武者,帶有弓箭兵刃,他身後這名大漢,年約二十余歲,膀大腰圓,頭發赤紅,濃眉虎眼,相貌不凡,他也帶著一根長槊,是一桿棗陽金釘槊,槊頭是棗狀鐵錘,密布六排鍍金兩寸釘,這柄槊重約七八十斤,看得出這名大漢也是武藝高強之人。
林子軒舉杯向他示意,年輕大漢是豪爽之人,他也舉杯回敬笑道︰「在下單雄信,潞州上黨縣人,自幼酷愛武藝,請問這位公子怎麼稱呼?」
林子軒仔細地看了他一眼,原來他就是那位死都不肯投降李氏的赤發靈官單雄信,果然相貌非凡,旁邊一人長得和單雄信頗像,估計是他兄長單雄忠。沒想到自己剛剛送走了一個秦瓊,又踫上了一個單雄信,看來自己和瓦崗寨的眾人很有緣呀!
林子軒也欣然舉杯道︰「在下林子軒,幽州人士,久仰二賢莊單家二位英雄的大名,小弟敬兩位兄長一杯。」
他報了自己的名字,旁邊另一桌人上有人發出了,‘咦’的一聲,一起向林子軒望來,林子軒在進來時便發現那桌人有點眼熟,只是他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听到他報名而感到驚訝,這群人顯然也是知道他。
林子軒一向自詡自己的記憶力驚人,但是他還是想不起這群人自己在哪里見過,想不通的事情,那就不要想,所以只得暫時放下,又對他身後的單雄信兄弟笑道︰「兩位單兄怎麼想到來京城?」
單雄信兄弟在上黨縣濟貧扶弱,專好打抱不平,喜歡結交天下豪杰,在上黨縣乃至潞州,提起二賢莊單氏二雄,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這里是京城,這里是藏龍臥虎的天子腳下,單雄信兄弟雖然很驕傲,但是根本就沒有想到在這里會有人听說過自己的大名。所以一見林子軒知道他們兄弟的名聲,不由大生好感。
「這位小兄弟認識我們?」單雄信問道。
「不認識。」林子軒當然不能說自己是從後世電視上知道他們的,所以他道︰「我曾經秦瓊,秦大哥說起過二位哥哥。」
「可是山東歷城那位,賽孟嘗、似專諸的秦瓊秦叔寶。」單雄信問道。
「自然,我們是好兄弟。」林子軒說道。
「既然是秦叔寶的兄弟,那也就是我們的兄弟。我們雖然與叔寶沒有見過面,但是彼此之間卻是惺惺相惜。」單雄信說道。
「秦大哥如果知道有單二哥這樣的英雄等著和他見面,恐怕今天就不會走了。」林子軒有點兒悵然若失的說道。
「怎麼,叔寶走了嗎?」單雄信問道。
「對呀,我剛剛把他送走。」林子軒道。
「那可就太可惜了。」單雄信有些失望的說道,「這沒什麼,大丈夫就應該行走天下,這次沒有機會,下次說不定就見上面了呢?這次能夠認識林兄弟,我們也很高興,林兄弟不如來這邊坐。」
和單雄信聊天當然比對面這個不知名的管家要有趣得多,林子軒便對崔家的管家歉然笑了笑,坐到單雄信一桌去了。
單雄信一桌有五六人,除了單氏兄弟外,還有幾人皆是練武的大漢,單雄信一一給林子軒介紹道︰「這些都是潞州豪杰,這是我大哥單雄忠,這位單仁杰,是我族弟,這位是徐重山,這是馬丁原,他們三人號稱上黨三虎,皆是豪爽漢子。」
單雄信是武夫,但是他的兄長單雄忠卻是一個文武雙全之人,他雖然也很豪爽,卻比兄弟更加心細一點,他們兄弟二人是潞州豪強,家財萬貫,所以他兄弟單雄信用得起棗陽槊,而對面年輕人雖然衣著簡樸,但舉手投足之間有一和從容不迫的氣質,更重要是,他身上隱隱透出一種不可一世的霸氣,單雄忠便感覺到這個年輕人應不是普通人。
「這位公子應該也是名門世家吧!」單雄忠試探著笑問道。
這時,旁邊一名大漢舉杯走上前,呵呵笑道︰「你們居然連林子軒的名字都沒有听說過,真不知道你們是孤陋寡聞呀!還是無知。一年前對突厥一戰,以寡敵眾以一萬破十五萬突厥大軍,並且重創達頭的可汗的就是他。」
單雄信听後面色動容,他凝視著林子軒很久,才道︰「原來小兄弟就是赫赫有名的草原金狼林子軒?」
「草原金狼,這是什麼名字?你確定是在說我嗎?」林子軒有些不明白的說道。
「哈哈哈。看來小兄弟還不知道自己的威名有多大呢?」那個中年男人此時開口道︰「你這個名字是草原人傳出來,形容你狡猾如狼,凶狠如狼。要知道草原人最崇拜的就是狼,最害怕的也是狼。」
「原來是這麼回事。」林子軒恍然大悟,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竟然會有這麼一個綽號,他舉杯微微一笑道︰「諸位太過譽了,林子軒只是大隋普通一兵而已。當不起這個稱呼的。」
他又站起身,對這名揭露自己身份的大漢笑道︰「這位仁兄,請恕小弟眼拙,咱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這名大漢眯眼一笑,笑得頗為陰險︰「林兄弟自然不認識我們了,但我們卻認識閣下。」
看著這個不懷好意的大漢,林子軒心中頗為不滿,我沒有得罪過你呀!你這是什麼態度呀!林子軒忽然看見這群人剛剛所坐的那個位置上有一名三十余歲的青衣文士,這個人林子軒確定自己見過,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了。對了,他們是齊王楊諫身邊的人。自己怎麼說這麼眼熟呢?當初楊諫請自己去赴宴的時候,就是這幾個人一直站在楊諫身邊的。
「我想起來了。」林子軒欣然笑道︰「我們是見過,不過這位仁兄尊姓大名,能否賜教?」
「在下馮玉青,夏州人,賤名不足掛齒。」
「原來是馮老弟,來!我敬你一杯。」
單雄信舉起酒杯要敬馮玉青,不料馮玉青並不理會他,只向林子軒舉了舉杯,轉身便走了,單雄信手僵在在半空,臉脹得通紅,半晌,他重重大的哼一聲,坐了下來,眼中極為惱火。
林子軒壓低聲音對他道︰「他們是齊王楊諫的手下,不結交最好。」
單氏兄弟對望一眼,兩人眼中都生出警惕之色,他們臨來時便知道京城藏龍臥虎,不可太大意,只是單雄信生性豪爽,好交友,一時秉性難改,不料僅僅在灞上便遇到了齊王府中之人,果然是京城水深,讓他暗叫一聲慚愧。
不過單雄信對林子軒的印象卻極好,居然是草原金狼,這種對抗突厥的英雄,他是一定要結交,單雄信便不再理會馮玉青等人,對林子軒笑道︰「林將軍這是從邊塞回來的。」
林子軒搖搖頭道︰「我是從幽州來的。不知眾位哥哥到京城有什麼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
「原來楊賢弟竟然不知,不過也難怪,楊賢弟已經功成名就,不需要再求這種功名。」單雄信見林子軒還是不明白,變笑著解釋道︰「聖上傳旨天下,詔選天下將才,在京中會試,武功高強者可授軍職,聞風者動,我們便也想進京試試運氣。」
林子軒這才恍然大悟,他暗暗思忖︰估計楊廣這是要開科舉了,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所以先用武舉進行試探。
這樣一來關隴世家為了抵制科舉制度,肯定會和楊廣發生沖突,看來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自己得找機會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呀!只有離開了這里自己才能得到很好的發展。
林子軒略微一想就回過神了繼續問道︰「具體怎樣選將舉才,單二哥知道嗎?」
單雄信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這個細節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說以考騎射為主,還有一些其他名堂,進京就知道了。」
「這位壯士!」這時,後面一名伙計焦急地喊單雄信,「外面那是你的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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