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軒在楊昭的那句皇姑一出口,他就已經知道這位風姿綽約的公主是誰了?樂平長公主楊麗華楊堅嫡長女,楊廣的大姐,前北周宣帝的皇後,這是大隋帝國地位最高崇的公主,林子軒在後世就听說過這個名字,楊堅的掌上明珠,當時北周最美麗的女子。楊堅能夠篡位成功的關鍵就是將這個女兒嫁給了北周宣帝,使得宣帝沉迷于楊麗華的美麗之中,讓他能夠獨掌大權。而且在這個時代,在幽州的時候,林子軒也經常听人說起過她,多年來便一直以為她是生活在雲端上的仙子,沒想到她竟是生活在這麼一處親近自然的林木幽深處,就仿佛森林中的精靈女王。
楊麗華慢慢轉過身,盡管她已不再青春,但歲月並沒有在她白皙的臉上刻下太多的痕跡,她依然清麗月兌俗,不施一絲粉黛,天生麗質,一張略長的臉型顯出她獨有的貴族的氣質,她的眼眸如夢一般朦朧,聲音輕柔,卻有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磁力。怪不得後世將她成為隋唐時期最美的女人之一,在後世甚至還有人將她以及楊廣的皇後蕭氏沒有列為四大美人,而鳴不平呢?
林子軒當時看到那些討論的時候,還覺得那些人是嘩眾取寵,但是僅憑這一面,林子軒可以確定,她是當之無愧的美人之一,至于能不能列入四大美人之中就見仁見智了。不過對于後世那些人沒有見過楊麗華,但是僅憑一些歷史資料,就能夠有那樣的評斷人,林子軒不得不產生一絲的佩服。
「你就是大隋最年輕的車騎將軍林子軒?」
她的眼眸注視在林子軒臉上,眼楮里有一種親切的笑意,正是這種親切的笑意,使林子軒一下子覺得她又回到了人間,不再是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她的這種笑意,讓沉迷在她美色中林子軒迅速回過神來,頓時間產生了一種慚愧的感覺,心中不由得埋怨自己︰林子軒你連穿越這樣的事,都經歷了,怎麼見了這個女人如此失態呢?看來你的心智還要磨練呀!
林子軒身著便衣,他無法行軍人之禮,只得躬身長施一禮道︰「臣林子軒,參見公主殿下!」
楊麗華微微點頭,轉身就向白玉平台盡頭走去,那里有一座掩映在一片青翠竹林中的小樓,一圈白牆黑瓦的高牆將小樓圍住,這里便是楊麗華的起居之處,院門上有一只匾牌,上寫‘疊翠軒’三個字。
此時已是黃昏時分,夕陽透過枝葉照在黃色小樓上,給小樓染上一層金黃色的瑰麗色彩,讓林子軒仿佛置身于一個奇幻的童話世界。
林子軒和楊昭跟著楊麗華進了院子,院子里種滿了芍藥,一條石板小徑通向一座白玉石亭,石亭後是一株參天老杏樹,樹冠亭亭如華蓋,將亭子遮蔽住。
院子站著八名宮女,但讓林子軒驚訝的是,在院子一角竟然養有一群黃絨絨的小鴨,爭先恐後地奔到楊麗華的面前,圍著她打轉,楊麗華從宮女手中盤子里抓起一把谷子向遠處撒去,小鴨們又爭先恐後地奔過去。
這一幕看得林子軒和楊昭面面相覷,楊昭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里,但在他記憶中,姑姑從來都是性情清淡,不假于色,卻沒有想到姑姑竟然養了一群小鴨子。若說給父皇听,恐怕父皇壓根就不會相信。
林子軒也有所悟,楊麗華熱愛自然,並不僅僅是一樹一草,也包括鳥雀魚蟲,包括眼前這一群小鴨,她是真正熱愛生命之人,她胸中有一顆仁愛之心。
楊麗華喂完小鴨,在銅盆里洗了手,回對他兩人道︰「你們進來吧!」
他們二人走進側堂,側堂內已經點亮了燈。光線明亮,三只坐榻呈‘品’字型擺放,榻上有小桌,晚餐已經準備好,都是清淡精致的小菜,沒有大魚大肉,連酒也是晶瑩剔透的蒲桃酒。
楊昭很驚訝,低聲對林子軒道︰「我皇姑這個人可是從來不留人吃飯,就連父皇都沒有這樣的機遇,沒想到今天讓我們遇到了,這要說出去可是太有面子了。」
楊麗華似乎听見他的話,便微微一笑,對楊昭道︰「我不是不留你們吃飯,而是我知道你們吃不慣我這里的飯菜。今天你就隨便吃一點,回去後再補充些好的。」
她又對林子軒道︰「林將軍請坐吧!」
三人按主客之位坐下,楊麗華便笑著問林子軒︰「林將軍在軍中一般吃什麼飯食?」
林子軒欠身笑道︰「回稟公主,主要是麥餅和干肉。不過臣在邊疆的時候,也會向突厥牧民買一些新鮮羊肉,讓士兵們可以打打牙祭,但不論是哪里,在軍中蔬菜瓜果之類是很少見到。」
楊麗華點點頭道︰「我年少時也跟父皇去過河套,那里土地肥沃,氣候溫暖,你們可以自己種些糧食蔬菜,改善一下士兵伙食,這些朝廷一般不會過問。」
「我在邊疆呆的時間不多,不過我曾經听那里的老兵說過,他們現在也開始種一些糧和豆類。從我到邊疆那時候起,也就是從去年起,基本上糧食已經能自給自足了,甚至一些多余的糧食士兵們還會用來和草原牧民換取牛羊,士兵們的伙食現在已經有了很大改善。」
「這樣最好,士兵們背井離鄉為國戍邊,應該善待他們。」
楊麗華說完,便開始慢慢吃飯,她吃飯時不說話,但吃得也很少,只是一點瓜果蔬菜,又喝了一點蒲桃酒,白皙的臉上有了一抹淡淡的紅色。
很快,他們吃完飯,又品嘗了幾塊點心,幾名宮女把飯菜收了下去,又給他們上了香茶,楊麗華這才開始話題。
「林將軍,我今天主要是想當面向你表達我的謝意。一年前,你救了我兄弟一命,是我大隋不至于陷入內亂之中。而且前段時間,義成公主寫信來,說起你在草原上的一些事跡,對于你的救命之恩,她也很感謝。在短短的一年時間里,你已經救了我皇室成員兩條人命,與公與私我都應該感謝你的。」說完,楊麗華起身向林子軒深深行一禮,林子軒連忙回禮「公主殿下請不必客氣,這都是為人臣應做之事。」
楊麗華又坐下,搖搖頭道︰「對于你來說或許無所謂,但對于我們這些家人來說,這就是救命之恩,就算沒有什麼獎勵賞賜,但至少應該表示謝意,這才是人之常情,我听昭兒說,你和他的關系很好,就讓他有機會帶你來這里一趟,我要當面向你道謝。林將軍,真的是多謝你。」
林子軒听完楊麗華的話後,又看了一眼在一旁若無其事的楊昭,林子軒知道自己被這個死胖子給算計了,心中升起了一種恨不得掐死他的沖動。自己什麼時候和你的關系很好了,這句話要是傳出去,自己就是跳進大海都洗不清了。而且要是楊廣和楊諫知道了的話,自己的小命恐怕都不保呀!看來自己得早點兒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了。
看著在一旁苦惱的林子軒,楊昭不由得為自己這麼的手段暗自得意,我看你還不上我的船。雖然他的心里這麼想,但是臉上卻做出一副憨態可掬的神色笑道︰「皇姑,鬧了半天是我沾了林將軍的光,我還以為皇姑是因為我才留客吃飯。」
楊麗華膝下無子,只是一女,相比起楊諫來,他更喜歡這個胖佷兒。听到他這麼說便笑道︰「你呀!總是自以為是,姑姑什麼時候隨便見人了,什麼時候不準外人進我內宅?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親人,像你這樣的胖佷兒,還有一種就是恩人,像林將軍這樣救過你父皇和你姑姑命的恩人,我以前給你說過的,你忘了嗎?」
楊昭拍拍腦袋,自責道︰「我這個漿糊腦子,整天只想著吃,把姑姑的教誨都忘記了。」
林子軒卻是個極為聰明之人,他救楊廣,那是義年前之事,有什麼感激的話,楊麗華再自己前段時間回京城的時候就應該表達了,不會等到現在,事情都早已淡了,至于救義成公主的事,更有點牽強,如果說是楊廣為這事獎勵自己還說的過去。可是一個身處超然之外的長公主,這份救命之恩就有點稍遠了一點。林子軒便猜到,楊麗華召見自己,必然有別的緣故。
果然,楊麗華沉吟一下便問︰「還有一件事,有點難以啟口,但對我很重要,我想問林將軍,皇上是不是賜了你一把金鱗劍,以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林子軒這才恍然,原來是為了金鱗劍,這把劍是楊廣賜給他的,一直不離他身,他听到楊麗華這麼說,急忙從身後將劍取出,雙手呈給了楊麗華,楊麗華接過劍。輕輕撫模著劍身,眼中流露出一種復雜的感情。
楊昭也很奇怪,便問︰「皇姑,這把劍……」
楊麗華有些傷感道︰「這把劍是我丈夫,也是周宣帝的貼身佩劍,曾是他最心愛之物,連睡覺也要放在枕下,我當初曾幾次求父皇把這把劍賜給我,可每次都被父皇斥責,說我不該再念舊朝,他把關于我丈夫的所有東西都毀掉了,只有這把劍能讓我再睹物思人。
說完,她滿眼期盼地望著林子軒,林子軒看著她,有點兒明白他的意思了,點了點頭道︰「這把劍應該歸公主所有,今天就讓它物歸原主。」
「真的嗎?你肯把這劍給我?」
楊麗華眼中射出驚喜之色,但林子軒的痛快,也使她心中產生一絲驚愕︰「這可是皇上賜你之劍,你真的舍得放棄。」
林子軒淡淡地笑了笑道︰「我母親死的早,父親又不認我。是舅舅舅母將我養大的,沒錯當我看到父母帶著自己的孩子玩的時候,我就很羨慕。雖然這把劍是皇帝所賜,是一種榮耀,但我覺得,世間最珍貴的,不是榮耀,而是親情,這也是我把它還給公主的緣故。」
楊麗華注視著林子軒,漸漸地,她眼中流露出了一種深深的感激,但她臉上卻沒有任何表露,她默默點了點頭︰「林將軍能說出這番話,足見將軍是有情有義之人,這份人情,我楊麗華記住了。」
在回程的馬車里,楊昭躺靠在車壁上,微微嘆息道︰「林子軒,你給皇姑的這份人情很大啊!我感覺得出,她對你非常感激,如果是換做別人,未必肯把這把劍給她。」
林子軒笑了笑道︰「我覺得任何一人,都會把這把劍還給她。再說了那把劍畢竟是死物,如果能夠用一把劍,換回一個人的生命,我認為很值得的。」
「不!那說明你並不了解金麟劍的重要,那是當初我皇祖父的三把佩劍之一,任何時候,你拿出這把劍,就儼如皇帝親臨,你不知道,當初父皇把這把劍賜給你,曾引起朝野多大的轟動,就連楊素那麼高的功績都沒有這分榮耀,而你竟然將他送人了。看來還是因為你年紀小,不懂得其中的重要性。我姑母根本就沒想到你會把金麟劍給她,她本意只想看一看。」
林子軒這才知道這把劍原來還有這麼重要的作用呀!自己居然將一把尚方寶劍給送人了,這要是讓那些覬覦此劍的人知道了,還不罵死自己呀!
「你後悔嗎?」楊昭凝視著林子軒問道。
林子軒搖搖頭道︰「為什麼要後悔,再說了它本來就該歸樂平公主,如今能物歸原主,我也感到很欣慰。」
「林子軒,你確實很不錯。」
楊昭也對林子軒的心胸充滿了贊許,雖然他籠絡林子軒目的,是想讓他佔到自己這一方來,但林子軒的重情重義也讓他有一絲感動,更讓他感到,林子軒不是一般名利之徒,如果他肯為自己所用,他必將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這麼一個良才,他怎麼舍得讓他去邊塞,至少在父皇確定太子之前,他能幫助自己。
盡管楊昭肥胖,但並不代表他愚笨,相反楊昭比楊諫要聰明的多,他知道不能急于求成,要想讓林子軒對自己忠心,那他就必須以誠待人,一步步去感動林子軒。
「子軒,你知道你的最新任命什麼時候下來嗎?」
「不知道,皇上說讓我休息幾天,過幾天自有聖旨下達。」
這時,楊昭倒想起一事,便笑道︰「五天後是我皇姑的壽辰,父皇要為她在宮中舉行一個盛大壽宴,遍請百官及家眷,你也來參加吧!」
「這個,我恐怕沒有資格。」林子軒其實不太想參加這種宴會。
「這個不是問題,我給你弄一份請柬,其實我皇姑也不想搞這種宴會,是父皇意思,想借她的壽辰籠絡人心,所以一定要為她祝壽。」
楊昭笑著道︰「如果你肯參加,皇姑也會很高興。」
林子軒想了一想,便點點頭答應了「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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