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殘陽的余暉映照在林子軒府的一片空地上,林子軒全身盔甲,執刀凝神而立,他一揮長刀,刀影飛舞,刀刃在夕陽映射下如朵朵火光跳動,疾花漸欲迷人眼,他刀影越來越快,漸漸地變成了一團烈火在燃燒。
林子軒全神貫注,他的刀法是自己結合後世軍中的一些刀法改編而成的,這樣的刀法沒有什麼花架子,有的只是簡單,粗暴和殺氣。這樣的刀法更適合戰場拼殺,而不是個人私斗。
戰場之上再怎麼花哨的招數套路都不頂用,只有用最簡單、最快的方式殺死對手才是好的招式。戰場上戰局千變萬化,那麼招數也應該是千變萬化的,但是不管怎麼變,有一點那是變不了的,那就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相信他只要秉持著這一條,那麼自己就將立于不敗之地。
林子軒一直覺得這有點像笑傲江湖中的獨孤九劍,不過想想確實也真是這麼回事。
明天就是決戰的日子,他一點不敢大意,也沒有半點輕敵,畢竟賀若弼是軍中公認的九大將軍之五,武藝超群,盡管賀若弼已經年過六十,他林子軒似乎有年輕的優勢,坊中也是這樣傳言,但林子軒心里清楚,真正的高手決戰,往往一兩招之內便能勝負見分曉,這個時候體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速度、力量和經驗。
林子軒一招收式,霎時間,刀影消失,他將長刀重重插入鞘中。所謂的長刀,也只不過是比平常用的戰刀長了那麼幾寸,這樣的刀更適合在馬上近距離交戰,因為他更利于劈砍或格擋。大家不要誤會,不是大家想想中的關羽那樣的大刀,而是掛在腰中的長刀。要知道在隋唐時期,使用最多的武器還是馬槊,就連槍都很少,更別說大刀了。
林子軒將長刀收回之後,又打了一趟軍旅拳,讓自己的身子徹底的活動開了。等將一切都做完之後,他轉過身,對站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他身邊的楊昭道︰「殿下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叫我一聲。」
楊昭輕輕鼓掌,由衷贊道︰「我也是剛剛才到,要是和你說了,我能見到這麼精彩的武藝嗎?」
楊昭身體肥胖,雖然不宜練武,但他見多識廣,他會辨識武藝高低,林子軒的武藝著實令他贊嘆不已。
林子軒帶著楊昭來到自己的客廳,讓人給楊昭上了茶。楊昭坐下後,指了指旁邊的位置道︰「你也坐下吧!這可是你家,弄得我好想這里的主人似的。」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個天下都遲早是殿下的,何況我這個草屋呢?」林子軒很難得對著楊昭拍馬屁道。
「話不能這麼說,這個天下是父皇的。」楊昭雖然這麼說,但是心里面還是很高興的,「你坐下,我有話對你說。」
林子軒接過劉忠遞給自己的毛巾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走到楊昭身邊座位上坐下笑道︰「剛剛讓殿下見笑了,我也只是練練手而已,真要的和他一戰,恐怕只須兩三招便見分曉。」
楊昭眉頭一皺,沉聲的說道︰「子軒,雖然現在說已經沒什麼意義了,但我的本意你完全可以不用理睬他這一套。因為這種賭斗生死是鮮卑人的陋俗,而你是漢人。」
林子軒搖搖頭,苦笑道︰「這個和民族無關,我和他之間仇恨太深,確實到了非生死了斷不可的時候了。我可不想以後天天有人在我的背後盯著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給我來一記狠得。殿下應該听過,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可是你才剛剛十六歲呀!而他已經享受夠了榮華富貴,這對你太不公平。」楊昭嘆了口氣道。
「殿下,您為什麼認為一定會是我輸?」林子軒笑道︰「我可是很自信,最後的勝利者一定是我。」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那你和我說說,你的自信來自哪里。」楊昭笑著問。
林子軒淡淡道︰「很簡單,他的刀已經被多年的溫柔鄉泡軟了,而我則是剛從沙場血戰歸來,殺氣未消。」
「有道理!」
楊昭贊許地點了點頭,他沉吟一下,又緩緩道︰「雖然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但是如果你現在想放棄的話,我可以給你們二位做和事老的。」
「不用,卑職謝過殿下了。」林子軒苦笑道。
此時林子軒的心里則道︰難得你們你兄弟二人這次想到一塊去了,居然都想給我做和事老。
…………
齊王府,齊王楊諫的幕僚陳智偉急匆匆奔進王府,他一路快步疾走,片刻便來到楊諫的書房前。書房門關著,他剛想敲門,兩名楊諫的貼身侍衛卻攔住了他,向他搖搖頭,陳智偉一怔,他忽然听見房間里傳來女人的蕩笑聲,頓時明白過來,連忙站到旁邊等待。
大約過了一刻鐘不到,門開了,一名頭發略顯凌亂的年輕女子快步走出,臉上紅暈未褪,陳智偉心中暗吃一驚。這不是齊王妃的姐姐嗎?嫁給大將軍元壽之子,她怎麼和齊王勾搭上了?
「外面是誰?」屋里傳來齊王楊諫的問話。
「是屬下,陳智偉。」
「進來!」
陳智偉快步走進書房,書房內彌漫著一股令人難受的氣味,陳智偉想到這間屋曾經發生過的事,他的鼻就忍不住抽了抽,楊諫坐在桌案後冷冷地望著他。
楊諫那冷酷的眼神使陳智偉打了一個寒戰,他慌忙躬身道︰「卑職已經得到最新消息,賀若弼和林子軒的生死斗,將由獨孤整做中間人。」
「還有什麼?」
「還有就是晉王剛剛去過林子軒的家里。」
「他去哪里干什麼?」楊諫很不高興的問道。
「他的想法和殿下的一樣,想做二人的和事老,可是被林子軒拒絕了。」陳智偉將剛剛得到的消息告訴了楊諫。
听到這個消息後,楊諫陰沉的臉上稍微緩和了一點道︰「還算他林子軒識相,如果他答應了那個胖子,我就要他吃不了兜著走。」
剛剛說完這句話,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對著陳智偉大聲斥責道︰「都是你出的餿主意,說什麼做和事老,狗屁,現在非但沒有做成,還差點讓那個胖子得手。」
「是,是屬下的疏忽,沒有考慮到林子軒居然這麼的冥頑不靈。以後一定注意。」陳智偉知道現在的自己只能認錯。
楊諫罵我之後,臉色又稍稍和緩一點,又道︰「我現在想知道,賀若弼他們有沒有什麼別的手段?」
「應該沒有,我們的人說,賀若弼今天在府中拼命練武。」
「哼!」楊諫不屑地冷笑一聲,「平時玩女人玩到腿軟,現在想起練武,晚了!」
「殿下,要不要我們出手,幫一幫賀若弼,直接讓他干掉林子軒。」
楊諫起身背著手走了幾步,他心里很矛盾,楊昭最近頻繁的去找林子軒,這讓他感到一種潛在的威脅,他深知林子軒在楊廣心中的份量,一旦林子軒在楊廣面前說了自己什麼壞話,這對他會非常的不利,如果現在能借賀若弼之手,殺掉林子軒,鏟除這個潛在的危險,倒也不錯。
但楊諫卻在想另一件事,听說楊廣已經以某種方式介入這起爭斗,如果自己事機不密,被楊廣知道是自己在暗中操縱此事,恐怕這會引起父皇的極大震怒,對自己更不利。
楊諫心中權衡利弊,著實感到很矛盾,陳智偉很了解楊諫的擔憂,他笑著獻計道︰「其實林子軒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態度。只要皇上認可了殿下,那麼林子軒就無關緊要了,難道皇上還能為了林子軒這個外人,為難殿下你這個兒子嗎?所以關鍵還是要得到皇上以及皇後的歡心。」
陳智偉這條計策,讓楊諫十分滿意,而且據他得到的消息,林子軒應該很快就會被外放,所以他完全沒有必要將林子軒放在心上。
他點了點頭,「這次生死斗我們就不要參與了,可以置身事外,不過林子軒那邊還是要爭取,就算他不支持我,也不能支持那個胖子。」
「卑職明白了,卑職會和他在談談。」
「等一等!」
陳智偉剛要走,楊諫又叫住了他,冷冷吩咐道︰「賀若弼府上那個管家,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讓他消失吧!」
陳智偉不由打一個寒顫,正是這個管家告訴賀若弼,林子軒已經回京,昨天他剛剛收買,今天就要除掉嗎?陳智偉不敢分辯,答應一聲,慢慢退下去了。
楊諫目光又落到桌上的一支玉角,他拾起玉角,輕輕掂量了一下,又忍不住放在鼻前嗅了嗅,臉上露出了一種得意的笑容……
賀若弼近二十年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專注于武藝。在後花園里,賀若弼身穿一件紫色武士袍,頭束金冠,將一把板門大刀舞得風聲大作,刀光如雪。
賀若弼今年六十歲,但依舊筋骨強健,武藝高強,尤其箭法出眾。當年,他曾和突厥人比箭,百步外,一箭射中牆上鳥羽,折服了突厥人,令楊堅大為贊賞。
賀若弼武功雖高,但性格人品卻不好,他脾氣暴躁,性格魯莽。尤其心胸狹窄,眥睚必報,開皇九年滅陳,他和韓擒虎同時進攻南朝都城健康,在攻進皇宮時,賀若弼慢了一步,被韓擒虎搶先抓住陳後主。令賀若弼暴跳如雷,幾次拔劍找韓擒虎決斗,欲爭頭功。
一個小小的戰功他都不肯放過,更不用說殺子之仇。本來他早就應該找林子軒報仇的,可是沒想到林子軒突然接到命令離京北上,這讓他的復仇計劃,只能暫時擱置。這幾個月以來,他每天都在仇恨中度過,每次做夢都是將林子軒挫骨揚灰。
這次林子軒再次回京,讓他心中的仇恨之火再也不可抑制地爆發出來。他知道如果自己在不能找到林子軒報仇的話,他怕這個刻骨銘心的殺子仇恨就會讓他變成瘋子的,因為這幾個月他就是在這樣的痛苦不堪中走過來的。
賀若弼舞動八十斤重大刀,在面前有一根木樁,此時,這根木樁在他眼中漸漸變成了林子軒,他眼中恨得要噴出火來,大吼一聲,攔腰劈去,‘喀嚓!’一聲,木樁被劈成兩段,賀若弼將大刀往地上重重一插,得意得哈哈大笑起來,他腦海里仿佛出現了林子軒被他一刀劈為兩段的情形。
一名身豐滿的丫鬟連忙端著木盤上前,將盤中一碗酪漿高高舉在他面前,賀若弼端起酪漿咕嘟咕嘟一口喝干,毛聳聳大手卻從丫鬟衣襟內探入,使勁揉捏著丫鬟豐滿的胸脯,丫鬟臉脹得通紅,低低喊了一聲︰「老爺!」
賀若弼這才發現長子賀若勝就站在身後,他只得抽回手,不悅地問道︰「什麼事?」
賀若勝看到不該看到的一幕,滿臉尷尬,躬身道︰「父親,東平侯來了,在外書房等候。」
「我知道了!」
賀若弼從盤又取過毛巾擦擦汗,扔給了丫鬟,便向外書房而去,賀若勝快走幾步,跟上了父親,在身後道︰「父親,不如明天讓孩兒上吧!」
「你?」
賀若弼回頭看一眼兒,哼了一聲道︰「你的武藝連一般邊將都比不上,還想和林子軒斗,你不是送死嗎?難道你還想讓我在失去一個兒子嗎?」
「可是父親年事已高,若有三長兩短……」
「夠了!」賀若弼不高興地打斷兒子的話,「現在別說這些廢話!」
停一下,他又冷冷道︰「我若死了,你自然會繼承我的爵位,你擔心什麼?」
賀若勝不敢吭聲了,父親這麼大年紀,堂堂的宋國公,還要和一個年輕小將決斗生死,他實在是覺得丟臉,雖然說這個決斗是他定下來的。
………………
賀若弼推門進了書房,書房內,一名中年男子正慢慢喝茶,賀若弼並不喜歡喝茶,他府上有最好的蒙頂茶,一般都是用來待客。
中年男見賀若弼進來,連忙起身笑著行一禮道︰「看樣賀若兄很有信心嘛!」
中年男子名叫獨孤整,是北周名將獨孤信的第七子,今年五十歲,此前曾官拜幽州刺史,因楊諒造反而回京暫避,正是他向楊廣告密,幽州總管竇抗有勾結楊諒的嫌疑,不過現在這個位置卻是羅藝的。
獨孤家族可以稱得上是關隴貴族第一門閥,不僅是因為獨孤信是北周頂梁之柱,同時也因為楊堅皇後獨孤伽羅便是獨孤信的女兒,使獨孤家族在隋初尤其受寵,獨孤信的八個兒子和幾十個孫輩或者是朝廷高官,或者在軍中任要職,掌握著很大的軍權。
獨孤家族與賀若家族是世交,也有姻親關系,賀若弼死去的次子賀若錦就是娶了獨孤家族的女兒。
賀若弼點點頭,「七郎請坐吧!」
兩人分賓主坐下,獨孤整便從身邊包里取出一件東西放在桌上,笑道︰「這個是給你的。」
賀若弼的眼楮頓時一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