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喜 第5章 所謂一個儲君的尊嚴

作者 ︰ 秋若耶

「殿下,舒王和懷王已等了幾個時辰了,執意要探望殿下的傷勢。」目兒說。

父皇和母妃離開後,我正是百無聊賴,經提醒才記起兩個弟弟,「快讓他們來陪我玩。」

有父皇賜我的宮女們在,仲離和叔棠總是格外彬彬有禮,我覺得無趣,讓眉兒她們退下去。她們總是不放心我,一再囑咐東宮里說過的話不可對外人講,同胞兄弟也不可以。

被特意交待過,我自然就不會亂說了,雖然我是個傻太子,但也可以做到守口如瓶的,只可惜這一點,沒有人相信。

見附近無人,仲離拉著叔棠到一邊,一根手指戳著叔棠的胸口︰「你敢不敢看元寶兒**上的傷?」

叔棠打了個激靈,忙搖頭,「母妃說過,以後要盡量離太子哥哥遠一點。」

仲離高他一個頭,俯視他的異母兄弟,很是不以為然,「你知道元寶兒為什麼被打**麼?不怕告訴你,就是因為我外公的主意。元寶兒得了個厲害少傅,那也沒什麼,咱們倆的師傅也差不到哪兒去。你看吧,以後讀書了,元寶兒挨打的機會可多了呢。」

我側趴席上,手肘托著腦袋,看他們倆聊天。

叔棠瞧我一眼,又轉回頭,猶豫著,「可是,他好像不怕疼的樣子。」

仲離揚眉,「他是個傻子,當然不怕疼。」

這一點,我很不認同他,但我沒有出聲反駁。

仲離將叔棠一推,「去看看,他傷得重不重。一會兒我帶你出去玩!」

叔棠摔到我席邊,揉揉膝蓋後,半爬起來,將我悄悄看一眼,飛快出手要看我的傷勢。

柳太醫給我上完藥走的時候,曾密語囑咐過我,**上完藥就不能隨便給人看了,因為有損儲君的尊嚴。雖然我不知道儲君的尊嚴是什麼,但見柳太醫慎重地耳語,好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

所以此際,我為了護住一個儲君的尊嚴,反撲了過去,整個肉身的重量將叔棠嚴嚴實實壓住。叔棠被我壓得哭了。

仲離沖過來,往我身上一撲,狠狠道︰「你不準欺負他!」

叔棠哭得更厲害。

我**上的傷被踫到了,忍著疼吸了口氣,「帶我一起玩,我就放了他。」

仲離使勁壓住我︰「我們才不跟傻子一起玩,你快放了他!」

我咽下被擠壓上涌到嗓子眼的枇杷果水,決定退一步,「那我先起來放了叔棠,你再起來不要壓著我。」

仲離道︰「好!」

我起了一回,沒起成。仲離怒道︰「言而無信,你才不配做儲君,你明明就是個傻子!」

我即將嘔出一口枇杷水,眼前忽然闖入一個人的衣擺,接著背上的重壓忽然消失。

頭頂傳來姜冕的聲音︰「做不做得儲君,不全看聰明,還得仁厚些才是。處處挑別人錯處,揭別人短,只會一葉障目不見自己的蠢勁。」

提溜下仲離到一邊,仲離掙扎了片刻,氣得腮幫子打鼓,「姜冕!你認賊作父不會有好下場的!」

姜冕正一步步將我提溜下來,再扶起叔棠,听聞這番斥責後,回身問我︰「殿下,舒王的這句認賊作父是什麼意思?」

我一面扶著傷臀,一面抬頭答道︰「他說我是你爹。」

姜冕從袖里模出一柄黑檀木戒尺,把玩在手,瞅了我一眼後,尋了把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了,面上端得頗穩,未露一點顏色,「我看,在學習成語上,元寶兒未必不如舒王殿下。啊很是抱歉,惹舒王殿下生氣了,不過我好像並沒有說得特別直接,相比舒王殿下指責元寶兒一句一個傻子的言行方式。」

叔棠拿袖子囫圇擦臉後,悄悄拉了拉仲離,「我們還是走吧。」

仲離甩開他,擺出跟姜冕對掐的姿態,「元寶兒生來就是個蠢貨,你也不見得多聰明,等著瞧吧,你們西京姜氏跟我外祖作對,看你能得意幾天!」

姜冕喝了口茶水︰「舒王殿下這是要對東宮少傅無禮到底了?不知是否需我去向陛下問問,選的是哪位大儒做的你師傅,約莫管教得不太夠,不如舒王殿下同元寶兒一起由我來教導,教你些基本的言行禮儀,反正姜某閑著也是閑著。」

我湊到少傅身邊,模著檀木戒尺滑溜溜的手感,听了這個建議非常興奮,「真的麼?我可以有伴讀了?」

叔棠驚呆的樣子,直愣愣地靠在仲離身上。仲離鼓了鼓胸膛,很是氣難平的樣子,半晌後,終于強低頭,非常勉強道︰「我們兄弟幾個玩鬧罷了,姜少傅一定不會與我們一般見識,去打擾日理萬機的父皇吧。就不耽誤太子哥哥讀書了,十日後,我們朝堂見。告辭了!」

說完,拉起叔棠禮也不施頭也不回,快步走了,留一個氣壯山河的小少年背影。

姜冕目送他們離開,收回目光,將我手里模來模去的戒尺抽回,「元寶兒,仲離和叔棠來做什麼的?」

沒有戒尺玩,我只好玩少傅腰上掛的一個長相奇特的玉制物件︰「他們要看我**上的傷。」

姜冕低頭問︰「然後呢?」

我繼續把玩︰「我保住了儲君的尊嚴。」

「儲君的尊嚴?」

我繞過絲線,扯起那形制長短不一的玉佩,遞到嘴邊吹了吹,「柳太醫說**上完藥就不能隨便給人看,因為有損儲君的尊嚴。」

姜冕听完便罷,奪回我手里的玉佩,擦去上面的口水,「喔,還以為你知道什麼叫尊嚴。」

「少傅,這是什麼?」我指著他放回腰上的玉件問。

「這是一支玉笙,不是真的,吹不響。」他不甚在意答了一句,忽然扭回頭盯著我,「元寶兒,你怎麼知道它可以吹響?」

我對上少傅明亮幽深形狀優美的雙目,「啊?」

他好像撿了塊金疙瘩,又不確定是不是真金,又是期待又怕期待太高容易跌落下來,「金元寶兒,你可曾見過蘆笙?可見過樂人吹奏?」

我表示不理解。他便自問自答︰「啊對了,陛下勵精圖治,我朝不興聲色犬馬,宮里自始不錄樂人。樂師只在民間,元寶兒不可能見過。」

姜冕一個激動,解下了玉佩,遞到我面前,循循善誘,從未如此刻這般和善和藹和氣︰「金元寶兒,來告訴少傅,你是如何知道這個可以吹的呢?」

我打了個寒顫,為了拯救少傅回歸正常,我決定對他耐心解釋,手指頭點著一根根玉制笙管︰「它們的底下墊著小硬片,把元寶兒的氣吹進去,手指按著這些小洞,元寶兒的氣跑不掉,就可以把小硬片和管子撞響。」

听完,姜冕愣了許久,「誰告訴你的?」

我也愣了︰「我想的……」

姜冕抬手捏了捏我臉肉︰「疼麼?」

「疼……」

「這麼說來,我不是做夢。」姜少傅慨然自語,「難道真是金元寶?」

趁著少傅恍惚的時候,我問︰「元寶兒可以不念書去玩麼?」

「嗯……」姜冕依舊失魂中。

我歡快地跑了。

雖然**略疼。

※※※

一路順著牆根溜到了東宮大門處,不曉得這時候出去能否追上仲離和叔棠,也不曉得他們要上哪里去玩,但總歸要比東宮好玩。柳牧雲居然妄圖讓我趴半個月,實在是太天真了。在眉兒她們都以為我將奄奄養傷的時候,是最容易溜走的時機。當然這只是客觀的條件。

沒走多遠,踫著了牆頭草孫洗馬。他趕緊退讓道旁,彎身施禮,「太子殿下這是要去哪里?」

我想了想,道︰「去找少傅教我念書。」

孫洗馬一听少傅二字,立即比听到太子二字還要熱情,滿臉笑做童叟無欺的樣子,「正巧臣也要去找少傅。」

我往路邊站定,示意道︰「那你去吧。」

孫洗馬遲疑不定,「臣可陪同殿下過去……」

我抬頭︰「東宮的事務離不了孫大人,少傅一定有許多事情要同孫大人講,我可以一會兒再過去。」

孫洗馬臉上克制著喜色,「小殿下說得是,那臣就先走一步。」

于是,孫大人就先走了好幾步,便是我跑起來也追不上。

我接著趕路,不小心又撞上總管東宮大小事宜的陸詹事。眉兒她們總說,東宮寧可撞太子,也不要撞到陸詹事眼皮底下,但凡被他撞著,大到陛下今日下的幾道旨意的精神,小到今日東宮水果供應的種類,都要一一詳細過問,哪怕你只是個打醬油的,跟陛下旨意和東宮水果有著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

所以,眼看著陸詹事要開口,我立刻道︰「陸詹事,孫洗馬有事情要找你,好像很急的樣子,已經從那邊跑過去了。」我手指孫洗馬追尋少傅消失的方向。

陸詹事滿臉遺憾,「好的,老臣這就去。」

我埋頭趕路,不想又冒出一個崔舍人。

「太子殿下……」

「崔舍人,陸詹事有事情要找你,好像很急的樣子,已經從那邊過去了。」我手指陸詹事追尋孫洗馬消失的方向。

「啊,臣這就去。」崔舍人一臉苦痛的模樣,焦急追尋陸詹事追尋孫洗馬消失的方向去了。

我抬頭看了看去路,終于不再有人,松了口氣。

東宮大門在望,我正喜上眉梢,忽然一個輕靈的女子聲音問來——

「小姑娘,你可知姜羨之在哪里麼?」

誰是姜羨之?

更重要的是,誰是小姑娘?

我左右看了一遍,也沒見著小姑娘。

卻見著一個身段窈窕面如桃花的女子,正將我緊緊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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