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建立在一個小土坡上,仿佛是一棵枯萎的巨大的樹里挖了一個洞建成的,樹洞的上方掛著的木牌長寫著「橡木工作室」。
順著卵石鋪成的小路向上走,等到看見橡木工作室的正體的時候,終于明白為什麼那群小孩會對這家店的路線這麼清楚——因為這是一家玩具店,門旁掛著的、店里放著的,是各色各樣木質玩具,有雕塑也有機動型也有益智類,相當齊全。
我將塔人留在外面,進店的時候看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在玻璃櫃後用小刻刀雕刻著什麼。
「請問……你就是歐阿卡嗎?」我試探著問道。
那老頭抬起頭看了看我,然後又低下頭繼續雕刻︰「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一個叫布朗的老頭叫我來的,」我把之前老布朗寄給我的信遞給他,說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找你有什麼事。」
老頭放下手里的木頭,接過信看了看,然後他充滿皺紋的眼瞼睜開了一下,轉頭問我︰「你是個德魯伊?」
「是……」不知道為什麼,這里的人似乎很喜歡問這個啊。
「好吧,今天就先提早關店吧。」老頭毆阿卡說著站了起來。
于是掩蓋在工作圍裙之下,巨大的肌肉手臂和高達兩米的個頭一下子充滿了整個小店。
這個體型這些肌肉是怎麼回事……這老頭身上長了些什麼東西啊?
關了店門,肌肉老頭毆阿卡伸手點亮了屋頂的魔法水晶——真的只是用手指點一下就亮了——白光映在黃色的木質的牆壁上,把整個屋子也都映照出一片昏黃,屋里的那些木質玩具都在牆壁上映出了各種各樣猙獰的影子。
看著那麼巨大的身軀在後方的牆壁上映出的整面黑影,胖地精不禁躲到了我的身後。
「實際上,」毆阿卡低頭看著我們,臉上的表情極為鄭重,「我也曾經是個德魯伊。」
「什麼?你曾經瘋狂地迷戀肌肉?」
「……」毆阿卡沉默了一會,無視了我,說道,「布朗之所以要你來找我,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我看著他粗壯的手臂說道︰「我想顯然是因為他認為我應該多練些……」
毆阿卡直接說道︰「與肌肉沒有任何關系。」
「那我就不知道了。」
「好吧,我直接說好了,你是不是覺得,」毆阿卡坐了下來,那木頭椅子發出一陣吱吱呀呀的申吟,「德魯伊在落城出現並居住沒什麼大不了的?」
「呃,難道不是?」
「知道落城現在有幾個德魯伊嗎?」
「……你這麼問難道是覺得我知道答案嗎?」
「嗯……」毆阿卡伸出一根食指指著我,「只有一個。」
听到的當時我就震驚了。
照理說,這是一個務實開化的城市,並沒有排斥什麼職業的情況出現,我也就是多被問了幾句「你是德魯伊?」這樣的話而已,之後的各種待遇只高不低,雖然沒有遇到別的德魯伊,我也只覺得是因為我太宅了而已。
「只有我一個?」我想到肌肉老人剛剛說的話,他剛剛說他也是……前德魯伊?
「明白了嗎,」毆阿卡說道,「德魯伊在這個城市是不合理的。」
「這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已經看過這個城市了,感覺怎麼樣……好吧,我直接說,就是充滿了魔能科學、充滿了機械化、充滿了金屬構造物品,那麼我們德魯伊又是如何成為一個德魯伊的呢?」
呃,說實話我也想知道自己是怎麼成為一個德魯伊的。
看我沒有說話,毆阿卡以為我又是不想接話,就說道︰「德魯伊崇尚自然,力量來自于我們本身與自然和諧地交流,我們釋放我們的感覺到自然中,自然則將它的道理回饋給我們,于是我們才學會最初的德魯伊法術,而我們的信念與意志從始至終都是與自然在一起,只要違背了我們的這個自然的理念,我們的力量就會削弱甚至消失。更有甚者……」毆阿卡指了指自己,「信仰著自然之神內喬羅,發過誓言,一旦違背誓言,即使只是穿上金屬盔甲這樣的行為,我們的背棄信念的行為也會將‘迷海’堵塞,直到我們月兌下金屬外殼祈禱整整一天為止。」
歐阿卡用抹布擦了擦腋下的汗,繼續說道︰
「而這個城市,是一個恐怖的鋼鐵巨獸,它的一切幾乎都是法師們利用各種技術,再造了各種物質合成的,只要任何一個信念與之相違背的施法者,就難以在此獲得力量,這樣的城市在這整個圖歐爾星球都是絕無僅有的。」
「我曾經是一個即將鍛出第五魔環的德魯伊,為了避難躲在這里,卻發現自己越來越衰弱,當發現是這個原因的時候,我已經成了不依賴這個城市就無法在外生存的弱者了,現在……我只留下了作為德魯伊後變強的身體與知識,其他的再也不復了。」
我想起了當時賈斯汀的頭見面那天所說的「屬性相克」——實際上听了毆阿卡老頭這段話後我更擔心的是「作為德魯伊後變強的身體」這一節,肌肉並沒有什麼不好,但是讓我腫成這樣就……
「……我是野蠻人混血兒,天生體型就有不少肌肉。布朗讓你來找我,是希望你自己選擇——是回到自然中繼續追尋真理,還是留在這個城市慢慢退化。」毆阿卡看了看我,「你似乎是絲毫沒有困擾地做了選擇的樣子。」
「嗯,回歸自然,去到森林,追尋德魯伊的真理,」我毫不困擾地說道,「然後去被樹林里的妖魔鬼怪們調戲,手上拿著粗又長的棒子歡快地在樹林里游走……反正我是絕對不會選這個。」
失去追尋真理的可能性雖然有點可惜,但是終究是可惜的程度,不過我也總算明白這里的人們在听到我是德魯伊之後為什麼都會稍微給點注意,畢竟按歐阿卡的說法,德魯伊們甚至都不願意接近這里。
「我隱隱猜到你會這麼選擇了,畢竟你這個德魯伊是很特殊的,」毆阿卡捏了捏自己的手臂上的肌肉,轉身走進櫃台後的門里,過了一會走了出來,把一個包裹丟在我手里,對他來說很小的包裹對我來說卻很大,我不得不雙手抱著,「這些是我以前當德魯伊的時候收集的和用過的道具和書,雖然不知道你還可以用多久,總之比現在的我用的好就是了。」
「這些是送我的?」
「理論上是送的,但是本店最近要裝修,收你一個金幣不過分吧?」
收下我的一個金坷垃以後,毆阿卡重新打開了店門,陽光從門透進來,將我的眼楮亮瞎了一陣,毆阿卡笑著擺出「歡迎來到未知的世界」的姿勢,口中說道︰「那麼你現在可以滾了,小家伙,說實話你的性格真的很不討喜。」
走出店門,為了回應歐阿卡的話,我回頭禮貌地給了一個中指。
……
離開橡木工作室之後,我沒有直接往回走,而是帶著多比和塔人向這附近最高的一棟建築,「正義與光明教會」的教堂走去。
牧師在這個城市里也是不多的,或許就是毆阿卡老頭剛剛所說的原因,牧師和德魯伊都是非常需要「信念」的職業,在這個過度發達的鋼鐵城市里,牧師雖然不像德魯伊與之信念沖突,但是不合的地方還是很多的,大多數善良守序的牧師們跟做各種危險實驗人體實驗都認為合理的法師都是合不來的,所以牧師們也只是在這個城市的外湖區有存在著教會而已。
當然,不是沒有信仰邪惡的教會想要染指城中心,但是不說法師們極為客觀的作風,那些喜歡「浪費人命浪費尸體做些奇怪儀式的人」很快就被趕出去了——賈斯汀的頭這麼說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似乎很是可惜那幾年間出現的浪費。
正義與光明教會,信仰的是這個世界為數不多的神之一,名為賈斯汀•萊特的神,當然這個神是真實存在著的,會將神術賜予信徒的某種高等個體,老布朗認為這是一種迷信,但是卻意外地不反駁神的存在,只是認為牧師們過于迷信這個被稱為神的個體而已。
教堂是白石搭建的尖頂建築,屋頂上有一個十字架,上面卻沒有躺著上面半luo或者全luo的男人,只是單純的十字架,十字在魔法語言形體論中有著「天平」的形象,代表了公平與正義,這個符號本身就具有這樣的意義,所以被正義與光明教會作為標志符號。
我到的時候這里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這里正常情況下最多也就只有極少的幾個信徒和三三兩兩的毫無信仰的中老年婦女會出入,今天人這麼多,是因為這里正在舉辦葬禮。
葬禮的主角是我最初遇到的牧師,路易•萊特,老布朗叫我有空去一下教堂,自然只有外湖區的教堂了。
路易作為一個很有資質的牧師,為人正如他遵從的教義,光明而正直,年紀輕輕就被神明賜予了許多神術,在牧師迷海中解開了第三魔環,之後毫無進展,為了磨練他,更可能是為了讓他遠離落城的中心,將他派遣到煉金小鎮,當天遇到外來死靈法師襲擊小鎮,離開小鎮的途中為了掩護同伴陣亡,享年17歲。
不得不說,雖然路易相貌俊朗,但是長相是相當成熟的類型,我一直以為他起碼比我大了,或許是白種人的輪廓讓我不能判斷他的年齡。
神甫的臉上除了悲傷之外,還有很多自豪,雖然他滿臉橫肉的長相看上去很像是愛好斂財的黑心老板,但是這個世界上,每個教會的高級神職人員都需要以符合教義為主要標準之一,畢竟他們的神明是存在的,于是能當上正義與光明教會的神甫的,自然是比常人更加正義與光明很多的人,這個就是毆阿卡所說的牧師與德魯伊的「信念」。
讓塔人和多比站在外面,我像個普通路人一樣上前,腦里閃過路易在喪尸群眾發出的劇烈的白色光芒,朝他只放了部分衣物和部分骨頭的棺木鞠了躬,然後再像個普通路人一樣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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