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拒絕隨寧安進宮面聖的請求,正為了付良蒂的情況焦頭爛額,然而,讓他怎麼也想不到的是,皇上竟然會在半夜親臨太子府。
「皇上親臨太子府?」付良蒂在听完李管家的通報先是震驚,隨即看到顏如玉那似笑非笑冷冷勾著的唇角,猛然就意識到什麼,「是因為大皇子麼?」
「父皇九五至尊,其心思豈是誰人都可以妄自揣度的?」顏如玉冷笑著,眼眸光華流轉,竟生出股高深莫測的華麗來,「父皇半夜親臨,事情必然是刻不容緩,想要知道是什麼,過去看看就知道了,你身體不好就好好歇著,我去去就回。」
「我跟你一起去吧。」想到那皇上就想起那國師,然後是藥引,喝血,這一系列,在付良蒂心里種下了根深蒂固的陰影,只要是听到皇上,她就條件反射的擔憂起顏如玉的安危來,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這皇帝深更半夜不在宮里睡覺,跑太子來折騰,向來也不是因為想小兒子了這麼荒謬!
「你就別去了。」顏如玉當然不可能答應了,付良蒂剛撐坐起身子就被他按著躺了回去,「你身體不好就別跟著折騰了,乖乖听話,好好睡你的覺。」
「可是……」
「听話。」顏如玉的聲音盡管一貫溫柔,態度確實不容置喙的強硬。
付良蒂看著他,須臾只得妥協的點了點頭,「那你……早些回來。」
「嗯。」顏如玉在她額頭親了一下,「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好。」付良蒂扯了扯嘴角,果然就听話的閉上了眼。
顏如玉又在她濃密卷翹的眼睫上親了親,這才起身開門走了出去。
李管家就等在門外,見他出來隨即躬身行禮,「太子殿下。」
「父皇人呢?」顏如玉冷淡的問道。
「皇上人在書房。」李管家忙應道。
「嗯。」顏如玉點點頭,「我知道了。」說罷便不再管李管家,徑自朝書房方向走去。
顏如玉前腳剛出院子,付良蒂人就躡手躡腳的打開了房門,確定那李管家已經離開,這才走了出去。
剛才付良蒂就躲在門後,李管家的話她听得清清楚楚,皇上人這會兒就在書房,當下便徑自抹黑朝書房跟了過去。
自己的身體情況自己清楚,付良蒂也知道現在對她來說,休息很重要,可是有些事情她就是忍不住好奇。這好奇的激烈反應其實令她有瞬間的心里著慌,這也是情緒的一部分,同樣不受控制,為了能盡好的控制著情緒,她只能依從本心的順從,一旦反抗,那情緒就會不由自主的被抻擰出一個頻臨崩潰的臨界點,那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而且,她發覺,只要不在那屋子里,其實她的情緒失控會稍稍好一點,興許,這就是抑郁癥的癥狀呢。
想到此處,不由無聲的嘆了口氣。她這也沒憋著,怎麼就在屋子里呆出抑郁癥來了呢?眼下一在那屋里她就覺得心浮氣躁,可也不能因此就住在露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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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並沒有掌燈, 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以至于顏如玉推門進去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那隱約朦朧的視線。眼楮在書房四下梭巡一圈,才看到正佝僂著背任由寧安攙扶著站在在窗前的皇上。
顏如玉冷冽的眯了眯眼,這才走了過去,「兒臣拜見父皇。」
「太子啊太子,你好大的架子啊,竟然連父皇也請不動你了!」皇上依舊望著窗外沒有動,這語氣算的上是色厲內荏,可由于身體殘喘,那聲音低的明顯氣勢不足。
「能讓父皇不顧身體孱弱,也要三更半夜顛簸上門一見,也僅一個大皇兄能得父皇如此厚愛了。」顏如玉直起身,也轉身望向窗外,嘆了一聲,「可惜啊……」
「可惜什麼?」皇上被他嘆的一愣,下意識眯眼反問。
「可惜,父慈子不孝。」顏如玉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晶亮的眼神在黑暗中卻仿似帶著笑意,「正是父皇最看重的大兒子,竟然卻成了父親妃子的榻上之賓。」
皇上一下就被人戳到尾巴似的,猛的扭頭瞪向顏如玉,抓著窗欞的手不可抑制的顫栗,「連這樣的罪名也坐實了,看來你是非要你大皇兄命不可了?」
「大皇兄身在宗人府,還不甘寂寞,唆使常貴妃假傳聖旨探望之便與其私通,當時可是被內閣尚書,大理寺卿諸位負責提審的大臣們撞個正著,他們自己行為不恥,父皇這話未免也太失公允了。」對于皇上的質問,顏如玉嗤之以鼻,「如此丑事,實在有損皇家顏面,理應封存秘辛才是,不過兒臣覺得,太子行為理應載入史冊,與後世子孫,以示警示,父皇,你說兒臣說的對麼?」
皇上氣的臉色鐵青,渾身都猶如風中落葉般瑟瑟發抖,抬起手就要給顏如玉一耳光,卻被他輕巧避開,自己反倒腳跟不穩險些摔倒。
「你,你……」這等不容于世的丑事,若真載入史冊大皇子和常貴妃不過是背負世代悖德倫常的不恥罵名,而真正被狠狠扇了一耳光的卻是皇上,如此還不止,他必將成就千古笑話!
「父皇龍體抱恙可得當心別氣壞了身子,國師還等著用兒臣未出世的孩子做藥引救您呢,您可別早早就把自己給氣死了。」顏如玉這話一出皇上和寧安臉色都大為震驚,他自己卻波瀾不驚,「父皇不計一切也要利保大皇兄,是真的顧念骨肉親情也好,還是忌諱常氏一族的勢力也罷,倘若大皇兄和常貴妃的丑事鬧得人盡皆知,您覺得您這個皇帝當著還有什麼意思?大皇兄罪有應得,其累累罪孽載入史冊,知道的,也不過是皇家後世子孫,可要是鬧得人盡皆知,恥笑的,可就是天下人!」顏如玉說到這里頓了頓,靜靜觀賞著皇上驚濤駭浪般變幻莫測的臉色,覺得很有趣,語氣卻淡然如水,「正所謂家丑不可外揚,父皇,不是兒臣不給您面子,不念手足之情,實在是不忍心皇家顏面掃地,父皇晚節不保啊!」
皇上跟蹌後退了一步,睚眥目裂的瞪視著顏如玉卻氣的渾身發抖也罵不出一個字來,心里更是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不安恐懼。這個兒子,就是這麼個一度差點就成了自己藥引的兒子,他就像一頭假寐的饕餮,隨時趴伏在獵物周邊,伺機而動,只要那血盆大口一張開,那後果必然是尸骨無存!
「造孽,造孽啊……」良久,皇上才頻臨崩潰的長嘆喊道,整個身體已經抖的幾乎要站立不穩。
「造孽?」顏如玉挑著眉,嘴角卻勾起一抹諷刺的嘲笑,冰冷而無情,「錯了父皇,虎毒尚且不食子,您這樣,不是造孽,是報應!」
「噗」
顏如玉話音剛落,便只見皇上身子猛然一震,隨即就噗的一聲,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來,竟是氣急攻心。
「皇上?皇上!」寧安一直不做聲,這會兒見這情況,當即也嚇得驚叫了起來,用盡全力才費力支撐著皇上的身體,沒有讓他軟倒在地,「皇上您可千萬要保重龍體啊!」
「是啊,父皇可千萬要保重龍體呢,盡管時日不多,可不管一天也好兩日也罷,多那麼一天,總是好過現在就去了。」顏如玉雙臂環胸的冷眼看著,嘴角噙著的弧度愈發冷酷,然而那聲音卻溫柔哽咽的直教人毛骨悚然,「時候不早了,安公公,帶父皇回宮吧,他今兒受的刺激不小,回去讓太醫好好伺候著。」
寧安連應一聲都沒有,狠狠的瞪了顏如玉一眼,隨即便攙扶著半昏迷的皇上轉身朝書房外走去。
「兒子都吃不下,孫子就更塞牙,父皇,您老還是改吃素,別惦記了!」顏如玉無視寧安的不敬,那陰翳冷調的聲音卻如跗骨之俎如魔隨至。
付良蒂一直按著胸口躲在暗處,一直到寧安攙扶著皇上走遠,那蹦跳的心髒都沒能平靜下來,剛剛偷听到的內容簡直就是噬心魔音,簡直不敢置信。皇上和那國師,竟然還打著這樣的主意,用她月復中孩兒做藥引!這,這他媽的究竟喪心病狂到何等程度?!顏如玉既然都知道,那為什麼不干脆把那狗皇帝給殺了?為什麼不干脆殺了他?!
就剛才眼睜睜看著那狗皇帝從自己眼皮子底下走過,要不是肚子不舒服,她一定會撲上去親手殺了他,一定會!
付良蒂她心底膨脹著怒火,燒的她整個人雙目猩紅,浮躁不已,想要抓撓,想要喊罵,可是肚子卻難受得她渾身發軟,連靠牆站著的力氣都快沒有了,不由自主的一點點往地上滑。
「良蒂?」正當付良蒂就快跌坐在地時,肩膀卻被一把拎住了,緊接著就被拉了起來,拉她的,自然是顏如玉,本來是要質問她為什麼不听話跑來這里的,可借著月光一看到她扭曲猙獰的臉已經滿臉的汗就被駭住了,「良蒂,你這是怎麼了?!」
「我,我肚子難受……」付良蒂腥紅著眼眸,流著眼淚,臉色痛苦不堪,情緒卻顯得很激動,「皇上要吃你孩子,他要吃咱們的孩子,如玉,你去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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