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來一日,林丫頭便少了一日思父之苦,這是驚喜,何來過錯。」賈母倒沒想到林如海會突然提前入京,這樣倒也好,能早些提點他。賈母笑著招呼黛玉來給林如海見禮。
黛玉早已激動地落淚,卻不敢疏忽禮節,恭敬地給林如海請禮。林如海見女兒出落得亭亭玉立,愈發乖巧可人,心中激動不已。他見黛玉落淚,不禁為之心疼。為父者,莫不希望自己的子女過得順遂快樂。女兒哭了,分明是因思念自己自己所致。林如海鼻子發酸,心中五味摻雜,酸楚感直往上沖,激得他雙眼酸澀,眼眶被淚水浸透了。
林如海若不見黛玉還好,每日尚可自欺欺人,麻木度日。這一見,往日那些壓抑的思念如潮水般翻涌,奔騰不息。林如海到了今日,方意識到自己愚笨,悔不當初。岳母說的十分對,黛玉是他的女兒,他作為父親本就不該割舍。對黛玉來說,沒人能替代得了自己;對自己而言,也沒人能替代得了黛玉,女兒是他活著的唯一盼望。他確不該把她任由交給別人去照料。
眾人好一頓的勸慰,這對父女才方止了淚。林如海見黛玉行止有度,料知是賈母教得好,忙拱手沖賈母行大禮謝恩。
賈母給林如海接風之後,怕他舟車勞頓過于傷神,命其早些去歇息。
「府上西北角才建好的一處房舍,有直通府外的角門,你住那里正合適。那院子離我這也不遠,林丫頭見你倒便宜。璉兒,你引著你林姑父過去!」賈母吩咐道。
林如海還真有些乏了,再次謝恩,便隨賈璉去了。
賈母留下賈赦說話,囑咐他好生招待他妹夫。賈赦卻是不願,早前敏妹妹沒出嫁的時候,跟他就不親近。打小到大,敏妹妹眼里的哥哥便只有二弟賈政一人。後來敏妹妹出嫁了,領了探花郎林妹夫回門,一準是敏妹妹吹了枕邊風,那林如海待自己的態度跟敏妹妹如出一轍。賈赦覺得自己怎麼說也是個爺們,要面子的,當初的仇他現在還記得。
賈母靜靜地听賈赦在那數落往事,不由的笑了。賈赦不解,問母親何故笑。
賈母稀奇的打量賈赦︰「老大,我當你長大了呢!」
賈赦愣住,母親這話啥意思?她老人家這是在寒顫自己記仇,小心眼?賈赦氣得倆腮幫子鼓起來,厚臉皮認了。就算是母親罵他罰他,他也要把自己積怨多年的話說出去。「母親不懂我,您可知被自己妹妹瞧不起的感覺?甭提多難受了,好生沒面子。」
「老大,你這般計較,可見你心里是有你妹妹的。如今你敏妹妹去了,還抵消不了你那心頭的怨?」
賈赦驚訝的看著賈母,沒想到母親竟沒罵他,反而跟她講理了。沒想到他‘不慈’的母親,也有溫柔慈善的一面。賈赦這會子吃軟不吃硬,聞言,心頓時軟化了。想想也是,自己心里為何會這般計較?還不是他在乎敏妹妹。人都去了,只留下一孤女,他這個做哥哥的還這麼小氣,真是……賈赦忽然覺得自己真混賬,這世間恐怕都沒有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自己的混賬。
賈母見賈赦有所頓悟,笑了。賈赦的性子有時候就跟孩子一樣。調/教他,需得有獎有懲,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的模式最適合他。
賈赦唯有在母親跟前表現的孩子氣,他嘿嘿笑著撓了下頭︰「母親說的是,敏妹妹已經去了,我不該混賬計較這些。」
「你二弟總是忙,不在家。你便好生照看你妹夫,對你也有好處。你林妹夫當年曾受過皇帝的重視,他此次進京述職,難不得在皇帝跟前照面,若是皇帝想起當年的事兒來,加之見你妹夫這些年為官有道,極有可能將你妹夫留京另有任用。算上他的探花出身,皇帝留他在京,會舍得叫他只寫寫字麼?」
「母親您的意思是,咱們趁著林妹夫還沒成事,先好生巴結他?」賈赦挑眉,倆眼亮晶晶。
賈母蹙眉︰「怎麼什麼話到你這嘴里就變味了?我看你這張嘴跟雲丫頭差不多,都得改,改日給你找個先生。」
「別啊,母親,兒子才打發走宮里那倆嬤嬤!」賈赦叫苦道。
「不管你林妹夫有沒有出息,你作為大哥,理該對他熱情周到。行了,去吧,先生的事兒我明日就給你辦了。」賈母打發賈赦道。
賈赦五官皺成一團,口上叫苦不迭。直到賈母拍桌,對他瞪眼了,賈赦才癟嘴屈服了,老老實實地退下。
傍晚,賈赦帶人親自到了林如海的住處。賈赦問林如海是否缺什麼,又給他簡單介紹了些朝中局勢,以及京都城內這些年來的變化。
林如海進京前,其實早對朝中的情況了然于胸。但此時賈赦的好心和細心,很令他感動。以往,林如海听妻子之言,加之自己所見,確實覺得大舅哥賈赦不怎麼樣。那會子林如海待賈赦基本是‘能敷衍的敷衍,能遠離就遠離’。沒想到二十多年不見賈赦,他竟變化這麼多。且不說別的,今日他第一眼見賈赦,便為其周身的氣派所驚訝。林如海發現賈赦整個人的做派跟以往大不同,他身子板得正了,目不斜視,雙眸聚光,整個人自有一股大家老爺的威風。
賈赦笑眯眯的跟林如海話家常,說完了這些,他又讓人奉上些補品,讓林如海注意保養身子。林如海笑著一一應下,感激于賈赦的細心。
「對了,咱們家如今不大與東府來往了。提前知會你一聲,也好叫你心里有個準備,免得到時見著了尷尬。」
「哦?」林如海十分意外。榮、寧國府系出同根,素來交好,到底發生什麼令兩家人鬧掰了?賈赦沒去解釋。林如海料知這是人家的家內事,不好多問。
賈赦與林如海吃酒到一半,方見賈政打發周瑞來問候。
「二老爺今日公務繁多,剛回府听說林姑爺來了,便打發小的來問候您。二老爺說了,林姑爺若有什麼需要,盡管打發人吩咐就是。」
林如海知這周瑞不過是個榮府小管事,淡淡的勾起嘴角笑了。賈家兄弟倆哪個對他更好,還用多說?林如禮貌性的道了句謝謝,便打發了周瑞。
賈赦心里樂了,剛要開口寒顫幾句二弟,他忽然想起母親先前的教訓,話鋒一轉,憨笑道︰「二弟公務繁忙,妹夫別見怪。不打緊,這還有我呢!」
林如海心中明鏡,點點頭。他認定賈赦為人的教養也好了,對其印象更佳。
賈赦拍拍手,叫人抬了牌匾來。
「妹夫,這院落是才建的,尚且沒個名字,你是第一個住進來的人,理該賜個名字來!」
林如海謙虛了幾句,見賈赦再讓,便應下了。文人雅士不就好這個?赦大哥肯讓他留墨,真真是瞧得起他,林如海心中頗感榮幸。他想了想,便說︰「初進這園子,便見滿園的寒梅含苞待放,傲骨錚錚。不如就叫梅舍如何?」
「好名字!好記寓意又好,與府那頭的梨香院名字相宜,很合適。」賈赦夸贊道。
林如海點頭,揮毫寫下「梅舍」兩個大字。這時賈政匆匆趕來,果然見賈赦在此,眼中閃出幾分尷尬。賈政故作興致勃勃的品評了林如海的字,而後便要張羅大家一起切磋書法。賈赦癟嘴,三人之中數他字兒寫的不好,真切磋書法,不就是叫他出丑?
林如海看眼賈赦,咳了兩聲。
賈赦忙道︰「二弟,妹夫今日剛到,乏著呢,我們不好叨擾過久。」
賈政愣了,看向林如海。林如海笑著與二人告別。賈赦樂了,趕緊扯著賈政出去。
賈政一臉失望,才起得好興致消失殆盡。賈政心里不滿,出了門就質問賈赦來見林如海不叫他。賈赦嬉笑︰「二弟不是公務繁忙麼?回了府也繁忙呢,不然怎會叫個管事來打發林妹夫?」
賈政氣得兩瓣唇直打顫︰「你——」
賈赦揚眉,樂得沖賈政吐了下舌頭,轉身就走。
第二日,賈政趁著給賈母請安的功夫,不滿地告了賈赦一狀。
賈母反問賈政︰「你大哥說錯了?」
「母親,這不是錯不錯的問題,是大哥他故意用不善的語氣譏諷我!」
賈母疲倦的打了個哈欠,眯眼看賈政︰「老二啊,你大早上叫我起來,就為跟我說這個?回去照鏡子,好好數數你臉上有多少條褶子了,你都多大了,這點事還跟娘告狀?」
「我——」賈政一時語塞,滿臉漲得通紅。
這時候賈赦听說了消息,急沖沖趕來,一進門就問責賈政︰「二弟這麼早就來告狀?」
賈政不服,駁他幾句。倆人互相攻擊,吵起來了。
「都閉嘴!哥倆一個德行!這個家你們何曾管過?今兒個我把話撂這,兩房誰先改過,誰知道上進,我這心就偏著誰。」
哥倆愣了,雙雙仰頭望向坐在上首的賈母。老太太衣著一襲翠衣,面容肅穆,威懾四方。賈母審視二人,冷笑︰「你們哥倆平日不爭氣也罷,再敢鬧事給我添堵,休怪我老婆子無情,給你們倆每人建個廟!真以為我怕?老的指望不上,尚有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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