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被賈母揍得不說話了,別過頭去不理她。賈母用拐杖頭再次敲了敲地,示意賈政吭聲。
「母親,兒子沒錯,是那個賤婦善妒,她竟妄圖奪女謀害趙姨娘。」
「老二,我就算再不喜歡你媳婦,也要說句公道話。嫡妻養育小妾之子,本就是常理中的事兒,這算哪門子的善妒。況且,你的小女兒掛在你正妻名下,名聲也好听,將來會嫁得好。」
賈政冷笑︰「她哪會那樣好心,我是親耳听見,她背地里言語趙姨娘惡毒,又故意要了趙姨娘剛生的女兒,分明是有所謀劃。」
賈母嗤笑︰「你想處置她,我沒意見,證據呢?回頭王子騰帶人找上門來,你怎麼說?」
賈政坐下來喘氣,他理了理衣衫,丫鬟幫忙戴正了他的發冠。賈政噎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應對賈母說的情況。他想了會兒,忽然納悶的看向賈母︰「母親,你以往不是常罵王氏的麼,兒子求情都不好用。今兒兒子站到你這邊了,你怎反倒替她說話了?」
「你不為自家人著想,我還要為孩子們的將來想。只要你保證不會不會丟榮府的名譽,不會給家里其他人添麻煩。你夫妻的事,以後愛怎麼辦怎麼辦。我才懶得管你們!」賈母白一眼賈政,恨其不爭氣。
賈政立馬道︰「兒子保證!」
「先別說大話,想清楚。」賈母抬眼,冷冷的盯著賈政。
「母親放心,我做官這麼多年,這點道理不懂?連個女人都管不了了,我枉活這麼多年。」
「再想想」
賈政氣惱的紅了臉,跟賈母急道︰「我拿自己四十多年的為人人品作保,怎麼,母親還不信?」
「人品什麼的我不懂,我只認白紙黑字。」賈母說罷,叫人起草了契約,放在賈政跟前。賈政不可思議的瞥眼錢華,這位賬房買辦來的可真快。老太太才剛一嗓子,他人就到了。莫不是老太太一早就把他給帶來了?
「簽了契約,按下手印,以後二房的事兒我不管,由你折騰。只一點,別給榮府添麻煩,別損了榮府的名聲,不然,你媳婦就是你的前車之鑒。到時候我罰你去廟里或是莊子里,你要心甘情願。」
「這,」賈政猶疑了。
「怎麼,原來你不過是呈口舌之快,根本做不到?你剛說這話時候,可考慮過你四十多年的人品?」
「兒子自然可以,只是沒必要這麼認真吧,還畫押。」
「既然你這麼肯定,為何不敢簽?」
賈政被賈母譏諷的漲紅臉,心一橫,提筆簽下了契約,按了手印。賈母開心的笑了,終于長吁了口氣。她命人趕快把契約收好,生怕賈政回頭反悔。辦好一切,賈母便起身就走。賈政忙問她老人家,到底該怎麼處置王氏。
賈母回首,抬起她翠綠的衣袖,拍了拍賈政的肩膀。「好兒子,這是你二房的事兒,娘信你四十多年的人品。」
賈政呆了呆,目送賈母離去的背影。王夫人醒了,大鬧起來。小丫鬟急急忙忙來找賈政。賈政有了權,正要找她算賬,一進門就見王夫人哭天喊地的叫人收拾東西,她要回娘家。
「你此話當真?」賈政瞪他,真當她能威脅得了自己似得。
王夫人哭紅了眼,恨恨道︰「怎麼不當真,我不但要回去,我還要跟你和離!」
和離?這怎麼行!賈政臉色慘白,可知道他的官是受封而得。按照戶律,官員若與妻子和離,其受封要一並割去。官就是他的命,沒了烏紗,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王夫人見賈政被自己嚇住了,鬧得更歡。她下了地,這就叫人收拾衣物和嫁妝回娘家。賈政慌了,尷尬了半天,終于拉下臉來拉住了王夫人。
王夫人甩開他,哭笑︰「老爺這是干什麼!」
「好了,別鬧了。」賈政牽住王夫人的手,嘆口氣,厚著臉皮先跟王夫人服軟。
王夫人鄙夷的看一眼他,委屈的哭起來。她也不想和離,真要分開了,她一個老女人沒了丈夫,無兒無女的,後半生有什麼依靠?驕傲如她,怎可能拉下臉去討嫌,真跟著她大哥過一輩子。
賈政哄好了王夫人,破例先賠了錯。王夫人雖心中有怨,也忍了。倆人暫且在面上和好了。賈政忍著耐性跟王夫人喝了兩杯茶,說幾句孩子的事兒。賈政便找借口走了。王夫人心里恨他,根本不會留他。
賈政轉路就去看望趙姨娘,趙姨娘正笑著抱著小女兒逗弄。賈政見這一幕頗覺得溫馨,坐在了她們母女身邊。
「你放心,我會想辦法讓女兒留在你身邊。」
趙姨娘感激看賈政一眼,搖頭道︰「老爺,我也想開了。太太這是為了姐兒好,姐兒將來能掛在太太名下,是姐兒的福氣。姐兒跟著我是沒出息的。」趙姨娘說著眼眶紅了,想起探春,哭道,「盼只盼姐兒能記著我的好,別像三姑娘似得,大了就狠心待我,不把我當個事。」
賈政蹙眉︰「竟是這樣,回頭我訓訓三丫頭。」
……
下午開始,榮府的廚房便開始張羅年夜飯了。邢夫人在王熙鳳身邊呆了會子,見她忙得眼楮不眨一下,邢夫人便起身要去了老太太那里。
又是一年,新年新氣象。邢夫人挺胸抬頭走在路上,不知怎麼的,心情越來越好,臉上不禁浮現出喜悅的笑容來。自從她們大房搬入榮禧堂後,大老爺的氣兒越來越順了,邢夫人便也跟著漸漸改了性兒。不過她老毛病還是沒改,還是愛听賈赦的話。得幸賈赦吩咐的事再沒以前那麼混賬,邢夫人慢慢體會其中的好處,也開始分得清什麼是好事什麼是壞事。比如她親近照顧林丫頭就是好事,她可以得到老太太的贊美,有時還會有賞賜可拿。邢夫人也會照顧別的孩子們,蘭哥兒、賈琮等等。慢慢地,她體味到被人尊重的感覺,‘好事’做的越來越順,她在老太太跟前也變得越來越有面子了。
邢夫人走在去賈母院子的路上,回想當年她走這條路的心境,從前的‘忐忑恐懼’到現在的‘從容愉悅’,跨度之大,竟恍如做夢一般。
「可巧了,才出門就踫見太太您了。」鴛鴦笑這上前打禮,請邢夫人到一邊說話,她交代了幾句,便立在原處目眼送邢夫人離開。
時候不早了,王夫人洗臉換好衣裳預備出發,卻見邢夫人不請自來。邢夫人一進屋,打量四周的環境,露出一副頗為懷念的表情來。
「這屋子里的擺設還那樣,沒怎麼變。」邢夫人品評道。
此話入了王夫人的耳,听著便像是個挑釁之言。王夫人不善的笑了笑,問她此來何意。
「也沒別的意思,就是來看看弟妹,咱們妯娌也有半年不得見了,我這個做嫂子的心里存了好多話要與你說。」
王夫人看著邢夫人那臉的意思的笑,左手掐右手。
「弟妹你心里清楚,老太太送你去法華寺半年,因什麼。我不知弟妹在法華寺過得什麼樣日子,可瞧弟妹這段日子身子清減的厲害,也猜出幾分苦來。弟妹受苦,可叫人心疼地緊呢,可不巧你一回來趙姨娘又,呸,瞧我這嘴,趙姨娘給家里添丁自是喜事。可咱們做主母的難處誰又知?這孩子不是自己親身的,管多了管少了都是錯……」
王夫人听夠了邢夫人的諷刺,冷言截話道︰「嫂子,你有什麼話盡管直說。」
「我來是好意,想提醒弟妹一句,把眼楮抬高些,看準了老太太,別再干魯莽的事兒惹她老人家發火了。不然,咱們一家子都得跟著遭殃!」
王夫人咬唇,冷笑著點頭。她明白了,邢夫人有膽子來自己跟前擺譜,一準是老太太在背後撐腰。她老人家可真行,想教訓她當面說就是,何必叫這個上不得台面小戶人家出身的貨色說教自己。王夫人感絕自己受到莫大的侮辱!真沒想到,自己在法華寺盼了六個月的結果竟是今天這副田地。回家這一日,竟過得比以往十年都要漫長。她與老爺的夫妻關系也被離間疏遠了。此番回來倒不如不回。
邢夫人不曉得王夫人發什麼呆,笑了笑,起身走了。
賈母高坐于花廳上首,她拿著賈政剛簽好的契約美滋滋的欣賞一通。賈母很高興,順手一揮,紅包一堆。珍珠和玻璃各提了一籃子的紅包出門派發,見者有份。
林如海攜女黛玉路過,珍珠笑嘻嘻的奉上兩個大紅包。
林如海笑了,「許久沒收過這個了。」林家人丁淡薄,老爺子老太太去得早,家中並無長輩,林如海確實很久沒收到來自長輩派發的紅包。
黛玉笑著掂量自己紅包的分量,又看父親的比自己鼓許多,沉甸甸的。黛玉因笑道︰「外祖母今年的紅包又‘偏心’了。」
琥珀和珍珠笑了。林如海不懂其中的緣故,跟著笑了兩聲,轉即帶著黛玉繼續往賈母處去。父女二人走在游廊下,忽听有清脆的男聲傳來。細听之下,竟是有人在吟詩。黛玉好詩,心生幾分好奇,豎起耳朵意欲仔細听。
「……女奴翠袖詩懷冷,公子金貂酒力輕。」
林如海分辨出這兩句,立馬伸手掩住了黛玉的雙耳。
作者有話要說︰華麗麗的小叮當扔了一個地雷、豬頭小隊長扔了一個地雷、黑貓先生扔了一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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