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仙途 第一百一十七章 赤菊花開,屠野千里(五)

作者 ︰ 伏棠

金合歡這才注意到旁邊有人,略看了幾眼,忽道︰「原來如此。不打也罷。」也不解釋,一閃身不見了,把個徐殊陽看得目瞪口呆。

郁竹有點啞然,這金合歡真真是孩子心性,說的話做的事都無法按常理推斷,個性更是亂七八糟,這回不知道又想些什麼,竟然說走就走了。

「咳,郁先生。」徐殊陽好不容易找到聲音,「你這位朋友是異人啊!竟然憑空消失了。」

郁竹輕笑︰「他啊,不是一般人呢。」復坐下,悉心烹茶。

二人直聊到暮色四合方住了。

送走徐殊陽,郁竹也匆匆離開了。

數日後,自青陽山求醫未果的徐浩隱一行人卻打道回府。原因是徐扇幽忽然清醒了,雖然仍舊虛弱,但已無大礙。

而剛接到消息的徐殊陽十分高興的想把這喜事講與郁竹分享。他掩不住心中喜悅︰「郁先生,郁先生?」走進庭院,沒人,走進小廳,沒人。他想︰會不會出診了?躊躕了一下,正待離開,卻听見內舍里「砰」的一聲響,緊接著傳出了微弱的申吟「哎喲!」赫然是郁竹的聲音!也顧不得「內室非請勿入」的家訓教養,三步並作兩步沖進內室!

郁竹跌坐在地上,樣子十分狼狽,像是剛從遠處歸來,風塵僕僕的。

徐殊陽也顧不得相互間的戒備,急上前將他扶起。

觸手不覺一驚!徐殊陽才是個剛滿豆蔻的少年,而且久病在身,而郁竹看外表已界二十四、五,按理說徐殊陽要扶起郁竹應非易事,觸手卻是飄輕,似乎比自己還輕。這讓徐殊陽大駭︰「郁先生!」忙將郁竹扶上床鋪,回頭吩咐道︰「快去燒點熱水來!愣著做什麼!」徐維等人答應著去了。

徐殊陽仔細端詳郁竹的臉色——白中泛著青黑。他再年少不經事也知道定是有了大麻煩了!

忙活了一下午,好容易讓郁竹睡得安穩些。徐殊陽也略有倦色,但不顧徐維勸告。堅持留在醫館照料郁竹。好在醫館雖小,用具卻一應俱全。徐維只得差了人回別院打點些必需品,又加派了四名護衛過來,作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在僕從們忙里忙外的時間里。徐殊陽認真而小心的觀察著郁竹。其實,在他的心里早把這位郁先生當做是自己的良師益友,所以對此事格外上心。郁竹就這麼緊閉了他水氣彌漫的雙眼,微皺著他英挺的劍眉昏睡著,本是粉白的臉色中蘊藏著一股青黑的氣,若是道家一眼就能看出是邪氣入侵。只是徐殊陽一來年紀尚小沒經歷過,二來也不會將事情往那個方向去想,是矣他也思緒萬千卻不得要領,只當郁竹是病了。

徐維卻不這麼看。他經歷豐富,加上徐府早有話傳來。要他護得五少爺周全,又知道徐大少是因為什麼緣故得病,他左看右看,這位郁先生就是和大少爺一樣的癥狀。雖然沒有親見大少爺的病癥,但依他猜測。當**不離十!

「五少爺,請您移步偏廳休息。您都看護半天了!」徐維雖知邪氣不會傳染,但是邪氣畢意是邪氣,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他不能讓五少爺有一星半點的損失。

徐殊陽又看了片刻,也確實是累極了,只得吩咐小廝好生看護。先行休息去了。

徐殊陽等人前腳剛走,房舍內就來了訪客。準確的說這位訪客是等到他們走了,才現身于此。

白衣,白裳,白鞋,質地細軟。是此時難得一見的純棉。布匹為素面,沒有任何花紋裝飾,簡簡單單的款式,不是輕靈的面料,穿在此人身上。卻給人飄渺出塵之感。

來者是初梅。

他是來給郁竹治傷的。

片刻後他走了,和來時一樣,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有郁竹清晰的知道是他來過。

于是次日徐殊陽進房瞧見的,是郁竹微微含笑的眼,水氣蒸騰,像要把人化開了去。

許多年之後,郁竹才明白,那時自己蒼白依然的臉上那眉目含笑的神情,叫做眉目傳情;而徐殊陽一剎那的忡怔,叫做怦然心動。

然而韶光易逝,過往一切已成雲煙散盡。惟有冷月光下,水榭竹樓,和著秋夜雨聲,伴著他,一次次,等待天亮。

上界九霄宮

九霄宮位于上界的至高處,這里處處仙氣繚繞,花木扶疏。宮殿內珍寶琳瑯,富麗堂皇。一般的神佛未經許,是不能踏足此地的,更不要說地位低下的小仙了。然而今日,這里卻聚集了七位剛得道的小仙,和一個人類。

「介于爾等除魔有功,又多年扶助善弱,克盡本份。吾特封爾等為君,位列仙班。」上界至高之神天帝慵懶的斜倚在軟榻上,閉著眼照本宣科,「上前听封!」

「錦松,你端莊持重,攜眾除魔,功勞最大,特封颯君。為眾君之首。」他頓了頓,「其余眾仙听旨︰郁竹冷靜嚴謹,故封敏君。初梅溫和知禮,封為典君。子菊勇猛果敢,封為欽君。杞蘭爽朗豁達,封為平君。凌仙聰慧正義,封為離君。陌蓮慈悲為懷,封為禪君。至于秦笑,爾本為人,除魔一事功勞甚大,特封為臨界仙。」

天帝環視了下眾仙——反應平平。嘆哪!平平就罷了,那個郁竹還刷白個臉,做給誰看啊?

上界滴翠閣

「錚——!」弦,斷了。反彈在撫琴男子白皙縴長的右手上。暗綠的液體,微泛著瑩潤的光澤,慢慢滲出,滴在淡淡翠衣上,迅速被柔軟的衣料吸收,暈開,仿佛猙獰的花朵,競相開放其上。

離得最近的一名白衫男子微皺起他淡然溫柔的眉,上前執起撫琴男子受傷的手,指尖輕觸那細長的傷口——隨著一陣似有若無的梅香,撫琴男子只覺右手一熱,傷口便緩緩消失了。白衫男子琥珀色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盯著撫琴男子的右手——那本該完美無瑕的皮膚上,竟留有清晰的一道傷痕。這讓仙氣飄渺的他忽然有了凡俗的意味。然而這傷痕的後面,卻是任他們已位列仙班,也不能參透半分。

「竹君,第幾次了。」沉如墨玉的嗓音,出自一直負手立于門旁的玄衫男子。他眼睫始終未抬,似乎還沉浸在天音中,久不知返。話中卻透著一股冷冽,高高在上的威望。那玄衫上石青的回紋本尋常,此時卻也顯出不凡的感覺來。若定楮細看必現,那回紋似有生命般,竟在緩緩流動。

「竹君!他已經死了!不會再回來了!你清醒點好不好!」菊君霍地站起,猛得上前一把抓住竹君的衣領搖晃。眾仙只覺眼前赤光閃過,撫琴男子早被這突來的大力揪起,翠衣被緊緊拽著,顯出細密的褶皺,環繞住他蒼白的臉。

「子菊,別激動。會傷到他的!」秦笑連忙拉過他安撫道。菊君悶悶的道︰「我就是擔心嘛!」一抹張揚的艷紅瞬間柔和下來,安靜的存在于秦笑的兩臂之間。

撫琴男子郁竹頹敗地坐下,絲微亂,臉色愈加蒼白。只襯得那雙眼氤氳迷離,綾唇干裂而略張,兀自顫抖。

陌蓮扶于凌仙的腿前,茫茫然看著這一切。相比他的同伴來說,他那只有十二歲孩童般大小的身形實在是太過于微小,一襲女敕女敕粉色小衫將同樣粉女敕的他襯得尤若女童。那清澈的大眼里有一絲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種通達,一種紅塵萬事皆不入其眼的佛謁。這種神情出現在一個孩童身上頗令人訝異,然而你若知他是佛前最早開放的一朵蓮,在眾仙中也是最接近神佛的第一者,那麼那一絲不解,才該是我們訝異的存在。

一只素手拂去陌蓮扶于她腿上的小小藕臂,縴指的尾端有著透明邊緣,仿若滴著水珠,那是凌仙蓄得恰好的指甲。她施施然立起身來,鵝黃的長裙上不見半點褶子。未听得她一言,便失卻了她的蹤影。那方才立過之處只余魅惑的一段香,往四方如水波般漾開。

沒有片刻猶豫,陌蓮也接著遁走。于是,軒內又漫過絲絲縷縷的蓮香,不似初梅的清雅素淡,也不似凌仙的魅惑迤邐,若嗅之只覺全身無一處不舒泰,神台清明。那是最接近神佛的蓮花,所散的最接近神佛的香氣,凌駕于眾生之上。

兩仙離去所帶動了氣場的波動,驚動了窗邊的銀男子。他姿容華麗,服飾華麗,連舉止都華麗非常。其實他只是轉了個身,只是這通身的高貴氣質掩也掩不住。只听得他喚聲︰「松君。」之後消失在窗口。連聲音也是華麗高貴如上好的明珠,圓潤而動听。隨即,錦松、子菊和秦笑先後離去,只有初梅仍舊枯坐在側,陪同怔忡的郁竹。他眨眨那雙溫和的琥珀色的眼,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什麼也沒說。又過半柱香的時間,他也乘風而去。

滴翠閣內,有水珠滴落的聲響。

滴翠閣外,一聲悠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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