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仙途 第一百一十六章 赤菊花開,屠野千里(四)

作者 ︰ 伏棠

郁竹搖搖頭,只得作罷。凌仙的意思他不是不知道,他們這樣的修為,要除個人並不困難。只是,只是他,他,唉!他不忍殺他!他-不-忍!

他說不出為什麼,只是見到那個少年時,心中莫明的一揪,才扯出那連體的絲線。他只知他不忍害他。盡管,他最終,要毀在他手上。

無奈嘆了口氣,郁竹撢了撢衣上莫須有的灰塵,起身走進醫館後堂。

他該準備些什麼去拜訪一下他的新鄰居。

片刻,郁竹依然兩袖清風地從後堂出來,並未見他身上多了什麼物事。只是神態清拔了許多,一掃方才的困頓。

他並未多做停留,直往徐府別院踱去。

徐府別院離郁竹的醫館不遠,只一忽兒便到了。此時徐殊陽方沐浴過,他身子弱,年紀又小,正是要就寢的時候。听得門房報有一醫士前來,說是能為他解惑。他听徐盟道那醫士氣質不凡,觀之信,心里就起了相見之心。

待將人領進門來,徐殊陽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好似有東西炸了開來,心里有什麼欲月兌口而出。他究竟是個半大的孩子,不由得慌了神,只定定地看著那醫士。

房中眾人,除郁竹外,徐盟最早察出不妙。他不愧是徐家的老管家了,只一閃身擋在小主人和那不名醫士中間,兩眼不眨地盯著小主人,生怕錯過他細枝末節的不好來。

經徐盟這麼一擋,徐殊陽回過神來,他只懊惱剛才的失態,來不及細想那一剎那的怔忡是為何。再定楮看那醫士,卻被徐盟的高大身軀遮住了視線,他有些著惱,略皺了皺眉,徐盟才將信將疑他的小主人沒事,讓開身形。

徐殊陽也不著急說話。只細細地看著郁竹。郁竹也不開口,同樣回視著他。兩人就這麼一站一坐看了半日。看得徐盟都有點心浮氣燥了才住了。

「這位先生,聞得您能為在下解惑,卻不知所指為何?」徐殊陽不疾不徐的詢問。

「自是隱疾之惑。」郁竹也淡淡答道。「公子不妨一聞。」

自此,徐殊陽與郁竹常來常往,睦鄰友好。

凡界濱城

當徐殊陽在別院小住的時候,濱城的徐府中生一件大事。

「老爺,長卿他,他……他要有個三長兩短,我,我就隨了他去!嗚,嗚……」二夫人徐方氏對著人事不省的徐扇幽哭得肝腸寸斷。

徐浩隱對著昏迷三天的長子也是大皺其眉。他是見過大陣仗的,此時也失了冷靜。只一徑兒將畢生有過節的人家細細想了一遍。卻百思不得其解。

徐浩隱中隱隱于市二十一年余,間或有仇家尋上門來,在多方相助下,也都能勉強應付。從沒遇到過拿他兒子大作文章的時候。看長子情況,是受了重傷。還中了毒的樣子。只是毒不知被誰解了大半,余毒未清,加上重傷在身,才昏迷不醒。

毒不稀奇,稀奇的是傷。

想他徐浩隱十九歲行走江湖,腥風血雨了半輩子,就是入市了。也並未荒廢武藝。跑買賣和江湖月兌不開關系,對于江湖時事還是靈通的。但遇到長子身上這樣奇異的傷勢,也是束手無措。

這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種傷勢,就連常駐海外,見多識廣的徐安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徐安是徐家常駐海外的管事,形同半個主子。徐扇幽是在出海做買賣時出的事。受傷後,就是徐安將他一路護送回來。連他也不知道如何處置,一路上也想了不少方法,竟無半點助力,只是護著他不讓傷勢惡化罷了。

一晃近十天。徐府里更是焦急萬分,各人都擔心著徐扇幽的傷勢。年後剛外放學商的徐四少徐妙言卻從駐地趕了回來。他行色匆匆,面色凝重,眾人均知他有些法力,也就放心讓他診治。

「怎麼樣?」徐浩隱掩不住滿臉的希冀。

無言搖了搖頭。徐妙言的表情讓徐浩隱心中一涼。他限難地閉了閉眼,一貫的堅強又讓他重振精神。「有一星半點希望?也要勉力一試!」他目光灼灼,似看著徐妙言,又仿佛不是。

徐妙言被父親突的精芒震了一震。他從徐浩隱身上見到最強烈的不過是仇家來尋時暴出的殺氣,遠不如此刻的勢不罷休驚人。那是一個男人,一個父親對人生重要的人的守護,無人比他執著。也無人執著過他。

徐妙言想了想,眼里慢慢透出一些捉模不定來。

這細微的變化在徐府心焦的眾人面前什麼也沒有,看在徐浩隱的眼里卻是知道了這位季子必是有了什麼主張,只是現下沒有把握,不敢當著大家的面說出來。徐妙言自小謹慎,對他這種神情徐浩隱再熟悉不過。于是他示意徐妙言隨他出去。

急步行至徐府大書房,徐浩隱只是盯著他的兒子,並不急于追問。

徐妙言垂頭理了理思路,緩緩道︰「大哥這不是單純的受傷。他是入了邪氣。」他抬起頭,眼里有點沉重,「非常人所能解。」

徐浩隱沉默良久︰「何人能解?」

「孩兒——不知。」

徐浩隱大慟。徐扇幽是他的第一個孩子,當年方氏有了他,徐浩隱為了他的安全,才決定退出江湖。對于這個孩子,徐浩隱有著許多的希冀,這畢竟是他為之放棄江湖的孩子。他人生中第一次那麼想保護的特別存在。盡管這個兒子沒有次子意翾那麼才智過人容貌出眾;沒有叔子繼武那麼凌人氣勢渾然天成;沒有季子那麼冷靜自持寵辱不驚。甚至沒有卓亭早慧,沒有瑾池乖巧。但是這位長子那份平和淡定,那種溫婉如玉的君子性格,在沒有過人才智,沒有高明手腕的情況下,在海外硬是扛起一片天,**開拓出更大的市場。怎麼能讓他不心疼,怎麼能讓他不愛呢?

徐妙言憂慮的看著他的父親︰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父親,也不願再見到這樣的父親。

「若說一試,孩兒聞得帝都外有個小鎮名烏夕陽,小鎮里有座青陽山,山上有一道館,多有高明之士。父親認為……?」徐妙言詢問的看著他的父親。

徐浩隱堅定的看著這位面容澹定的兒子,緩緩的點了點頭。

翌日,父子二人兵分兩路︰徐浩隱直接帶上徐扇幽快馬加鞭向帝都行去;徐妙言則隨徐安出海尋訪當時的知情者,希望能找到些許線索。

日子就在探訪中潺潺,不覺又是近十天過去。扶琉別院中的徐殊陽與郁竹在各懷心事,半真半假的交往中,都有奇妙的感觸。

這日,正是雨過天青,徐殊陽不滿于閑庭信步,在這春天中難得晴好的天氣里,拜訪郁竹的小醫館。二人對坐于小院的香樟樹下,談起徐殊陽長兄的情形,郁竹也覺奇怪︰「按說近一月了,就是頑癥也該有個診治的方法,怎會連個病因都沒有查出來?莫非……」他水霧彌漫的眼里波動了一下,並沒有說出口。

徐殊陽也知他所言為何︰「如此看來,確是如此。不知兄長如何了……」言罷復省己身,心下苦笑︰自己尚在病中,拿什麼心力去幫助家人?更別提有何應對良策了。

少年蒼白青的臉上恍惚了片刻,定定地望向郁竹身後。

郁竹比他更早察覺出不同來,只是不露聲色罷了。現下,連徐殊陽一介凡人也看出不妙,想是對方形跡已顯。他看也不看身後,漫聲道︰「金合歡,從小到大,你一次也沒打贏我。還要再試?」

香樟樹後現出一個遍身綾羅,披金帶銀的富貴公子來。他年約二十,衣著考究,只是未免太過奢華的媚俗;一頭亞麻色的長倒是沒有任何束縛,任其披散在肩上;一雙白女敕的好像女人的手上卻持著一對小金錘;一付「我就是要打架你想怎樣」的神情,掛在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上,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我不管!打不過也要打!總有打的過的一天!」這位金合歡公子看上去就像個被寵壞的小孩子,說出來的話也和小孩子一樣不講道理。聲音極特別,相比于亦男亦女的描述,孩童般的音色更接近些。

徐殊陽看得目不轉楮,他從小到大接觸的多是冷靜穩重的人物,就連弟弟卓亭也是個小大人樣,像這樣蠻不講理還理直氣壯的人是第一次見,難免有些好奇。

郁竹頗感無奈,他不明白為什麼他這樣冷靜嚴謹的人,交的朋友都特不靠譜。長春藤是個促狹鬼,何首烏和山參一天沒杠抬就不舒泰,這個金合歡更讓他頭大!從他們相識之日起,幾百年了,一有空就找他打架,輸了就算了,沒一次服氣的,找遍各種理由再打……到後來干脆連理由都懶得找,喬裝,偷襲,無所不用其極的找麻煩,在妖精界早鬧成了大笑話。這不,才三年不見,又找上門來了。

嘆了口氣,郁竹道︰「要打便打吧,只是別驚擾了客人。」說罷起身,作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擇別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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