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一怒,自然有人倒霉,他可不管下人們是什麼心思。于是揚州城里的眾人看了一出林家的好戲,畢竟林如海平日里可沒這麼多的把柄可抓,如果能在里面挑些刺兒,向聖上奏告他個治家不嚴,也不是沒可能呀!看他林如海還如何傲然,成日里清廉、忠君愛國的,似乎大家一個個兒都是貪官兒一樣,真是讓人頭疼的緊。
林如海直接報官了,揚州知府衙門中的差役們從林家帶出來了幾十號人物,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竟是一個個地耷拉著腦袋,頗有幾分灰頭土臉的樣子。
至于林家後院柴房里管著的幾個人,林如海和林季陽連夜開始審問。實在是沒想到,這個府里除了聖上的人之外,各位皇子們也這麼看的起自己,平日里二門上老實巴交的婆子竟是三皇子的人,至于後廚中劈柴打水的漢子竟是五皇子的人。
林季陽將這些人分別關押,昏昏不見天日之地,也不打不罵,只空蕩蕩地房間里關著。果不然,沒過多時,眾位都一一交代了。
看著眾人的供詞,林如海覺得自己能活到現在,簡直就是奇跡了。不由地慶幸起來,幸好玉兒不在揚州,這些內宅的手段簡直防不勝防。
林季陽雖然也曉得這官場斗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的,可是再是沒想到,這些人的手段能如此下作,賈敏的死亡竟是各方插手的結果。可不僅僅是賈家某些人的手段。
只不過,他默默地將那一頁的供詞藏了起來,沒讓林如海看到,省的再氣出個好歹來。
這樣鮮血淋灕的教訓讓林季陽自此便更謹慎起來了,他一生中最值得驕傲的便是謹慎,只是別人看到的都是他的才華橫溢,他的位高權重,他的心思敏捷。
林如海大刀闊斧地將一批蛀蟲清理出了林家,搜集的家產竟有一百多萬之多。
他也曉得這種事情是瞞不過聖上的,為了表達自己的忠心,林如海上秘折給皇帝,將其中的60萬捐給了朝廷,作為今冬黃河兩岸干旱救災之資。皇帝收下了銀子,自然要有所表示,他也終于下旨,讓林如海今年年底卸任巡鹽御史之職,進京述職!當然,狀告林如海治家不嚴,縱容家人魚肉百姓的折子也讓皇帝給壓了下來。
林如海覺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那麼就是皆大歡喜了,至于花出去的銀錢麼,自然不是什麼要緊之事。
他本來就是讀書人,對著金銀這些身外物頗有幾分淡然的心思。
賈政听的妹夫年底要進京述職,便急忙告訴了賈母,老太太也很是高興,女婿能回京,那樣也好。
林季陽觀摩著林如海的殺伐決斷,從中揣摩著他的心思,總之收獲良多。
林如江本人比兄長更溫和許多,兩人的風格不同,林季陽覺得自己做事可以融合兩家之長,有自己的風格才好,省的邯鄲學步,貽笑大方。
只是,如今麼,他要走的路還長,上路都還沒有呢。如今他才是秀才老爺,離著官場還遠著呢,明年中了進士,方是開始。
六月,林季陽又回了蘇州,參加府試,他已經考了兩次的第二了,年輕人麼,總想要個第一名,這樣好看又好听不是麼?可惜,老天不隨人願,林季陽想要什麼不來什麼。這一次,看著第二的成績,他覺得自己可以去廟里求神拜佛一番了。為何王石是案首呢?難道這個王石真是自己命中的克星不成麼?
有了這樣的心思,林季陽便同那些老書生一般,看著人群中萬眾矚目的王石,心思有些微妙。
不過很快他就想通了,自己的本事不行,為何要抱怨別人優秀呢?他本來就不是小孩子,心志堅毅,能過了自己的心魔,便是一大進步了。
萬年老二的林季陽此後與王石的交際一如既往,倒讓人覺得他不簡單,很快就結交了幾個知心好友,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八月,林季陽又在眾人殷切的目光中走上了考場。這一次,林季陽覺得自己可以信心滿滿地拿下解元了。名揚天下倒不至于,可是揚名江南倒也是好的呀!人不輕狂枉少年,不是嗎?
結果!悲劇!
依舊是第二名。解元依舊是王石,他年紀輕輕,堪堪二十出頭,就這般出類拔萃,很快便受到了蘇州學子的吹捧,成日里參加些什麼謝師宴、同年師兄弟的聚會之類。他雖然也受追捧,可到底不如王石那般風光。
江南可是文風勝地,有了這樣的才子出來,又是這樣一位風姿卓爾的君子,誰人不愛?大家要交一位有才氣之人是真,不服氣試探他一二也是真,自古文人相輕,也不是說說的。
憑什麼,你才年紀輕輕的就能做到蘇州府的解元,自然要拿出些讓大家信服的本事來,方顯得你本事!再者,這文章做的好也不代表人品好,大家帶著探究的心思將王石研究了個遍,就想知道這位王解元是不是一個值得交往之人。
短短數日,王石便在不斷的邀約,喝酒,作詩,拜會中度過,簡直就是煩不勝煩,可是看著府里父母親人都驕傲自豪的樣子,他也只能兀自忍耐了,好在明年的會試還早,否則自己怕是……
看著他直呼自己受不了的狀況,林季陽早前兒的那些羨慕嫉妒的心平息了,輕笑道,
「怎麼?這樣風光,你還抱怨上了?」
「好了,你就別再摻合笑話哥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的七嘴八舌的,鬧的人頭都大了。唉!」
王石看著笑的柔和的林季陽,回敬了他一杯茶,懇切道。
「請。」
二人相視一笑,以茶代酒,一飲而盡,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林季陽回到揚州時,算是受到了家里大小人眾的歡迎和安慰,就怕他對于自己一直是第二有什麼別的心思,這讓他一時竟有幾分受寵若驚之感。
林如海看著他心態平和,不由心中點頭,這孩子心性倒是不錯,不驕不躁,方能成大器。
林季陽既然過了鄉試,那麼在揚州的事兒便了了,他在揚州的事兒便了了,雖然揚州也不錯,可到底開始想念京中的父母了,
明年正好是三年一次的大比,他如今要抓緊時間研習歷屆的卷子,以及六部有可能為主考官的各位大人性子,以便日後有個什麼意外也能隨機應變。
他這幾日便帶著岫玉黛玉兩個,在揚州城里吃吃喝喝,觀景賞古,泛舟游湖,好不快活。
直到林如海看不下去了,嫉妒地想,這樣清閑的日子他也想過,便將岫玉扔回了書院,林氏兄妹這才意猶未盡的結束了揚州的吃喝之旅。
又一次的,他帶著黛玉從江南北上。只是這一回,,兩兄妹也不趕路,一路上游山玩水,算是折騰了個盡興,帶著兩船的東西回去了,算是見識了一些人間百態,兄妹倆收獲良多。
黛玉自此,將心中的那些小心思都丟開了去,心胸變得寬廣起來了,人生百年,自是應該快活些,計較思慮那麼多,卻是不該!
至于林季陽麼,將自己的所見所聞都一筆筆地錄了下來,這些都是他仔細地看了當地的民生百態,官吏風評、習俗規矩,日後說不得那一日,就能派上用場了。
直到十月,這才抵達京師。
林太太一邊抱怨兒子不靠譜,小小年紀就曉得帶著妹妹胡鬧,這要是有個萬一,三長兩短的,他能擔待的起麼?一邊詳問了他考試的事兒。兒子小小年紀,就成了舉人,雖不是案首,可也值得驕傲了。尤其是在京中看多了那些紈褲子弟的做派,听了各家夫人的抱怨後,她更是高興自家兒子的上進。
黛玉只笑眯眯地看著哥哥被責問,也不出口替他解釋一二,後來迫于他眼神的壓力,這才讓丫頭們捧出了她特地搜羅的各種禮物,成功地讓林張氏轉移了注意力。
林季陽在母親後面,遙遙地對著她行了一禮,算是謝過了相救之情,惹的黛玉「咯咯」笑。
等林季陽回到家後,就听到了林太太說賈家東府的媳婦過世了,一個晚輩的葬禮如何如何的盛大,再因著各種亂糟糟的流言亂語林張氏也听了不少,只是有些話不好當著晚輩的面兒說,只是如今想提醒兒子要遠離些賈家。
可是又看著一旁歪著的黛玉,林張氏又住了到嘴邊的話,此事還真是不好辦呢。
林季陽也是心中一驚,秦可卿死了,那麼離元春晉封可就不遠了。再後面的,賈家如何的炫炫赫赫地辦喪事之類的,他卻是听不到了,只心中思慮,如何讓黛玉遠離賈家。
林張氏看著兒子有些心不在焉,只當他累了,便打發他去休息了。黛玉也趁著這個空子,一同告辭了。
兄妹二人一同出了林張氏的院子,黛玉問道,
「哥哥,我剛剛看你有些神色不屬,是不是外祖家此事有什麼不妥?」
「唉,這倒不是。只是當今一直力主儉省,賈家這樣鋪張,怕是會引起聖上不喜。」
「這該如何是好?」黛玉也不是那種什麼都不懂的,自是曉得聖眷在身的好處。
「要麼,我最近去外祖家拜訪之時,稍微地提醒一聲兒外祖母?」
她歪著腦袋問道。
「暫時別,以聖上對賈家的優渥,暫時無礙,這樣的事兒你如何能說呢?別惹的人再笑話你。」
林季陽笑著打趣她。
「哥哥也會看不起女子麼?難得你也會笑話我麼?」黛玉笑著問道,只是手中的帕子倒攥的緊,顯見的是有幾分緊張在意。
「這倒不會,自古巾幗不讓須眉的多的是,只是如今的女子多局限在後宅,成日里就曉得爭風吃醋,雞毛蒜皮子的。哪里有我妹妹這樣的優秀,哥哥驕傲還來不及呢,如何會笑話你?我的妹妹就合該是這樣的,再怎樣的,也還入不了我的眼呢。」
林季陽笑著道,他的這一番話倒是讓黛玉蹙著的眉頭松了開,她笑著道,
「哥哥,果然是大丈夫,別人也沒法子成為我的哥哥,我的哥哥,自然也要是你這樣的。」
「好了,玉兒。快回去歇著吧,累了這麼久,明日就不用早起了,後天哥哥再送你去榮國府,拜訪老太君去,可好?」
「這,也好。」
黛玉略一沉吟,便應了下來,帶著丫頭嬤嬤的轉身走了,林季陽目送她離開,才算是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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