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晚以後,辰曜不再逼迫她說出實情,就這麼相安無事地過了幾天。
不知道辰曜的任務完成了還是怎麼,一大早起來就看見他們兩個在那里收拾東西準備挪窩了。于是好奇地走了過去,「這是要去哪?」
見辰曜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他隨身攜帶的只有一柄劍,反倒是幻音零零碎碎地整理了大包衣物,弄得朝露都覺得不可思議,一個殺手怎麼能有這麼多行李呢?
不過,比起幻音那堆衣服,他那把古琴的體積顯然更大……
「姐姐!」
看見朝露走過來幻音顯得很高興,與辰曜那死氣沉沉面無表情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
臉上掛著輕柔笑意的白衣少年一把拉起朝露的雙手,「我們要回去了——」
回去?
听聞此言她不禁微微一愣,看著眼前兩人想也沒想就月兌口而出,「回哪里去?」
一陣帶著涼意的勁風吹拂過境,將滿院落葉卷入半空,紛紛揚揚,如同下了一場紅艷艷的楓葉雨,而黑衣如墨的少年就站在那畫卷般唯美的場景中,目光淡漠地看著她,「回影閣。」
听到這兩個字,她再次愣住。
「你和我們一起。」他右手纏著繃帶,似乎是練劍的時候傷到了。
難以置信地轉頭看過去,她想確定辰曜這話是不是在開玩笑。
倒是幻音微笑著牽住她走向門外,邊走邊說回頭看朝露,「反正姐姐也沒什麼地方可去的,就和我們一起走吧!」
不會吧,他們要帶自己去影閣?
後背一陣發涼,要知道那可是殺人犯聚集的賊窩啊,自己這點三腳貓功夫去了,還不得被人削得連渣渣都不剩?
好像听辰曜說過,影閣和別的門派不同,沒那麼多規章制度而且上下之間的等級關系也相對松散,可就算這樣她還是覺得有點別扭,她一個普通人去殺手堆里呆著~很沒有安全感啊!
後腰突然被個冰冷堅硬的東西戳了一下,嚇得她條件反射地轉過身來,卻剛好對上辰黑衣少年露凝霜般冷冽的眸子,而剛才捅到她的,則是破曉的劍柄。
倘若是長大幾歲的辰曜,此刻她已經一巴掌呼過去了,奈何眼前這個……咳,雖然是同一個人,但顯然沒有長大後那般包容自己,要是惹毛了或許還會有生命危險~哎!
也不知道辰曜什麼時候弄來的馬車,反正和幻音一起坐在車里倒是沒顛簸多久就到了,她這才明白原來這里距離影閣其實並不太遠。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跟著辰曜他們身後走進影閣所在的九屠山時,並未像在其他門派一樣看待看守山門的人,映入眼簾的只有一片寂靜空曠的山林。
那仿佛剛從沉睡中蘇醒的彼岸之地上空籠罩著一層接近淡紫色的霧氣,就像從天空中垂下來的曼妙薄紗,將這塊區域勾勒得如幻境般瑰麗神秘。
本以為這里是殺手聚集的地方,可一徑走到那座氣勢巍峨的暗色調建築跟前,她始終沒見到半個人影,倒是辰曜和幻音兩人閑庭信步、神情平靜,也沒人給她解說解說。
進門前辰曜才轉過身來看向幻音,「你帶這女人去後廂。」
幻音點點頭,拉住朝露的手走向什麼地方,嘴里輕言細語地問道︰「餓不餓?我們先去吃點東西,等辰曜回來。」
「那他去哪里了?怎麼沒看到其他人?」這座宮殿恢宏般的大宅死氣沉沉的讓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影閣又不是個門派,殺手們平時很少呆在這里,只有接任務和回任務的時候才過來。」幻音輕笑一聲,帶著朝露穿過回廊。
原來是這樣嗎?難怪四周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剛轉過個拐角,就被一大片火焰般耀眼的鮮紅閃花了眼。
她愣在原地,這才發現那鋪了一地的竟是綻放了滿院的彼岸花!
淡紫色的天幕下,滿地觸目驚心的彼岸花朵如噴薄而出的鮮血,紅得刺眼,在每個角落留下那鬼魅妖異的印記。
彼岸花,花開開彼岸,花開葉未生,葉生花已凋,花葉兩不見,生生相錯,永遠相識相知卻不能相戀。
第一次看到這麼多彼岸花,她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久久不能回神。
彼岸花,彼岸花……
為什麼總覺得好像在哪里看到過這幅景象?
她不知不覺地走神,直到幻音好奇地戳了戳她的胳膊,「怎麼了,姐姐喜歡這花?」
意識到幻音在和自己說話,趕緊將視線收回來,「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彼岸花,太美了!」
「後山還有很多呢,要是喜歡待會我可以帶姐姐去看!」幻音先是輕快地笑笑,而後露出一絲疑惑的神情若有所思,「說來也怪,我們閣主那樣一個武痴,卻不知怎麼的竟喜歡種花……而且只偏愛這一種。」
閣主?!
听幻音這麼一說她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影閣之主可不就是那呆萌呆萌的小葡萄麼!
想到小葡萄那傻乎乎的樣子,她沒能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
「姐姐你笑什麼?」幻音莫名其妙地皺了皺眉,似在琢磨自己方才所說的話究竟有哪里能惹得朝露忍俊不禁的。
突然意識到自己笑得很不合時宜,她連忙打住轉向幻音,「沒事,我自己瞎抽瘋。」
聞言幻音無奈地笑笑,這姐姐還真是經常月兌口而出些古里古怪的新名詞!
「對了,你們閣主呢?」她突然很想見見這個時代的小葡萄。
「不知道呢,已經許久沒見過了……」幻音搖搖頭。
好吧,殺手老大什麼的,果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啊!
在影閣呆了大半天,朝露才漸漸明白為何說影閣不是個門派了,因為這地方壓根就像個家政服務公司!殺手們如同鐘點工一樣被影閣雇佣,而影閣則通過其龐大的情報網搜集各種信息,接受委托,然後得來佣金再進行分成,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種特殊的勞務關系。
只不過在殺手的世界里,向來有著極其偏執的力量崇拜觀念,弱肉強食隨處可見。沒有歸屬單打獨斗的人顯然在情報、後援等各種方面比不了像影閣這樣有組織的機構,所以無論任務風險還是得手概率都不高,所以影閣自創立之初就吸引了大批來自五湖四海的精英刺客,也正因如此才發展到現今這般規模。
而且朝露也發現雖然留守影閣的殺手不多,可是在後廂還是建了精美的客房,甚至還有負責打掃、燒飯的佣人!
話說回來影閣七煞她幾乎都見過,可這次來竟然沒看到其他人,只是零零星星踫到幾個氣質冷冽、沉默寡言的人,據說也是回來接任務的殺手。
或許他們當殺手的都不太關心別人的事情,見朝露一個陌生人到來,竟然連看都沒看她一眼!而是面無表情地匆匆走過,完全當她是空氣。
就這樣百無賴聊地在影閣呆了兩天,辰曜又接到了新的任務。
沒辦法,朝露和幻音兩人只能跟著前往。
听幻音說他只是擅長音律而拳腳功夫很一般,很多任務都得辰曜幫忙才能完成,因此這像朵白蓮花一樣的少年卻很少親自動手殺人。
不難理解這兩人搭檔行動是有優勢的,可辰曜卻不管走到哪都非得帶上朝露這拖油瓶,簡直就像是在監視!哎,看來還是不信任她啊~
說到底,她還想留在影閣查探一下小葡萄的事情呢,總覺得後來遇到他變成那副模樣肯定事有蹊蹺……
三人離開後只是來到一處地勢險峻的狹道口,看樣子是要守在這里攔截什麼人。
「你呆在這別亂跑,」辰曜握住劍柄回頭看了朝露一眼,然後轉向一旁的幻音,「該怎麼做,不需要我教你了吧?」
被辰曜寒意凜凜的眼神一瞥,幻音嚇得往後縮了縮,連忙把蓋住封魔琴的布條拆了下來。
就在這時,道路前方傳來陣陣車馬行進的聲音。
只見黑衣一閃,辰曜的身影就像夜梟般無聲無息地竄了出去。
稍一側身就看到幻音一臉蒼白的樣子,于是有些好奇地拽了拽他的袖子,「你好像很怕辰曜呢?」
「不!」
幻音微微抬頭,眼神空洞地喃喃低語,「他說得對,他說的都對……」
听不懂幻音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再轉頭看向前方朝露才發現,從道路那邊過來的,竟是一支足有幾十人的隊伍。
難道辰曜打算同時對上這麼多人嗎,簡直瘋了!
「什麼人——」
看到從天而降手握長劍的黑衣人,那邊隊伍猛然停下。
幻音突然抬頭,雙眸帶著點點水光看向朝露,露出一絲憂郁的表情,「姐姐,你用這塊布條將耳朵堵起來。」
很快就反應過來幻音要做什麼,她下意識地拿起那塊柔軟的絹布呆呆看向狹道口那群驚慌失措的人。
听幻音的話把雙耳捂住了,緊接著見他雙手撫上琴弦,修長的指尖撩撥了一下。
「叮~」
和之前玩樂彈奏時截然不同的旋律仿佛吹響戰斗的號角般響了起來,即便將耳朵捂了個嚴嚴實實依然被那如同斷金裂帛之聲的曲調刺得耳膜生疼。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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