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卷運轉,洛秋周圍風雪再起,漫天銀光中,一絲絲生機從身上剝離,然後沒入音音體內。
洛秋的臉上血色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駭人的蒼白,功體與生機快速損耗,本來壓制的傷勢再度襲來,一滴滴鮮血自嘴角淌下,滴落在衣衫與鮮花上,妖艷刺目。
盞茶的工夫,卻仿佛半年之久,洛秋收回右手,功體耗盡,再難壓制傷勢,一口朱紅吐出,灑在百花中,淒涼之極。
強忍功體被完全抽空的痛楚,洛秋勉強地回到馬車上,下一刻,紫荊馬車奔出侯府,直直朝四叱院掠去。
寒風吹過,百花園中,汐夫人默默走來,看著仍在沉睡的音音和地上漸漸干涸的鮮血,眸中盡是哀傷。
為什麼,這樣的苦痛要讓兩個孩子卻背。
馬車回到了玄叱院,卻沒有回到藥妃的住處,在離凡火塔不遠的一個無人角落,洛秋偷偷下了馬車,然後朝著凡火塔行去。
沒想到那老頭子的許諾這麼快就用的上。
凡火塔有九層,每一層都有四十九個火室,不過,三層以下一般都是滿的,洛秋並不挑剔,隨便找一個空著的火室便進去了。
當然,空著的火室已經在第四層。
火室不大,一丈見方,推開門,入眼,一尊血爐虛影沉浮,點點火光繚繞,洛秋轉動輪椅進入室內,頓時感覺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洛秋再運生之卷,霜華激蕩,神爐如有感應,降下血色火光,冰雪與火海的踫撞另周圍空氣劇烈扭曲起來。
下一刻,洛秋收斂所有氣息,霜華消失,火浪咆哮,化作血芒鑽入體內,剎那,洛秋心泉之內,火光斑斕,遼闊如海,血氣浩瀚奔騰,隨著經脈流遍全身,焚燒鍛造著每一寸肌膚。
「呃」
一聲痛哼,洛秋臉上汗如雨下,整個人都仿佛要燃燒起來,引火鍛體,強行刺激干涸的心泉。
「嗯?」
九層塔中,一雙雙眸子睜開,望著頭上沉浮的血色神爐,露出差異之情。
「又一個瘋子啊」
引火鍛體豈是那麼容易,就算曾經登上九層的家伙們也不願嘗試,那種滋味,當真讓人生不如死。
「這些不把自己當人看的家伙真是可怕」
毫無疑問,引火鍛體是最好的修煉之法,但,那種痛苦又有幾人能夠忍受,比起修煉,人命或許更要一些。
只是,洛秋沒有選擇,想要快速恢復功體,他只能這樣做。
「呃啊」
將近兩個時辰後,始終靜默地洛秋突然狠狠一顫,痛苦的長哼中,周身寒氣激蕩,伴隨著絲絲血跡噴薄而出,黑色長發飛舞,一縷縷白發若隱若現,仿佛瘋狂了一般,讓人心驚膽顫。
旋即,便是深深的沉寂,再出現時,火室門開,洛秋無聲離去。
三年止步的修為終于突破,也許時間到了,也許悟了,說是幸運,又有誰都體會其中的苦與澀。
修煉之路,闢心泉,修命海,奈何苦海無涯,九重天幾不可攀,古今多少天才,真正攀到九重天又能有幾人。
九重天,便是人間的極致,每一重天都困住過無數英豪,洛秋開闢心泉後在一重天困了整整三年,不長,也不短。
馬車起步,朝著藥妃住處駛去,夕陽落盡,夜幕已臨,明月下,狂奔的馬車劃過一道黑影,快的驚人,顯示著馬車主人內心的不平靜,他食言了。
夜中的玄叱院很靜,這是一條少有人走的路,所以洛秋也不擔心撞到人,他有些著急,說好日落前,卻無意中忘記了時間。
馬車破門而入,于院中止步,寧辰下車,突然,眸子狠狠一縮,淚水不自主地流了下來。
一襲紅衣的藥妃渾身是血的倒在院子中,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嬌艷媚人的臉上再無一絲顏色,身下的鮮血依然在蔓延,漸漸染紅周圍的石板。
洛秋失神在血泊中,輕輕將藥妃抱起,感受著將要冷去的嬌軀,一顆心悄然裂開。
「為什麼」
低沉的呢喃聲中,洛秋的雙眼漸漸失去了好不容易才有的色彩,重新恢復往日的淡漠。
他以為他找到了方向,卻這麼快再次走入了迷茫。
究竟為什麼?
月色如霜,照下一地瀑寒,夜冷,身冷,心更冷。
下一刻,點點妖艷的紅光從藥妃升起,無聲無息沒入洛秋的眉心中,依稀間,虛弱地聲音回蕩,一閃即逝,幾不可聞。
「青霜谷,菱晶花」
洛秋眸子一顫,單手虛空一拍,輪椅騰起,帶著藥妃落到馬車上,旋即,黑馬嘶鳴,騰騰朝外奔去。
凱旋侯府,再迎白日之客,汐夫人震驚,鳳冠霞帔展現殺機。
「怎麼回事!」
洛秋沒有解釋,他也沒時間解釋。
「我要去一趟青霜谷」
話落,洛秋周身銀光大盛,生之卷逆轉,自毀根基。
「喝」
狂舞的黑發下,洛秋神色瞬間蒼白,一絲絲精血從心口噴出,濺起一丈高。
洛秋穩住身形,一揮手攬過精血,凝于手心,寒氣激蕩,迅速冰封。
「保住音音的命,等我回來」
直接將血珠甩給汐夫人,洛秋轉身離開,下一刻,馬車奔騰,再度駛出侯府。
遙遠的北原,寒月高掛,忽見馬車狂奔,劃過一抹黑色的虛影,不一般的馬,不一般的車,再荒原上飛掠而過。
洛秋吃下了斷心草,強行壓下周身傷勢,幾乎是找死的行為,卻也顧不得了。
他不知,玄叱院中,數位太上長老出關,要一見引火鍛體的學生,引得玄叱院震動。
他不知,封靈城中少城主謝易風來到了皇城,還帶來了剛剛成功開闢心泉的妹妹。
他亦不知,皇朝的西南方,軍師入四奇宮,屠盡煙、雲、風、火四宮殺手。
……
七日的狂奔,馬車終于停下,洛秋下車,看著眼前寒雪遍地的奇谷,雙眸微微眯起。
北土多奇地,青霜谷便是一處,終年冰雪,如若極地。
不過,這里卻是慈劍天閣的禁地。
谷中,一口墨中帶艷的劍橫在風雪中,劍尖滴血,寒霜敲打在劍上,終年不斷,旁邊,一位少年半臥,身著墨白的大氅,面容俊美,雙眸半闔間不見一絲人間情感,孤寂的劍者,橫斷了前行之路。
「在下洛秋,求一株菱晶花」洛秋來到谷前,道出請求。
「前進一步,殺」少年眸不動,唇啟間吐出最無情的殺意。
話中無話,前路受阻,洛秋別無選擇,轉動輪椅,要強行闖關。
同一刻,墨劍飛起,空中旋轉,帶起一瀑雪花,雪花中,少年起身,身動,劍動,清寒的劍,冷俊的眼,一開武決之始。
突感功體一滯,洛秋來不及細想,憑借無雙根基硬接銳利劍招。
「當」
劍與指對踫,激起漫天狂雪,劍鋒不留情,招式再轉,向下劈落,指亦凝霜,如影隨形,蕩開墨劍。
當初不擅長打架的少年郎,這些日子以來,不得不學習打架,有了牽掛,自然回不到從前。
青霜谷中,實力受制,能動用的功體十去七八,但,生之卷所鑄根基天下無雙,洛秋不懼,招式間,絲毫不受影響。
少年很強,是洛秋一生中遇到最強的對手,比孤樓還要強,劍招之間,斑駁雜陳,卻又不似邪道旁門,變幻的劍,讓人難以預測。
招式受阻,洛秋舍棄自身弱勢,憑借無雙根基護住身前一尺,不變的招,硬撼萬變的劍。
輪椅行一步,三丈外馬車跟一步,洛秋的招式簡單,只為前行。
「你之招式,無類無差,源自無雙根基,注入自身領悟,有一種守護的孤獨與執著,讓我升起破壞這一切的**」
話落,君少卿再動,墨劍快如閃光,斬開守護,一劍直刺,透體而出。
「呃」
洛秋未躲,鮮血從右胸噴涌而出,長長的悶哼中,周身寒氣涌動,銀光蕩風雪,墨劍周圍軀體迅速冰封。
「嗯?」
君少卿皺眉,俊美妖異的眸子閃過銀光,握劍的手未松,另一只手凝撼海之勢,拍向洛秋心口。
洛秋強忍胸口的痛楚,功體催動,同樣一掌迎上。
「轟」
一聲驚爆,兩人之間,風雪狂卷,君少卿與洛秋身下,山石塌了,陷下三寸深。
鮮血滴落,兩人同時受創,根基的對決,誰都沒有佔到便宜。
然而,這一瞬的重創,洛秋再無法困住墨劍,君少卿身影動,拔出墨劍,劍揮殘影,墨中的艷綻放淒美風華,血光升騰,直沖雲端。
「半日殘紅映江月」
極端之招,配合極端之劍,一股湃然壓力撲面而來,君少卿功體提至巔峰,再不留招,要結束這生死一戰。
再無選擇,再無退路,洛秋運最後功體,身軀緩緩升起,凌立空中,一時間,漫天雪飄,霜華凝結,銀光耀目的風雪世界,神驚鬼懼。
「生之卷,雪浪沉殤」
不世秘式現今朝,洛秋以半死之軀強運未成之招,頓時,鮮血從周身噴出,風雪世界瞬染朱紅。
墨劍劃空,血光驚艷,臨近一刻卻生生停了下來,君少卿眉稍皺,劍挽回,負與身後。
「你有傷在身,此戰無意,請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