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轉眼三月春,大地逢春的日子,萬物開始復蘇,山下書院的杏樹依然一片死寂,干枯的樹枝在風中苟延殘喘,活了十六年的杏花樹仿佛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再也無法恢復。
楚朝皇城,一座座府邸林立,十武侯春秋鼎盛,如同一尊尊神陽散發著熾熱的光芒,讓楚朝周圍的勢力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這一年新春到來之際,和平的日子還是結束了,楚朝北方,武朝再次舉兵七十萬,兵分三路大舉攻楚。
半日後,楚朝皇宮的天諭殿中五彩光芒沖霄而起,皇主聖令出,響徹整個皇城︰
「凱旋侯、北武侯、紫陽侯,奉朕聖諭,即日前往北疆御敵,不得有誤!」
「是」
三武侯府,神陽現真身,戰衣鏗鏘,肅殺的氣息震動皇城。
侯府,凱旋殿,紗簾撩動,後方,一道不世身影站立,下方,四方將領敬畏地站于下方,大氣不敢喘,是畏于上方男人的力量,更是敬于凱旋兩字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紗簾分開,一股無與倫比的沉重壓力壓下,睥睨的目光,無聲的威勢,壓迫著在場每一個人。
「出征!」
鏗鏗腳步邁出,凱旋侯走下高台,偉岸的身影,不世雄威,壓的讓人喘不過氣,楚朝軍神,時隔十六載終于再次出征。
「夫人,侯府就拜托你了」侯的聲音傳到侯府後院,在汐夫人耳邊響起。
「我明白」汐夫人輕輕點了點頭,回應道。
百花小園中,小女孩俏生生地坐在花間,漂亮的大眼楮看著眼前的少年,不時閃過一絲絲讓人心疼的怯意。
洛秋溫柔地笑著,灰白的長發下,眸中的憂傷卻濃郁的再也化不開,指了指小女孩,又指了指自己︰
「音音,哥哥」
「哥哥」小女孩低聲地呢喃,看著前者溫柔的笑容,怯意少了許多,只是,大眼楮中的迷茫還是不曾消失,自己叫音音嗎?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短暫的蘇醒,小女孩再度沉沉睡去,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洛秋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無力地看著音音一天比一天虛弱。
生之卷已幾乎沒有作用,或許,不是生之卷無用,而是他太無用。
他太弱了。
「不要多想,這不是你的錯,這是音音的命,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不知何時,汐夫人來到洛秋身後,看著後者攥出血的雙手,輕嘆道。
兩年來,每當她看到洛秋這一頭死寂的灰發時,胸口都堵悶異常,侯府的靈藥何其多,加上她與侯功體相助,再難治的傷也不應如此,唯一的解釋是,洛秋將恢復的生機都再次給了音音。
「傳說天斷山中有一株神明花,我想去一趟」听到汐夫人的聲音,洛秋松開緊攥的手,輕聲道。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更不知道音音還能撐多久,若能尋到神明花,也許,天厄之體便能壓下。
不得不說,生之卷所鑄根基天下無雙,硬生生拖著洛秋殘喘到今天。
但,僅僅殘喘是不夠的,洛秋清楚,他若不能突破九重天的界限,生之卷對音音就不再有用處,只是,短時間內,這是不可能的。
兩年的時間,他也僅僅臻至四重天而已,離九重天還差得很遠,更不用說突破傳說中的人間界限了。
「不行,此事不用再說,我不會同意的」汐夫人想都沒想一口回絕,雍容的臉上少有的閃過一抹慍色。
「準備一下,明日我便送你回四叱院,一切我都已安排好,半月後,便是四院重開之時,到時候都會有一次入化龍池的機會,但這個機會僅限于各院前五,若你不能取得進入其中的資格,日後就不用再回來了,我昭汐說到做到」
話落,汐夫人轉身離去,冷冽的語氣不容絲毫商議,豈不知,看似無情的話語中卻包含著最良苦的用心,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洛秋為了音音徹底毀掉自己的一生。
「朱雀,看著公子」
「是」
虛空晃動,一道清冷的聲音傳出,不帶一絲情感,冰寒刺骨,仿佛是只知道執行命令的傀儡。
夜幕降臨,明月高掛,汐夫人默默來到侯府一間石室,石室之中一口口名劍、長刀、戰戟依次陳列,凌厲的鋒刃依舊還帶著一絲刺骨的殺氣,這均是侯府數百年來的珍藏,每一件都來歷不凡,然而,汐夫人看都沒有看這些神兵一眼,而是直接走向石室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
撢去灰塵,一個破落的石盒子出現,輕輕打開盒子,一柄古樸黝黑的弓靜靜躺在其中,弓身黯淡無光,神韻內斂,看不出特別之處。
汐夫人輕嘆,神色復雜道,「破殤,你已沉睡太久,是時候展現鋒芒了」
「朱雀」
「在」清冷的聲音中,一抹虛幻身影緩緩顯化,周身黑衣籠罩,看不清真容,只是听聲音依稀能識別出是年輕的女子。
「將破殤弓交給公子,而且自明日起,你便跟隨他一起去四叱院,沒有我的命令,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許公子踏出四叱院半步」
「是」
……
一夜沉寂,翌日清晨,一架馬車從侯府直奔四叱院,將洛秋放下後便離開了,沒有多余的話,顯得冷漠而又無情,汐夫人的狠,又有幾個能夠理解。
推開藥園的門,看著物是人非的景色,洛秋雙眸微微失神,轉眼,四年已過,當初的藥妃已離去,當初的少年郎也已經長大,一切,都變了……
古琴在石桌上已經沾滿了灰塵,琴絲上有干涸的血跡,洛秋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那日之景至今歷歷在目,是他心中始終解不開的疙瘩。
離開藥園,洛秋便朝凡火塔方向行去,如今,想辦法爭取入化龍池的資格才是最主要的。
汐夫人的話此時仍在洛秋腦中回蕩,由不得他不抓緊時間,「記住,在四叱院中除非萬不得已盡量不要使用生之卷,兩年來,我與侯教你侯府武學便是擔心此事,不世之書不能現世,否則,後果難以預料」
他的時間不多,生之卷不能用,他的功體會被嚴重限制,而且,四叱院集中皇朝的天才們,一院前五豈是那麼簡單就能取得。
四院重開在即,除了最後兩層凡火塔各層幾乎都是滿的,洛秋的運氣還算不錯,在第六層找到了空著的火室。
第六層的神爐虛影要比第四層要凝實許多,赤紅如血,沉浮在頭頂,還未走近,便感覺一股恐怖的熱浪襲來。
洛秋下了輪椅,坐在地上,功體運轉,再度引神爐之火入體,進行開院前最後的淬煉。
赤色的火光熾艷如血,不斷垂落而下,洛秋身體瞬間湮沒在血光之中,再也察覺不到絲毫氣息。
「又是那個瘋子嗎?」
九層同感,一雙雙眼楮睜開,引火鍛體時會引得離火爐暫時生變,降下異常血光,但他們並不能確定具體位置,無法知曉是何人在發瘋。
洛秋隔壁的石室中,一名還在修煉的學生被朱雀扔了出來,本來大怒的少年在被朱雀一巴掌拍趴下後便不敢再吭聲了。
朱雀是侯府最不講理的人,況且跟一個女人講理,這本身就是最不理智的行為。
凡火塔第九層,一位太上長老渾濁的眸子中爆發出驚人光芒,那個少年終于又出現了。
「不用急,這樣的狠人不會埋沒,四院重開時定會展現不凡」旁邊,另一名太上長老開口,聲音沙啞道。
「恩」前者輕應一聲,旋即再度閉上雙眼,如一尊化石般陷入沉寂。
四叱開院在即,皇城氣氛凝實,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這是皇朝的大事,連皇主都會關注。
只是,這一次的開院時間正好踫到兩朝戰事,三武侯離開皇城,巧合中卻又有一種詭異的氣氛在無聲無息中醞釀。
皇朝權勢大都感覺到不尋常的氣息,卻又說不出哪地方不對,故此靜待不出,觀望皇朝態勢。
四叱院中,氣氛同樣凝實,往日的熱鬧再也看不道,四院之中均少見人影,緊張的感覺彌漫著整個四叱院,讓人沉悶的喘不過氣來。
凡火塔第六層,洛秋已呆了十日之久,一直沒有動靜,旁邊的火室,朱雀靜靜守候,從未離開半步。
皇城千里之外,一道孤寂的身影緩緩出現,黑白大氅隨風獵獵,不急不緩地步伐間,有著一種妖異的違和感,每一步走出,身影便是一個恍惚,再回首,已在三丈之外。
自青霜谷離去許久的君少卿今日再現人間,負著墨劍,一步步朝著楚朝皇城走來。
半月的時間很快便過去,第十五日,玄叱院凡火塔中,一雙雙眼楮睜開,于此同時,天、地、黃三院之中,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三座塔中,強大的氣息陸續出關,走出塔門。
這一刻,皇城內,象征人間戰力巔峰的一座座武侯府終于有了動作,三府同開,開陽侯,玄天侯,南羽侯身著戰衣,一同朝著凱旋侯府方向走去。
而同一時間,四院重開的時刻也終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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