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羞之所以應下婚事,考量的是不能與舅母對抗,撕破臉對自己沒有好處,還需舅舅家安營扎寨,然後攻下施耘天。
嘉太太雖然對她答應的過于痛快有所狐疑,但答應畢竟是好事,于是趕著叫學嬤嬤擬了花羞的庚帖,準備明日送往娘家合婚。
其實合婚只是走個過場,把花羞給佷子,她不僅僅是為了討好佷子討好哥哥,還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對于花羞她口頭上如何如何不屑,心里也承認花羞才貌雙全,所以才想給自己的佷兒。
事情就這樣定下,花羞辭了舅母帶著百合從暖香閣出來,沒有回西園,而是往前面去。
百合好奇的問︰「表小姐這是去哪里?」
花羞道︰「外書房,找舅舅,婚姻大事婚姻大事,既然是大事怎麼不向舅父大人告知。」
百合更有疑問︰「雖是太太做主,大事小情也需稟明老爺的,表小姐同瑞哥兒的婚事,老爺會不曉得?」
花羞站住,看她微笑著反問過去︰「學瑞是怎樣的一個人?」
百合斟酌下,如此描述學瑞的人品︰「哥兒就是瑞哥兒帶累壞的。」
花羞繼續前行,看似漫不經心的道︰「這就是了,你覺得假如舅舅曉得此事,他會把我嫁給學瑞嗎?」
百合愣了愣,忽而就笑了,以為自己聰明絕頂,此時卻感覺同這位表小姐比,真是天差地別。
兩個人一路細細聊著就來到外書房,小廝青銅于簾櫳外靠著扇打盹,未听見腳步聲卻聞到脂粉香,驀然睜開眼楮,見來者是花羞與百合,急忙直了身子打招呼︰「表小姐好,百合姐姐好。」
禮數過,他又問︰「表小姐是找老爺吧?」
百合也知他是嘉太太的走卒,在旁邊厲聲詰問︰「你覺得表小姐是來找你的麼?」
青銅被百合搶白得羞臊難當,急忙進去稟報嘉泊年,說是花羞來了。
竹簾輕挑,先閃進來百合,嘉泊年眼楮一亮。
接著走進來花羞,他放下手中的紫毫,繞過書案迎了過來,花羞急忙屈膝見禮︰「舅舅安好。」
百合隨在她身後︰「老爺安好。」
又不是晨昏定省的時辰,花羞前來看自己必然有事,嘉泊年回到書案後坐了,花羞側立在他身邊,忽然發現舅舅兩鬢已經斑白,回想自己初來京師之時,舅舅好像滿頭墨黑,短短時日如此變化,一定是因為父親的事焦慮,就憑此,花羞都想成全舅舅與百合。
晚生後輩,不好先開口說這個,于是道︰「舅母給我定下了婚事,舅舅想必知道。」
嘉泊年剛端起香茶,听她說隨即放下,問︰「莫不是學瑞?」
花羞簡單一個字︰「嗯。」
嘉泊年突然一拍書案,震得茶杯叮當作響,怒道︰「我已經告訴了她,這門親事我不同意,她倒長了膽量,自己做主了。」
花羞總算心里有底,卻不好表態,按照來時路上同百合商量好的,看了看她,百合會意,立即道︰「或許太太不曉得瑞哥兒是怎樣的一個人,畢竟太太深居簡出,坊間流傳瑞哥兒的那些話,比如聲色犬馬什麼的,太太是听不見的。」
明里,是替嘉太太說項。暗中,卻是責怪嘉太太害花羞。
果然,嘉泊年冷冷哼了聲︰「她的佷子,她不曉得是怎樣的人?若不是因為這個混蛋,兒怎麼能……唉!」
是的,起初嘉雖然不喜讀書,卻也沒有怎麼混,後來被學瑞帶著往那些秦樓楚館歌舞酒肆走了幾遭,慢慢的就夜不歸宿,後來就揮霍無度。
百合繼續道︰「瑞哥兒再怎麼也是太太的親佷子,表小姐才貌雙全,太太喜歡想給自己的佷子也無可厚非。」
仍舊是,表面是替嘉太太開月兌,隱晦的卻是挑撥。
嘉泊年豁然而起,更怒︰「學瑞是她的親佷子,花羞難道不是我的親外佷女嗎,更何況我只有花羞母親一個姊妹,倘若我把花羞嫁給學瑞那個混賬東西,你讓我百年之後有何顏面去見我那苦命的妹妹。」
提及母親,進而想起麻煩纏身的父親,花羞泣聲道︰「舅舅做主。」
百合急忙跪伏在地︰「老爺恕罪,奴婢只是不想老爺同太太爭吵。」
嘉泊年一甩袖子,道︰「這個家我做主,羞兒絕對不能嫁給學瑞,與我的祺兒才般配。」
花羞開始見舅舅對這樁婚事極力反對好高興,突然听舅舅準備將自己許給二表哥嘉祺,心里咯 一聲,回頭同百合面面相覷。
百合並不了解她的心思,感覺二少爺品貌皆優,同表小姐倒也真的般配。
事到如今,花羞不能再隱瞞了,否則自己的計劃就會橫生出太多枝節,于是讓百合回施施館取自己給舅舅縫制的一件披風,以此支開她。
百合甫一離開外書房,花羞就軟了雙膝跪倒在舅舅面前,泣不成聲道︰「求舅舅成全,讓我嫁給定遠侯。」
嘉泊年大為意外︰「羞兒,你此話何意?」
作為舅舅他不好說你何時看上了定遠侯。
花羞搭著他的手臂緩緩站起,娓娓道來,把自己那次在此偷听到他與周顯談話的事說了,並說出自己的打算,要嫁給施耘天,以此來救父親。
嘉泊年恍然大悟,搖頭道︰「當初想把蕙兒給定遠侯也是做如此打算,蕙兒不爭氣,同時無聲暗中來往毀了這樁親事,我也曾經想過你,可是羞兒,你在我心里比我自己的女兒還重要,那是因為我不能對不住你母親,所以我不想把你給定遠侯,他比你大太多,還有三個孩子,你過門就當繼母,那種日子不好過。」
花羞卻道︰「舅舅不知我的心意,我同定遠侯見過幾次,感覺他是個義薄雲天的英雄,我欣賞他,不計較他比我大太多且還有三個孩子,重要的是,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救父親,我已經沒了母親,倘或沒了父親,即便舅舅如何疼愛我,恕羞兒直言,也總歸不是我的父母,我要父親活著,不長命百歲也應該瓜熟蒂落。」
嘉泊年沉默良久,頗有些不舍花羞,想把她嫁給自己最鐘意的兒子嘉祺,如此她就可以留在自己身邊,放在眼前看著照拂著才放心,同嘉太太一樣,還有個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這麼好的外佷女,應該給那麼好的兒子。
真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思忖半晌,道︰「此是大事,你容我想想。」
花羞蹙起眉頭,完全沒預料這件事竟然沒得到舅舅的支持,也揣摩不出舅舅的心里所想,但有一條她已明白,嫁給施耘天,又多了層阻力。
稍許工夫,百合取了披風回來。
花羞捧著呈給嘉泊年︰「雖然天氣已經熱起來,但難免下雨陰天,此為軟緞,舅舅可適時御寒。」
嘉泊年接過披風,暗下琢磨,怕這是花羞為了讓自己準她嫁給定遠侯來取悅,拂了花羞他于心不忍,同意花羞所想他自己于心不肯,進退維谷,故意咳嗽幾聲,然後道︰「突然胸口悶,想躺下歇息一會。」
花羞明白這是逐客令,屈膝告辭,轉身想走,對跟著自己的百合道︰「姐姐留下,代我照顧舅舅。」
百合了解她是怎樣的心意,羞澀的垂下腦袋︰「知道了。」
花羞獨自離開外書房,決定馬上去找昭君,當然是為見施耘天。
她剛一離開,嘉泊年就抓住百合的手。
百合怯怯的道︰「老爺不可,當心被太太得知。」說著覷了眼簾櫳處,曉得青銅在那里伺候著。
嘉泊年會意,高喊青銅︰「風大,將房門關上。」
青銅听命的掩上書房之門,在原地杵了一會子,然後急匆匆往暖香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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