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穎閉著眼楮,沒有視覺,听覺和觸覺十分的靈敏,身側的床陷下去一半的時候整個人都僵硬了。
葉堔沒有動,但是那樣強烈的男性氣息她卻能夠感知到一清二楚。
他不曾說話,柔軟的床微微一晃,顧穎只覺得所有的血液都在倒流,整個人的神經繃到最緊。
等待了許久,卻沒有感受到身側的人對她有半分的動作。
她微微吁了一口氣,卻突然听到葉堔的聲音傳來︰「很怕我?」
即使是背對著他,顧穎仍然能夠感受到葉堔落在她身上的視線,一根根的就像是銀針一樣扎著她,扎得她滿身是汗。
她不敢說話,只是僵著身子側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地裝著。
面對葉堔,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她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沉默,再沉默。
身後的聲音緩緩而來︰「那恐怕你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要害怕了。」
平平穩穩的一句話,卻讓她如同跌入地獄。
窗外的風呼呼作響,她的雙手擱在身上,不能動,只能手指之間死死地扣著。
很長的一段沉寂,顧穎的神經才漸漸地放松下來,她微微動了動,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沒有听到葉堔半分的動靜之後,才敢合上眼楮。
顧穎做了一個夢,一個很短很短的夢。
她夢到葉堔掐著她的脖子問她怎麼不去死。
顧穎你怎麼不去死。
怎麼不去死!
「啊——!」
驚醒的時候才發現窗外的天空已經亮了,微薄的陽光透進來,顧穎微微皺了皺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身子往後一轉,才知道哪里不對勁。
葉堔不在!
她不知道是應該松一口氣還是應該提心吊膽,顧盛言的事情她還沒有得到葉堔半分的松口。
顧穎坐起身,浴袍緊緊地貼在身後,剛剛的一場夢驚得她滿背都是汗水。
她模了模身後,一手的汗水。
衣服被葉堔昨天晚上撕爛了,她除了穿著浴袍什麼都沒有可以蔽體的了。
窗外的天色不是很好,整個房間找不到一點兒鐘表之類的東西,手機已經沒有電自動關機了。
她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才起身走進浴室,伸手從那洗漱盤上捧起水清洗著自己的臉頰。
浴室太干淨了,只有一套牙膏牙刷和剃須刀以及一瓶男士洗面女乃。
她想找些東西給自己穿上,起碼要將身上的這一套浴袍換下來。
葉堔不知道去了哪里,偌大的一個別墅只有她赤著腳走著的聲響,踢踢踏踏的驚得她自己都覺得恐怖。
她找了很久才找到葉堔的主臥,里面沒有上鎖,伸手一推門就開了,她直接跑了進去,翻了翻葉堔的衣櫥,找了一件襯衫套在身上。
幸好葉堔長得高,一米八八的身高,衣服套在她的身上,都能夠及膝了。
她將門關上,然後再跑回樓上。
別墅太大了,卻一個人都沒有,她走在走道上,只覺得心驚膽戰。
推開房門的時候發現葉堔站在落地窗前,風吹進來,打在他的臉上,頭發被吹到腦後。
顧穎僵在那兒,剛剛跑了整個別墅都沒有發現有人,她只是換了一件衣服,回來卻看到葉堔站在窗邊。
他似乎注意到她的動靜,回頭看著她,目光深沉如海,落在她身上的時候微微動了動。
顧穎低頭看了看自己,襯衫只是遮擋了她上身已經大腿三分之二的位置,其余剩下的一條長腿赤果果地暴露在空氣中。
沒有穿鞋子的腳和那米白色的地板渾然一體,葉堔的視線微微往下,最後往上一收,停在她的臉上︰「去哪里了?」
他雙手插在口袋里面,看著她的目光有幾分隨意的懶散。
她卻感到手心又開始冒冷汗,開口的話也有幾分磕踫︰「抱歉,浴袍,浴袍太長了,我去,去換衣服了。」
葉堔看著她微微抿了抿唇,到底還是沒有說些什麼,只是對她招了招手︰「過來。」
兩個人隔得有些遠,她原本視力就不太好,看不清楚葉堔此刻的表情,但是還是在他再次開口之前挪動著步伐走了過去。
她才走到他跟前不過一米左右的距離,葉堔已經上前一步,伸手將他拉到了跟前,抬手將她換衣服時打亂的頭發撥到耳後。
明明是那麼溫柔的動作,顧穎卻不能從那一雙眼眸里面看到半分的溫暖。
他的指尖劃過她的太陽穴,只覺得整個人一顫,葉堔已經微微一轉,反手將她禁錮在懷里。
他抱著她,兩個人面對著落地窗外的一切,太陽升起來後的陽光總算是帶著幾分溫暖,落在她的臉上,有幾分真實,又好像有些虛幻。
葉堔微微動了動,顧穎只覺得肩膀一沉,那瘦削的下巴已經擱在她的頸窩上面。
他的臉頰緊緊地貼著她的側臉,那細微的毛觸踫得她有些軟軟的癢。
「做什麼事情都可以,是嗎?」
耳背微微一暖,他呼出來的氣息直接打在她的耳背上,顧穎只覺得手一抖,便听到他虛虛幻幻的一句話。
她咬著唇,視線落在那透明的窗上,依稀還能夠看到葉堔微微閉著眼,抱著她的神情,如果不是知道他恨她,真的以為是兩個情感很好的情人在相依相偎。
窗外的樹枝微微抖了抖,葉堔的聲音再次傳來︰「嗯?」
他沒有開口,只是用鼻音,有些低沉的厚重。
她的身子微微一抖,低著頭,細細聲地開口︰「是不是這樣,你就會放過我父親?」
葉堔微微動了動,抬手卷著她的頭發,陰測測地說著︰「阿穎,你以為你有資格跟我談判嗎?」
顧穎只覺得渾身都僵硬,她閉了閉眼,最終吁了一口長氣,溫順乖巧地應著︰「是,做什麼事情都可以。」
葉堔不松口,但是她也知道,起碼短時間內,他不敢動顧盛言。
至于他接下來要對她做什麼,她猜不到,也不敢去猜。
答案太多了,每一個都讓她惶恐不已,她只能自欺欺人地當什麼都不知道。
無知者無懼。
大概說的就是她了。
緊貼的身軀終于松開,葉堔收回了手,站在她身側淡淡地開口︰「那里有衣服,換好了帶我去我媽的墓地。」
剛松下一口氣的顧穎只覺得喉嚨一緊,她站在那里,最後還是沒有開口,轉身拿起沙發上的衣服進了浴室。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葉堔要做什麼,她都一一奉陪,就像他說的,她沒有任何資格跟他談判了。
她害怕葉堔不耐煩,不過一分多鐘就把衣服換好了。
衣服太合身,合身到她幾乎以為葉堔拿了尺子在她身上量度了。可是盡管如此,她還是不敢多想,想太多了,最終只會傷到自己。
她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葉堔已經站在門口邊上了,看到她從浴室出來,沒有說話,只是拉開門就往外走。
顧穎連忙拿著一旁的鞋子穿上,然後緊緊地追在他的身後。
葉雪華的墓地,她很少去。
不是因為忘記了有這麼一個人,只是因為愧疚和害怕,每一次去拜祭,她都要做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整個人混混沌沌的就好像世界末日一樣。
因為葉雪華就葬在她媽媽身邊,她就連她媽媽忌日的時候都不敢出現。
七年的時間,她去葉雪華的墓地也不過是兩三次。
她看著那些熟悉的路面,心口的手越捉越緊,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一旁的葉堔只是冷眼地看著前面的路況,對她的反常沒有絲毫的反應。
她終于是忍不住,抬手開了窗,而葉堔也終于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蒼白的臉色,只是冷冷地勾了勾唇,什麼都沒有說,便又繼續將視線落在前方。
車子越開越快,風吹進來,涼得她眼楮都有些發疼,可是她不敢關窗,一關,就覺得不能呼吸。
再怎麼長的一條路總會有到盡頭的一天,車子停下來的時候顧穎只覺得腦袋有些發暈。
她側頭看了一眼葉堔,「我,我不進去了,可,可以嗎?」
因為不是清明時節,來掃墓拜祭的人不是很多,墓園的門口只有稀稀疏疏的幾輛車停著。
顧穎將視線落在那些車子上面,沒有一輛是有人的,她突然發現自己剛剛的問題是多麼的白目。
果然,葉堔回頭看著她,笑得陰嗖嗖︰「你說呢?」
她縮了縮身子,咬著唇沒有再說什麼,看著葉堔推開門下了車,她才顫抖著雙手解身上的安全帶。
明明只要按一下扣子就能夠解下來的安全帶,卻發現怎麼都解不開。
她抬起頭,正對上葉堔微沉的眼眸,手忙腳亂地按著,總算將安全帶解開了。
顧穎下了車,走到葉堔身側,風吹過來,她只覺得整個人都在發冷。
葉堔看了她一眼,冷冷開口︰「帶路。」
她抿著唇,一層白霜覆在唇瓣上,蒼白得幾乎和牙齒的顏色融為一體。
葉堔的話將她整個人拉入那冰冷的冰窟,可是她也只能咬著牙,走在前頭,一步一步地,只覺得前方是懸崖。
可是身後的葉堔拿著刀,她除了往前走,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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