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天歌時,葉沐差點認不出她來了。
臉色蒼白,唇無血色,渾身骨瘦如柴,沒有半分生氣。但這不算什麼,關鍵是渾身散不去的黑色煙霧和那種透露出妖魅的氣質——她終于以確定,天歌是真的入魔了。
她拿起她的手,皮包骨頭,指甲很長,顏色艷紅,跟原本那清爽干淨的模樣差了十萬八千里。葉沐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的心緒穩定下來,認認真真地將天歌檢查了一遍。
走出臥室,一直焦急等待的祁昆迎了上來︰「她怎麼樣了?」
葉沐的身體還沒有恢復,現在早已疲憊到不行了,干脆找了個椅子坐下。「告訴我,到底生了什麼事。」
天歌會變成這樣,還是跟扶桑真人有關。
十年前,她再次偷偷去看望扶桑真人,沒想到正好入了東皇派設下的圈套。東皇派得知她已經墮入魔道,對她已經是恨之入骨,不惜啟動了遠古大陣「誅魔劍陣」。緊要關頭扶桑真人卻跳了出來替天歌擋了下來,扶桑真人當場魂飛魄散、尸骨無存,天歌也身受重傷,幸好祁昆不放心,偷偷跟了去,這才將她搶了回來。
听完這來龍去脈,葉沐也只能無奈嘆息︰天歌痴戀扶桑,卻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面前粉身碎骨、魂飛魄散而無能為力,怪不得會陷入魔障中出不來了。
經歷此難,就算她醒過來了,只怕……
說完這一切,祁昆再次追問︰「天歌到底怎麼樣了?」
「你之前找來的那些人怎麼說?」
祁昆咬牙︰「他們說……天歌的情況正在惡化,恐怕撐不過三個月了。」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豁出一切前去海遺族,畢竟到了現在,那個神秘莫測的神皇已經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你到底能不能救她?不能的話……」
「心病還須心藥醫,這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事情」葉沐有些吃力地站起來︰「安排個地方給我休息。」
「你!」祁昆一怒,身後的黑氣頓時彌散開來,巨大的威壓讓葉沐直接噴出了一口血。
葉沐頓了頓,聲音有些清冷︰「如果連我也救不醒她,那你也不用指望別人了。」對于自己的療愈術,她向來信心十足,畢竟她在這方面一向十分努力,再加上,這近百年來她得到了遠古大能的親授。若單論療愈術,在這東洲大陸,恐怕再難找出一個比她更高明的人了。
祁昆這才不得不收回威壓,拂袖而去︰「若是天歌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要你陪葬!」
葉沐松了一口氣,疲憊地癱軟在椅子上。
是,她現在真的沒有把握……天歌能撐到現在,仰仗的是她體內的一件古怪的法寶,但那件法寶不過是把她的神魂強鎖在身體里,制造出一種還活著的假象罷了。
實際上,天歌已經死了。
是,現在她自己的身體也是千瘡百孔,根本無法施展「起死回生術」,否則很有能會把兩個人的性命都搭進去。她想救天歌,但對于怎麼救,實在是一籌莫展。
正想著,門口忽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火紅色的袍子逶迤身後,長披散,將腰身刻畫得極為縴細,垂落兩側的雙手縴長雪白,透露出既妖艷又優雅的矛盾感。因為背光,面容晦澀,但,這種獨一無二的氣質,還是讓葉沐很快就想起了一個人。
「扶桑真人?!」
「很像吧?」那人問。低沉的聲音因為帶著輕顫的尾音而十分撩人。
「你是……」葉沐側頭皺眉,好一會才想起,「啾啾?」他身上那種難以掩蓋的王者氣息,也只有傳承了鳳王血脈的啾啾能有了。
「你說,我明明已經那麼像了,為什麼天歌不能把我當成他呢?」啾啾慢慢靠近。
「這種事別問我。」一牽扯到感情,葉沐就覺得自己頭疼胃疼全身難受。當年那只還沒有巴掌大的小鳥竟然變成了一個妖孽的男子,這種巨大的轉變已經足夠讓她震驚的了。結果,這家伙居然還愛上了他的主人,更狗血的是,他為此不惜化身成為她最愛的男人的模樣……
這是怎樣的一種**情深啊!
兩人沉默許久,啾啾忽然輕聲問︰「天歌已經死了,對嗎?」
葉沐閉眼,好久才「嗯」了一聲。
「天歌曾經讓我誓,絕不讓別人知道我的身份。不過,你是例外不是嗎?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所以應該不要緊吧……」啾啾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呢?」葉沐一頭霧水。
「你听說過……涅??之心嗎?」
葉沐有些茫然地眨眨眼,忽然「 」地站起來,連聲音都變了︰「你說什麼?」
「涅??之心,鳳凰一族傳承之物,也是鳳王的血脈憑證。」啾啾慢吞吞地解釋,「更重要的是,傳說若是人類修士得到了它,便獲得鳳凰神獸的血脈傳承,有了鳳凰血脈,便——涅??重生。」
「你說的我都知道……」葉沐的聲音有些急促,感覺自己腦子一片混亂,「是我問的是……我的意思是,難不成你想?」
他應該不是那個意思吧?
「我就是那個意思,」啾啾垂首,「用我的命,換天歌的命。」
葉沐慢慢地吸了一口長長的冷氣,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啾啾,天歌不會同意你這麼做的。」啾啾現在不僅僅只是一只靈獸,他是神獸鳳凰的領主,是一個跟人沒有分別的化形神獸。以命易命,葉沐下不去那個手。
「她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反對了。」啾啾狹長的雙眸閃過傷感。
「是……」
「沒什麼好是的,這是我自願的,跟你無關。我只是……求你幫這個忙。」他加重了「求」那個字。
那個在人生中最狼狽最虛弱的時候都不屑于給自己一個好臉色的啾啾竟然說了一個「求」字,這讓葉沐頓一陣心酸。想了想,她還是拒絕了︰「就算你把命給天歌,她也不一定能醒來。」
「我知道,她主要的問題是心病難除。是,如果始終無法成為她心里面的那個人,那我寧願選擇與她的生命連接在一起。若是她依然無法醒來,我們就算同生共死了;若是她最後醒過來了,那我就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也算了無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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