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站在宮殿的圍牆上,葉沐靜靜看著遠方。
魔域的天空永遠是灰蒙蒙的,看不見太陽,有時候葉沐會恨不得刮起一場大風,看看能不能把這天上的烏雲吹散。但事實證明,魔域也會有風,但那是一圈一圈的龍卷風,刮風的時候天空更暗沉、更陰森。
葉沐屈指一算,又是將近百年的時間不曾看見過藍天白雲了。師父曾經說過,人最怕有*,因為越渴望什麼越容易失去什麼。她原本還以為自己想要的東西已經夠簡單的,沒想到活了幾百年,卻有一大半的時間被困于一地,連最平常的天空都看不見。
嘆氣,她回頭進入那巍峨聳立的宮殿。
天歌依然沒有醒來,但樣子越讓人覺得陌生。烏黑秀麗的長變成白色,眼睫毛又長又翹,雙眼緊閉,但能看出慢慢拉長挑起的輪廓,膚色雪白如蒙霜,唯有雙唇鮮艷如血,鮮明的對比總讓葉沐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淒涼和悲愴。
為了維持天歌身體,葉沐讓祁昆建造了一座冰宮,每次走進這個冰雪天地,總能讓人感覺到壓抑與不快。葉沐在天歌身邊坐下,打開了收藏多年的美男圖譜。
圖譜上的男子依然明媚鮮妍,那種難以用言辭形容的美依然震撼人心。看見他,葉沐有些弄不清自己看的到底是扶桑真人還是啾啾。無論是哪一個,都以算是震古爍今的天之驕子,惜,最後都因天歌而死。
或許,這就是命運弄人吧。
「天歌,你說過,會向我證明穿越者的實力的,你忘了嗎?」葉沐的手輕輕劃過她冰涼的臉頰,「醒過來吧,扶桑真人和啾啾舍命救下你,不是為了讓你一直這麼生不如死地熬下去的。」
正說著,殿外忽然傳來喧嘩。葉沐走出去,現是祁昆在鬧酒瘋。
葉沐皺眉,已經懶得訓斥他了,直接說︰「出去。」
「我不出去!你這個騙子,你說過會救醒她的,你這個騙子!」祁昆說著就要撲過來,葉沐後退一步,冷眼看著他被攔著。
攔著他的人葉沐並不陌生,是曾經兩次交手的劍修賀玄。葉沐來到這里之後不久就見到了他,想起這個人還曾經差一點打入無相城秦家的內部,心里就一陣寒冷。
所以,祁昆和賀玄會出現在無相城,並不是意外,而是魔族從一開始就設好的一個局。只是計劃進行過程中,天歌也插了一腳罷了。
回頭看去,天歌竟然從一開始就已經跟魔族有了牽扯,並且命運還讓她一步一步越陷越深,避無避,真是冤孽!
賀玄沒有理會葉沐,顯然對她也是滿月復的埋怨,徑自押著還在瘋的祁昆走了出去。
對于祁昆瘋的原因,葉沐還是有所耳聞的。魔王不願意自己的兒子痴迷一個活死人,逼著他與大家族的女兒聯姻,並且一下子就要他娶三個妻子。祁昆不願意也不行,如果只有他自己一人,大不了一走了之,但是天歌還需要魔族的庇佑,這就讓他不得不屈從于父親的安排,讓天歌能有一處安身之地。
真是一團亂麻!
葉沐大大嘆氣,搖搖頭。幸好自己從不沾染桃花,要不然,單單是處理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糾紛就夠頭疼的了。
回頭進去,卻看見天歌已經坐了起來。手上捧著她遺落在此的圖譜,半倚床頭垂眸細量,長逶迤而下,一直散落到地面上,如雪的臉上,睫毛卷翹,如蝶翼般顫動著。
一幅靜謐而唯美的畫面。
修長的玉指輕輕拂過畫上的人,天歌臉上閃過一絲紅暈,似少女般嬌怯。「他真好看。」
「嗯。」葉沐不敢靠近,怕破壞了這幅畫。
「我喜歡他,有錯嗎?」天歌帶著疑問微微側臉,「為什麼所有人都罵我**無恥?這也無所謂,我不在乎。是那些偽君子憑什麼連他也一起罵?他又做錯了什麼?」
「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干淨的那個人。」
「他讓我走,我就走了。是他那麼喜歡自由,我不能讓他像坐牢一樣困在那個地方,那些人沒有資格這樣處置他!我想勸他走,勸他遠走高飛,去哪都成……」
天歌輕輕合上眼楮︰「我沒有想到,他這麼做竟然是為了替我贖罪……多笑,那麼狠地把我罵走,回頭卻又替我贖罪。」
「我太笨了,竟然要到他擋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才知道……才知道他也喜歡我……」
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待天歌再次睜開眼,臉上已經是平靜無波,甚至,有些淡漠。
葉沐心覺不對,悄悄後退了一步。
天歌勾唇一笑,聲音輕柔︰「葉沐,你對危險還是那麼敏感。」
葉沐瞪大眼楮,看著天歌站起來,慢騰騰地整理身上的衣衫︰「只惜,這里是魔域,憑你一人之力,是逃不出去的。」
「我在或不在,並不會影響大局。」葉沐試圖掙扎。
「還是算了吧,魔族跟東洲之戰,肯定會死很多人的。你這種聖母性格,還是乖乖待在安全的地方比較好。你應該明白,我這也是為你好。」
「如果我一定要走呢?」
「你不是我的對手。況且,」屬于神獸的威壓彌漫開來,原本晶瑩寒冷的冰室頓時染上了紅光,「我還繼承了涅??之心,哪怕你有通天的本領,也不能從我面前逃出去。」
「不見得。」葉沐微微抬起下巴,「你想要奪得魔域的控制權,祁昆是最關鍵的棋子,對嗎?」
天歌身形頓住︰「你什麼意思?」
「這十年來我一直待在魔域為你療傷,所需藥材應有盡有,想要制作一些**並不是難事。」
天歌了然︰「你下毒?」
「對。你身上有神獸鳳凰的血脈,我傷不了你,但我以對付你身邊的人。」
天歌挑眉︰「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你最厲害的除了療愈術,還有木隱術。」這里是祁昆的宮殿,有了隱身術,她就算是來去自如了,想要下毒,簡直易如反掌。「但是我了解你的性格,你下的肯定不是致命的毒藥。畢竟,你從不殺人。」
「對,但我以讓祁昆像之前的你一樣昏迷不醒。你現在能容許這樣的事生嗎?祁昆出事,魔王不會放過你,而你現在已經沒有別的地方去了。」
「你倒是把我的處境看得很清楚。」天歌神色淡定,慢慢坐下。「這麼說,你從一開始就給自己留了後路……那你為什麼不走?」天歌想起當年在天隱山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明明有機會離開,卻為了保護一個不相干的人,心甘情願留在一個不喜歡的地方,過著像坐牢一樣的日子,一待就是好幾年。
過了這麼多年,她竟然還是沒有半分長進。
「正是因為給自己留了後路,我才更要留下。」反正這里也困不住她,走或留,都是一樣的。「留下,才有希望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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