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會下棋?」趙修緣問。圍棋?自然難不倒他。見齊丹點頭,他大笑一聲道,「好,那我們就與它殺一盤!」
取過齊丹手中樹枝,與自己的一起一折為四,用靈力催生。一瞬間枯木逢春,再看已是綠意盎然。揮手間看似隨意一拋,那四根女敕枝卻分別飛向四角,扎于土中生根發芽,片刻間長成了四顆參天大樹。
嗡嗡幾聲嗡鳴,地上亮起十數根光線,以四棵大樹為邊角,交叉縱橫,變為了一個巨大棋盤。原本暗沉壓抑的天空與怪石嶙峋的地面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茫茫星空。而那些土傀儡也完全幻化成了黑子與白子。趙修緣與齊丹二人仿佛突兀間闖入了磅礡宇宙之中,渺小無比。下方是靜而不動的一盤殘局,對面是隱藏于黑暗中未知的對手。看似只是一盤對弈,又焉知其中是否危機四伏。
與此同時,緊隨趙修緣與齊丹之後進入山門的蘇傾顏正狼狽躲避著火靈攻擊。烈火熔岩,迷宮蜿蜒,行差踏錯一次,便多一只火靈追擊。
時間,如細沙般飛速流逝,身處陣中之人卻毫無感覺。
土陣之中,棋盤之上黑子白子如黑白兩軍,縱橫交錯廝殺地一片零落。齊丹臉色略白,額間汗珠順著鬢角劃落,但盯著下方棋盤的眼神卻異常明亮,神采奕奕。突然,他嘴角一勾,一道靈力甩出,大喝一聲︰「一子定乾坤!」
始終站在一旁觀看不曾插手的趙修緣看著那落子之處了然一笑。
嗡——
一瞬間,棋盤之上所有棋子全部亮起,整個空間亮如白晝,竟有些令雙眼無法睜開。趙修緣與齊丹兩人身形同時消失于土陣之中。
至此,他們終于闖過了五行傀儡困仙陣。
待兩人視覺恢復之時,已身處一片紅楓林。火一般的楓樹栽滿了整片,楓林之中是一條石階小道,鋪滿了紅色落葉,蜿蜒曲折直通山頂上方。
齊丹剛想喚出飛劍,卻被趙修緣阻止︰「有句話叫做,欲速而不達。既有如此美景,倒不如拾階而上,否則豈不是辜負了此地主人美意。」既是來拜師的,當然低調為好,以示對主人的尊重。
齊丹領會,點頭收起飛劍。此時的他對趙修緣已是無比信服。兩人且行且欣賞,倒是將之前闖陣之時的疲憊揮發一空。
「真人,前方有個亭子。」齊丹一眼就看到遠處林中,隱隱綽綽有個小亭。
「那就去看看吧。」望著亭子方向,趙修緣若有所思。
隨著兩人走近,齊丹又道︰「亭子里有個人。莫非是此地主人?」說完,也不等趙修緣回答,便一路小跑過去。
亭中那人穿著寬大灰色衣袍,並不是上清宮統一的道袍,正背對著他們坐著。
齊丹走近,便對那人作了一揖詢問到︰「請問前輩,可是此地主人?」
那人沒有回答。
齊丹以為主人家傲慢,于是又誠懇作了一揖問了一句。
依舊沒有回答。
「咦?莫非睡著了?」齊丹疑惑。
這時,趙修緣也走了過來,打量了下那亭中人道︰「你且進去看看。」
得到命令,齊丹走進亭內,站在一旁又詢問了一遍,見亭中人仍沒反應,便想伸手踫下亭中人的肩膀。結果……
稀里嘩啦一陣響,那本是坐著的亭中人突然散架了一般胳膊腿兒身體散了一地,那圓圓的腦袋咕嚕咕嚕滾到了齊丹腳邊,一張與真人無異的老叟臉正從下往上睜著眼楮看著已經嚇蒙了的齊丹。
一陣詭異的靜謐之後,突然傳來一聲震天怒吼︰「哪個小兔崽子,竟然把爺爺我的寶貝弄壞了!」
猛然間,亭中冒出一個巨大的黑色猙獰獸頭張開血盆大口就向齊丹咬去。趙修緣眼疾手快一把將呆住了的齊丹拉開。獸頭一口咬空,如銅鈴般的大眼惡狠狠瞪向趙修緣。
「前輩可真不講理。」趙修緣上前一步,將齊丹護在身後,眯眼道,「我這侍童踫都未踫你的寶貝,你卻硬賴是他弄壞了,竟還要傷他!這便是魑鬼峰前輩高人的做派?哼,難怪數百年來魑鬼峰連一名弟子都收不到!」
「什麼!你你你!臭小子,什麼叫數百年來魑鬼峰一名弟子都收不到?嗯?那是爺爺我眼界高,看!不!上!」黑色獸頭暴跳如雷,一雙大眼幾乎瞪出眼眶。
趙修緣沉吟了片刻︰「哦?既如此,齊丹,那我們下山去吧。」說完,還就真的轉身就走,仿佛忘記了最初闖陣上山的目的,邊走又邊搖頭嘆惜道,「唉,難為你這幾天這麼辛苦跑去萬果山準備拜師禮。罷了,這下山風光如此好,我們就且當游玩賞景,自己喝了吧。」說著,他從儲物空間中拿出兩個酒壇子,遞了一個給齊丹,也不看身後那突然間兩眼發光猛嗅鼻子的獸頭,只管揭了封蓋就要喝。
「等等!等等!」獸頭猛然擋在了兩人面前,速度快得趙修緣都沒來得及看清。只听那獸頭甕聲甕氣道,「你們兩人是來拜師的?」
趙修緣不語,齊丹見狀連忙回到︰「正是。」
「唔……」獸頭巨眼眯了眯,打量著二人,片刻後方才嫌棄道,「你這個小不點資質太差,太差了!至于你小子,資質上乘,悟性機智都佳,的確是個好苗子。只是……爺爺我,看!你!不!順!眼!」
「齊丹,既然這位前輩看不上我們,那我們走吧。」听得獸頭這般評價,趙修緣也不動怒,只對那獸頭扯了個笑,抬腳就走。
「哎!等等!」獸頭再次攔住二人,一雙巨眼瞄了下兩人手中酒壺,大聲吼到,「我有說不收嗎?有說嗎?誰听見了!嗯?我只是還沒決定收哪一個!喏,又來了個。」
果不其然,獸頭話音剛落,蘇傾顏的身影就出現在眾人眼前。雖然儀表尚有一絲狼狽,但依舊顯得婷婷裊裊。見趙修緣與齊丹都看到了她,連忙走了過來。
「靈仙門蘇傾顏,見過前輩。」蘇傾顏對著獸頭便是盈盈一拜,方才對趙修緣道,「趙師兄,真巧。」
「是啊,真巧。」趙修緣皮笑肉不笑,從剛才發現蘇傾顏之時,心中的趙小人已經開始扎起了名為蘇傾顏的小人。巧?巧個毛線巧,還不是來奪這機緣的!一上來就對那黑色獸頭腦袋稱前輩,想來是沒少听他們談話。原本有十分把握,然而蘇傾顏的出現令他心里有了幾分動搖。畢竟,這原本就是屬于女主的機緣。那獸頭腦袋看他不順眼,顯然是不願收他為徒。而齊丹雖然有這方面的天賦,但資質的確太差了,根本不能與蘇傾顏相比。
「方才晚輩路過時見有一片楓紅,便冒昧入了魑鬼峰,未料想竟是困在了傀儡陣之中許久。想來住在此地的前輩必是一位精通傀儡與陣法的高人。晚輩對傀儡陣法素有研究,也極為感興趣,故勉力通過此陣厚顏拜訪,還望前輩不要怪罪。」蘇傾顏對著獸頭腦袋又是盈盈一拜,從儲物空間中拿出一只白玉瓷瓶雙手奉上,「一點小小心意,望前輩笑納。」
趙修緣見狀,對齊丹使了個眼色。
齊丹會意,也將手中酒壇雙手捧到獸頭面前道︰「齊丹願拜前輩為師,請前輩笑納。」
獸頭看了看左手邊的白玉瓷瓶,又看了看右手邊的酒壇,突然就這麼化為黑煙消失了,令在場三人一陣疑惑。齊丹更是左右轉頭尋找起來。
「找什麼找,爺爺我在這里呢!」與獸頭一模一樣甕聲甕氣的聲音在齊丹腳下響起。
三人低頭一看,頓時大汗!
四腳蛇?趙修緣心中一陣詫異,卻沒有將那三個字說出口。雖說原來的確知道此地主人不是人,但書中卻從沒提過其原形。
那是一條不過筷子長短粗細的赤蛇,卻長了四條腿,嘴巴兩邊各有一根短短的胡須。
「你們那是什麼眼神?」四腳蛇不甚滿意地看了看眾人,順著齊丹的衣角便爬到了他手上,瞪著圓鼓鼓的眼楮道,「看什麼看,沒看過龍麼!」
龍?趙小人險些笑出了,但面對眾人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大事為重!
只見那「龍」伸出小爪掀開酒壇封口,深深吸了口氣,一臉享受驚嘆到︰「三百三十年的猴兒酒!」
砸了砸嘴,那「龍」又一躍躍到了蘇傾顏手上,小爪撥掉瓶塞再次深吸了一口氣,贊嘆到︰「三百二十年的百花釀!」
「好啊好啊!」連贊了幾聲號,只見那「龍」尾巴一揮,竟是將猴兒酒與百花釀都攬了去。
「不知前輩可願收我們為徒?」蘇傾顏突然問到。
這話問的很有玄機。既可試探這條小龍打算收幾個徒弟,又不得罪旁人。
小龍抬了抬眼皮道︰「老夫剛剛就說過,還沒想好選哪一個!你們等我先考慮考慮。」說罷也不等眾人反應,卷了酒就來到亭中,一頭扎進去喝起來,邊喝還邊自言自語,「啊,真的是好久好久沒喝到酒了,好幾百年了嗚嗚嗚,李素那個臭小子竟然就這麼把老夫丟在這里,也不曉得來孝敬孝敬。哼哼!」
三人等在亭外,只見那酒被喝了個精光,貪酒的小龍方才抬起頭,但已眼冒圈圈東倒西歪,連腦袋都直不起來。
「老夫想好了!嗝——」小龍打了個酒嗝噴出幾點火星,抬起一只前爪指向亭外三人。只是那搖搖晃晃的身體令那小爪也不停晃著,一時竟不知他究竟選好了誰。
趙修緣眯了眼,嘴唇微動傳音入密。只是那小龍仿佛沒听見般。
正當三人緊張地盯著那動來動去的小爪子時,那小爪停在了蘇傾顏方向。一道赤紅色光芒從爪尖冒出,想來是師徒傳承之印,卻只見小龍又是一個身形搖晃,那紅芒竟直直飛入了齊丹額頭。
「嗯?」小龍甩了甩腦袋,眯眼看了看蘇傾顏又看了看齊丹,故意嘆了口氣,下起逐客令道,「罷了罷了,就這樣吧。老夫喝飽要睡覺了,你們可以滾蛋了。至于你這個笨徒弟,每隔十天來一次魑鬼峰修習機關傀儡術,平時別沒事跑來打攪我,懂了嗎!」
齊丹欣喜,忙應到︰「多謝師父!」
趙修緣也滿意笑道︰「那就不打擾前輩休息了。」
蘇傾顏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卻仍維持著盈盈笑意,拜了一拜方才出言告辭。
小龍一揮尾巴,將三人送出了山門。
臨走前,趙修緣听得那小龍傳音道︰「臭小子,記得你答應老夫的啊,每十天讓老夫那徒兒送一次酒來!要三壇!不,要五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