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賈元春,賈敏便已知結局如何,听著林如海輕如羽毛的嘆息,她的心卻似掉進冰窟里無力動彈,只怔怔地看著他,木然看著,明明近在眼前,她卻覺得陌路疏離遙在天際。
林如海沒有多做言語,慢條斯理地收回手,直起身子,略撢了撢衣衫,留下一個不可捉模的笑容,便抽身離開。
賈敏仍坐在那,微揚著首,似乎仍有手緊緊握住她的頜下叫她低不得頭,似乎那個男人仍俯身在耳畔言語,仍未曾離去。只是,頰邊的涼意卻在分明地提醒,一切都過去了,結束了。也許,用不了多久,林平就會畢恭畢敬地出現在她跟前,道一句「車馬已備好,太太請動身」。太太?對,她賈敏仍是林家太太,是林如海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正室,她絕不能就這般灰頭土臉地離開!若是就這般回了賈府,叫她往後如何做人?叫黛玉往後如何自處?她決不允許將自己,將黛玉置身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賈敏的臉上流露出決絕意態︰縱使死,她也是林家的當家主母!
林如海並不知道當他離開之後,賈敏又有了如何決斷,他只覺積壓在心上許久的壘石搬開了,自宋氏故、趙氏病,得聞子嗣有礙的真相,他的心里對賈敏便再沒了情意,再添上亡母之事,更是寒心至極。往後,不過是顧惜黛玉,也不忍她重病時再生事端,這才隱忍不發。卻沒想到她竟然變本加厲,鬧到今時今日,早已覆水難收,倒不若干干淨淨做個了結。
一路上,林如海早已想得通透,此番送賈敏歸賈府,用的仍是養病將息的由頭,明面上她也還是林家的太太,這份體面他還是給的,黛玉是他的骨肉,也不能有個休棄的娘親,若不然往後怕是礙難了。
了卻一樁心事,林如海頓覺輕快許多,長長吁了口氣,面上不自覺露出笑容,只覺今日之夕陽無限美好,暖風更燻得他悠然愜意。回到書房,待林平利落地將花雕小酒並幾樣佐菜擺上桌,又悄聲退下後,便一人獨坐房里,窗外月上柳梢,清輝自菱花窗欞子里點點漏出,傾灑了一地的余韻,舉杯邀月,縱無友相伴,卻也別有一番滋味于心懷。
是夜,林如海睡得極安穩。
只可惜,天剛蒙蒙亮,屋外又鬧騰起來。皺眉披了外衣出來,遠遠瞧見李嬤嬤發鬢凌亂地往院子里沖,卻被守夜的小廝死死架住,撕扯間,仍不忘扯著嗓門喊話︰「老爺?老爺,您快去看看太太,太太她……」
林如海的腳步剎那頓住了,眉峰一擰,不耐地斥道︰「怎麼做事的?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一听是林如海的聲音,李嬤嬤的眼楮頓時亮了,聲調陡然拔高了,喊道︰「老爺,太太昨兒夜里……大夫說,怕是不成了,您去看看太太吧,太太她心心念念惦的都是老爺您哪……」
瞧見林如海臉色不虞,下人們也都使上了全力,將李嬤嬤推搡出院門,也不知誰眼疾手快地竟捂住了她的嘴,往下的話便听不到了,只听到嗚嗚咽咽的悶聲,不多時,院子便恢復了先前的寧靜。
事已至此,鬧上一回,難不成他就能改了初衷?林如海搖搖頭,也不再去理會,徑直又回了屋子,估模著剛入寅時,便又回榻間休憩一會,養養精神亦是好的。待清晨時起身梳洗,卻見林平躊躇猶豫欲言又止地在身邊轉悠,隨口道︰「有什麼事說出來便是,做這般情態作甚?」
「太太……」林平悄悄抬頭看了一眼,見他的臉色似乎並無不妥,又大著膽子往下道,「昨兒夜里,太太一時想岔竟用了白綾,好在守門的婆子起來淨手,瞧見窗子里的影兒,若不然……只是,救下時已經暈厥過去,孫老也已趕了過去,道是若再晚一刻,怕是真的就……」听到這消息,林平險些嚇暈了過去,七魂去了六魂半,疾言厲色地警告叮囑了一番,叫知情之人務必封嚴嘴巴,此事可大可小,若是張揚出去,豈不成了林府的笑話?再听得書院門外的一鬧,更是膽戰心驚,當家太太尋死覓活,老爺卻無動于衷,怎麼也是不對勁的。可眼下這話傳到他身上,也不能不通稟哪。只是,在林如海不辨喜怒的神情下,話到後面,聲音越來越輕微,最後半句竟卡在嗓子眼再出聲不得。
乍聞此事,林如海卻無幾分驚詫震驚之色,甚至隱隱萌生出一種果真如此的恍然,賈敏的舉止,雖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真情還是假意,他已無心去分,只淡淡地吩咐了句「勉力醫治,好生伺候著」,便踏著晨輝往府衙辦公去了。
如此話語落到賈敏耳中,卻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眸色陡然間黯淡下來,再耐不住喉間腥熱,用力地喘咳著,吐出一團殷紅,氣似再透不過,就這般暈厥了過去,惹得榻前伺候的眾人一片人仰馬翻。
孫老搖頭嘆息道︰「老夫前幾次便說過,切忌費神,勿傷心脈,眼下五髒俱損、氣血虧空至極,眼下脈已付浮散無根,此為元氣離散、氣血消亡之征,更兼心神失守、七情郁結,依老夫之見,如今已是三分在人,旁的,便看天意如何了。」說罷,從隨身診箱里取出金針,在四神聰、風池、涌泉等穴一一用針,回頭見李嬤嬤紅著眼不停地抹眼淚,不禁又嘆了口氣,「若是太太意志堅定,尚有幾分勝算,若不然……你多跟太太說些話,雖然昏迷了,可有些事還是能感受得到的。」孫老原想再說些什麼,最終卻只搖著頭去了外間用藥開方,如今他也不過是盡人事听天命罷了。
「娘親,娘親……」
小黛玉一早听聞賈敏之事,顧不得梳洗妝扮,便急急地往正院趕。一路小跑,一路落淚,待到房前,已是滿臉淚花,眼圈微腫,「李嬤嬤,娘親怎麼了?娘,您快醒醒,您看看玉兒,您不要玉兒了麼?」
沖進內室,便見昨日還會溫柔得摟著自己說笑的母親,此刻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如紙,頸喉間一道清晰的紅印更是觸目驚心,她想要上前抱住賈敏,可又怕弄疼了,站在床頭淚眼婆娑的,手里的帕子早浸得濕潤,像是能擰出水來似的,可她卻置若罔聞,只呆呆站在那一動不動地看著,定定地看著,生怕一眨眼賈敏就會消失不見了。
「小……小姐,太太她……您快勸勸太太,孫老說了,若是太太願意就能醒來,就能……好起來的。小姐,太太最要緊您,為了您,太太一定會振作起來的,一定會的……」李嬤嬤早已泣不成聲,瞧見黛玉,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後的浮木一般,緊緊攥住她的手,不停地說話,不停地推搡。
黛玉哭得更厲害了,哽咽得似是噎住了,「咳咳」的喘咳了幾聲,便伸手死死抱緊了賈敏︰「娘親,我是玉兒,您快醒過來,您快睜開眼看看玉兒,玉兒乖乖的,以後都會听您的話,求您不要丟下玉兒好不好?」
稚兒淚,泣聲訴,叫人不忍卒聞,屋里屋外皆是靜悄悄的,跟前的,離得遠些的,都不禁紅了眼圈,便是看慣了生離死別的孫老聞之,也不免心生憐惜感慨。
「爹爹呢?」伏在床榻間嚶嚶落淚,黛玉終是意識到了什麼,抬起小臉,在屋里打量了一番,疑惑地問道。
李嬤嬤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回答,良久,卻也只能牽強地扯了下嘴角︰「老爺公務繁忙……」
「那也不能不來見娘親呀,娘親若是再……往後,可就見不到了。」黛玉急急地開口,提及賈敏,又忍不住掉了眼淚,她雖然年歲小,可眼下是個什麼光景,她還是懂的,獨參湯,不就是人力有怠終看天意的意思麼?「還不快差人去衙門請爹爹回來!」
李嬤嬤聞言眼楮一亮,黛玉雖幼,卻也是矜貴的主子,又是老爺極寵愛的,眼下若要勸老爺過來一趟,除了黛玉,這滿府之中再無旁的人選了︰「老奴這就去。」全顧不得旁的,便急急地往外沖去,卻不想被門檻狠狠絆了一腳,狼狽地爬起來,也沒功夫撢一下衣裳,便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這是小姐的意思。」
慌不擇路地在園子里亂竄,李嬤嬤也不知跑了多久,找了多久,也不記得什麼忌諱不忌諱的,前院,後房,四下里奔波,待找到林平時,滿臉汗津津的,頭發絲黏在臉上,頸間,狼狽得不成樣子。可她卻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些,只飛快地把黛玉的吩咐跟林平重復一遍,末了,又重重地提醒了一句。
瞧見平素極重儀態的李嬤嬤這般模樣,林平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听她說完,又極迫切地望著自己,更覺難受。「我這就去找老爺。」林平斟酌了一下,如此要事他萬不敢擅專,還是走一趟為好,「太太跟小姐那,你也多經心些,莫要再出什麼岔子才好。」李嬤嬤忙應了,看他不做停頓便往府外跑,心里略略松了口氣,看了眼艷陽高照的天空,忍不住雙手合十地禱告著︰「佛祖在上,保佑太太平安無事,平平安安的……」
賈敏油盡燈枯,府中眾人哪還顧得了旁的,目光紛紛落到正院堂屋之中,自是忽略了做客在府的賈璉。得聞此訊,賈璉整個人都呆住了,賈敏身子不利落他是知道的,可怎也不至于一夜間就險了,也顧不得忌諱不忌諱的,便匆匆往內院去。
屋內,小黛玉死守在床前,任誰勸解也不理會,淚眼朦朧地盯著賈敏,嘴里喃喃地喚著「娘親」、「娘親」,李嬤嬤歪在拔步床的圍廊旁,不時地低頭抹眼淚,屋里皆是默默的,進屋的下人都放輕的腳步,躡手躡腳地來往,生怕驚擾了旁人。
一個守在二門外的丫鬟匆匆進來,隔間簾櫳旁的錦繡見了,忙上去說話,弄清了緣由便悄聲入內,湊到李嬤嬤身邊耳語一番。听得是賈璉,李嬤嬤不得不收攏情緒,與她出去。臨行前,便示意錦繡留在此地,小意守著賈敏與黛玉。
屋外,賈璉焦急地等候著,不時往院內張望,起初尚不覺如何,一路行來,下人個個神情凝肅,叫他的心越發虛懸,瞧見李嬤嬤遠遠地走出,便急急迎上前去︰「姑母怎麼樣了?難不成當真……究竟出了何事,怎會忽然就如此?」
李嬤嬤忙拉他到牆角邊,見四下無人,方壓低了聲音,道︰「孫老只留了個方子便離開了,這一回,太太怕是真的不成了。」說到這,李嬤嬤忍不住又落了淚,低頭抹去了,「也不知老爺同太太說了什麼,昨兒夜里,太太竟尋了短見,好在發現得不晚,要不然怕是就……只是太太身子本就不好,再經這一鬧,往後,再也沒什麼往後了。」
听到「短見」二字,賈璉便錯愕地瞠圓了眼,姑母竟是自尋短見?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事情竟發展到了這田地,更沒想到,賈敏竟會走上這條路!
「究竟發生了何事,莫不成是……姑父都知曉了?」一想到此,賈璉頓覺喉中干澀難耐,連說話也變得極吃力,若果真如此,豈不是他害了姑母?縱使定計的不是他,可賈璉仍覺得深深的愧疚,更懊惱得不行,早知道就該勸著姑母,沒有這事兒,又何至于鬧到眼下這局面。
賈敏的事,李嬤嬤自是清楚的,老爺怕是早就瞧不上太太了,若不然,太太又怎會鋌而走險?只可惜,造化弄人,功虧一簣哪。只是這些私密事,卻不方便與賈璉說,只含糊地嘆道︰「太太這也全是為了小姐哪。」說罷,深深地再看一眼賈璉,「先前林管家已經吩咐了,連那些個物什都備下了。」
賈璉面容一正,會意地道︰「我這就回去書信,快馬加鞭送回府去。」
各路人馬紛紛行動奔波,而府衙之中的林如海卻極靜得下心,笑著與同僚寒暄應酬,寧神批閱公文處理事務,往帳房清算核對賬目,去書辦查閱今歲鹽稅繳納狀況,間或吩咐下屬督促各大鹽梟頭子,而後回書房研磨行文,將此間要務奏請天听,一切皆是有條不紊、井然有序。
林平在屋外叩門時,林如海剛擱下毫筆,听到聲響,便應了一聲,瞧清來人也不說話,慢條斯理地將奏折小心地擱進書筒里,用火漆封好,這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是何事?」
林平眼觀鼻鼻觀心地將黛玉的吩咐說了一回,也不敢多說一句,默然垂手躬身而立。靜候許久,久得讓他覺得手腳都麻木了,才听到仿若從天邊傳來一聲淡淡的「哦」,往後,便沒有了。林平忍不住悄悄地抬起頭,不由愣在了那。只見林如海已坐在案前,舀了本書冊看得入神,一手執筆,不時往紙上錄些什麼,似乎一點都沒瞧見自個兒一般。林平杵在那糾結了半天,終是暗暗嘆息了兩聲,躬身退了出來。
當得知林平只身回府的消息,李嬤嬤眼底的光亮全熄滅了,整個人軟軟地順著雕花床欄癱了下來,跪坐在地上,只覺遍地寒透,太太已經這般光景,老爺竟還恨得下心,怕是真的無望了,再無望了。
不知是冥冥之中的感念,還是孫老的施針用藥之因,掌燈時分,賈敏悠悠地醒轉過來。還未等她睜開眼,胸口的窒息叫她忍不住低低的喘咳出聲,黑暗里,感覺到有人撲到自己身上,淚水簌簌地墜落,灼傷了她的臉︰「娘親,娘親……」
賈敏費力地抬動沉重的眼瞼,一縷微弱的光亮慢慢印到眼里,尚未等看清黛玉的臉,便蠕動著嘴唇,干啞地喚了聲「玉兒」。
「娘親,玉兒在這里,玉兒守著您,您也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孫老呢,李嬤嬤,快請孫老過來,娘親醒了,快,快去請孫老來給娘親醫治哪。」黛玉死死抓著賈敏的手,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眼楮腫得跟兩只桃子似的,又酸又澀,可她卻置若罔聞,急急地扭頭去喊李嬤嬤,不停地催促她。
「好,好,老奴這就去,這就去。」李嬤嬤抹著眼淚連連應道。
「不必麻煩了。」賈敏搖了搖頭,「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不必了。」說著,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慢慢地撫上黛玉的小臉,將她臉上的淚一點一點地拭去,「玉兒不哭,為娘的身子,為娘心里清楚。只要玉兒好好的,為娘便安心了。玉兒這般孝順,一定不會叫為娘走得不安心是不是?」
「娘……」淚珠兒還未抹去便又落下,黛玉已經哭得更淚人兒似的,死死握住她的手不放,只巴巴地看著賈敏,拼命地搖頭,飛快地搖頭。如此情態,惹得賈敏心中酸澀至極,也跟著落了淚,母女倆淚眼相看,淨是淒楚難舍的傷感。
好容易止了淚,賈敏緩過勁兒,目光不自覺地在屋里來回流連,卻始終未能看到林如海的身影,心里更是一沉,緊接著,一股極濃極烈的絕望涌上心頭,叫她眼前發黑,整個人也跟著寒顫起來,惹得小黛玉擔憂地急問︰「娘,您怎麼了?可是覺得冷?李嬤嬤,快,娘冷,快去多拿兩床被褥來。」
李嬤嬤如何不知自家主子的心思,拼命捂著嘴不欲哭出聲來,听到黛玉的話,忙扭過頭趔趄地往外跑。
黛玉回頭看看李嬤嬤,又低頭看看賈敏,心里隱隱有些不安,可又不知在害怕些什麼,擰著秀氣的柳眉咬唇道︰「娘有什麼事可以跟女兒說,女兒雖小,也盼著替您分憂。」
賈敏遲疑了片刻,若是往日,她定不願叫玉兒操勞費心,只盼著她無憂無慮天真爛漫,可眼下,她是不好了,林如海又是這模樣,外面還有虎視眈眈的蘇家母子,內憂外患一大堆,玉兒該怎麼辦?想到這,終是咬牙道︰「為娘同你爹爹提過,到時接你去外祖母家,有你外祖母照看,又有諸多姐妹一起玩鬧,為娘也好放心些。」
「可是……」黛玉一听要送自己離開,頓時急了,若是她走了,爹爹怎麼辦?還未等她說出下文,卻被賈敏打斷了︰「玉兒,為娘是不會害你的。你爹爹,呵呵,他自會有人照顧的,只是,即使你去了賈府,也要記得多書信回來,莫要忘了,你是林家的大小姐,嫡出的小姐,萬不可失了這體面。」
黛玉眉頭緊緊皺著,一頭霧水地看著她︰「玉兒不懂。」
「你記下便是,往後,總會懂的。」賈敏微微閉了閉眼,虛弱地扯了扯嘴角,像是個牽強的笑,黛玉茫然地盯著那弧度許久,霧里看花般模糊,叫她辨不出笑容底下的意味,「為娘的話,你可記下了?」
黛玉用力地點了下頭︰「娘親放心。」偏頭看了眼屋外天色,暗忖林如海該從府衙歸府了,便細心地將賈敏的手擺進被褥里,「爹爹該回來了,女兒這就去請爹爹過來。」
賈敏眼神微微亮了下,忍不住想要撐起身子坐起來,剛一動作卻又沉沉地跌回了原處,全身更再無半分氣力,虛弱得連抬一下胳膊都是無望的,只得眼睜睜地看著黛玉小小的身子消失在層層紗帳之外,看著圍廊空了,屋子靜了,卻一直望著泛著光亮的簾櫳方向,似要透過湘妃竹簾,落到宮燈搖曳的院落,順著曲折小徑一直望到那座蒼松遒勁的書院,望到那道徇徇儒雅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賈敏的杯具,還是不可避免地牽扯到了黛玉,不知為什麼,明明是虐賈敏的情節,燈花寫完卻有些沉重,沒有先前那種很爽快的感覺。雖是自作孽不可活,可是,真的很低落啊,情緒。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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