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鸞策 第一章 始

作者 ︰ 若蕭

楚欣梓為嶼門總督之妹,嫁與啟王齊杗。齊杗的祖父與齊楔的祖父為同父同母的兄弟,早年馳騁戰場,得了赫赫功勞,先帝賜他爵位世襲罔替,可以說是榮華富貴應有盡有。卻唯獨香火不旺,大多戰死沙場,到了齊杗只剩他一根獨苗。

原本打算生個男孩也好接下香火,沒料到剛生下了一女齊瀟,齊杗便在一次邊境與蠻夷戰斗中,為國捐軀。

齊楔可憐啟王一家竟最後只剩一對母女,便把楚欣梓與女兒接到宮里生活,甚至收了齊瀟為繼女,賜名永成公主,同享公主禮遇。

在齊渃記憶中,楚欣梓總那麼儀態端莊豐姿卓約,柳眉媚眼再配上艷麗的紅唇似有似無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傾國傾城。不論對待下人亦或是惠棣帝,她能感覺出楚欣梓從骨子里發出來的清冷,那種拒人于千里的眼神,即便笑著,那雙比常人略淡的眼眸也透出冷冷的韻。

但每當她抱起自己看向自己之際,那股冷清就那麼煙消雲散了,同樣弧度的嘴角,眼眸中卻是溢滿的煦潤,齊渃喜歡如此的楚欣梓,和她母後常年因藥劑伴隨的苦味不同,楚欣梓的身上是悠然的香味,不濃烈卻沁人心脾。

因奚木瓊畏寒怕熱便常年待在寢宮內,屋里是飄散不去的中藥味,齊經常攜著齊渃來到榻前給母後請安,告稟近段時間所聞與所學,奚木瓊總會靜靜地听再給予些意見,久病蒼白的臉上掛著對子女的寵溺。

楚欣梓時常出入皇後的景坤宮,或一人或兩人——帶著齊瀟——有時候也會跟著隨從,這時候齊與齊渃便會乖乖到外面的花園與宮女們玩耍,齊瀟大部分只是遠遠望著,她比齊小上九個月,與楚欣梓有七八分像的面容,同樣比常人略淡的眼眸和骨子里的清冷,只是她連那一抹笑容都省了,讓人不願多去親近。

對于孩童,他們只本能的去親近對自己好的人,對這個應該叫一聲姐姐的人,齊渃對她的記憶一直是模糊的,直到之後很多年,她都經常會把她與那個千姿百媚的楚欣梓重疊在一塊,只是兩人貌像但性情差之千里。

高十四年,剛過四歲的齊渃都能察覺到她母後身體的異樣,奚木瓊更多只是聆听她與齊的話,寢宮里藥味日甚強烈但與之面色卻毫無轉緩反而更為蒼白,猶如風中秉燭。

漸漸地,齊渃發現那雙始終對自己才會煦潤的雙眸里開始出現掩蓋不下的憂傷,連帶那漂亮的眉間也染上了一層憂郁,手自然而然的伸出想要撫去那之上的憂郁,楚欣梓似乎也意識到齊渃的舉動,便會笑著說︰「宜和公主真是溫柔,就和她母妃一樣,長大必定能賢明淑德。」

像母後那樣?……齊渃沒有接話,比起母後溫柔嫻淑的性格她更加憧憬楚欣梓的炫美綻放,那種讓人一不開眼的魅惑。

就這句話說完不到一個月,那天齊渃被女乃娘哄下早早的就睡了,半夢半醒之際她被人急切的推醒,然後迷糊的穿上衣服,連被何時抱上轎子趕去景坤宮的過程都不記得了。

趕到景坤宮齊渃半眯著眼看到側坐在床沿的父皇和跪在榻前的齊,周圍肅立著御醫一個個低頭耷腦沉默不語,還是如往常一樣的氣味又不似往常一樣的氛圍,齊渃之前還游離的精神一下子清明起來。

她听到父皇的輕聲寬慰和齊抑制地抽泣,走到榻前撐著錦被齊渃看到奚木瓊最為蒼白的臉,她感到比過去更無力而又冰冷的手摩挲著臉頰,听到母後若有似無的輕嘆︰「渃兒,我的好渃兒。」

不久那雙手無力地垂落,她感覺到周遭的人一個個跪下,她當時並不懂這意味著什麼,但是心底那無法理解的苦楚把她揪的心疼,讓她放聲哭泣。

這是齊渃對奚木瓊的最後記憶,過去了多年也變得朦朧不清,因之後發生的一切都讓她無暇顧及去緬懷已世親人,她本以為這是一個終結或起碼是一個暫歇,卻沒想到只是一切的開始。

奚木瓊賓天後次日,文武百官素服信奉慰禮,聞訃日開始便禁止京內歌舞祭祀百日,宮里也不例外,偌大的皇宮顯得越加冷清。齊楔終日郁郁寡歡,更加對齊渃置之不理,從齊渃出生起奚木瓊就開始病了,現在更是遷怒與她,而齊渃只得與楚欣梓那求得僅存的關愛。

對方也不嫌煩,但那之前眉間的憂郁更顯強烈,齊渃不止一次去踅模撫平的辦法,自始至終未有如願。楚欣梓常會失神的盯著自己,似在思忖又像在尋找什麼,然後化為一絲失落,齊渃當然不會理解,她只感受到楚欣梓一天天消瘦連臉上都如同過去母後那般蒼白,而那份妖嬈卻不減半分,反而像是在燃燒的火焰亦或那開到絢麗的花朵,而越是美得驚艷的物越是容易凋零墜落。

那是禁止歌舞祭祀滿百日的一個晴朗午後,宮里請了唱戲班子過來表演,齊渃對這些其實沒有多大興趣,她只想回到過去這種輕松的氣氛,六月初夏,蝴蝶已布滿花園,破天荒用自己本事抓到一只玉帶鳳蝶,齊渃第一時間便是跑去楚欣梓的寢宮獻寶。

本該早就注意到不同的,是因急切想把喜愛之物獻給她還是自己本就不善于觀察,竟沒有注意到慌亂的僕人和高喊的呼聲,推入大門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人終生難忘,那是毫無準備的情景,腦中閃現出不久前剛經歷過的離別,當時還無知懵懂的話現在早已理解此時情況,手中緊拽的蝴蝶飄然飛離,撲扇翅膀帶起一卷清風蕩起鬢角絲絲黑發,那人平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嘴角還是似有似無的勾起,而那終日微皺的眉間此刻卻是釋然了。

那晚唱戲班子沒能表演而齊渃感覺父皇投來的目光愈加冰冷。

罷了罷了,用手揉揉眉間,才發現不知何時也學會了皺眉。

不知何事縈懷抱,沒想到這一揉一皺的習慣竟會伴隨齊渃長久。

之後高十五年,惠棣帝齊楔突染惡疾駕崩,還沒選定黃道吉日讓太子進行登基大典甚至服喪期還未滿,太子所住的端本宮夜里走水,火光沖天照亮了半個京城,那夜齊渃在女乃娘懷里索索發抖,她仿佛置身于汪洋大海中的一粟輕舟,任憑風雨宰割。

太子在火中喪生,楚欣梓的哥哥也就是嶼門總督楚屏憑著手握重兵,把年僅八歲的齊瀟推上龍椅,那之後,滿朝暗濤洶涌多少將士廷臣在這場暗斗中喪生。先皇麾下忠臣直言不諱怒罵楚屏狼子野心,大昱王朝歷史上不乏女帝但于情于理都該是嫡出的宜和公主繼承皇位。

而楚屏用鐵血手腕鎮壓了一場場暴.亂,齊瀟就踏著一路由將士們鋪成的血路登上帝王之位,高十五年齊瀟登基稱帝,改元天崇號永灃帝。

楚屏封為枔王,同助攝政。

登基大典那日,齊渃隨著所有人一起叩拜新的君主,眯眼遙望高高在上的人,齊渃心里是迷茫的,等理清事情原委已是幾年後,不過到底孰真孰假她已沒有多大興趣,只覺得能活下來便是好的了。

(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戲鸞策最新章節 | 戲鸞策全文閱讀 | 戲鸞策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