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剛過了三天北旬使節抵達京城,皇城內光禿的樹枝上冒出了女敕綠色新芽,齊瀟特地穿上華麗的袞服在太和殿內迎接使節。
茫茫一隊人馬,帶了進貢的金銀珠寶還有香料馬匹,為首的中年漢子滿臉絡腮胡,頭戴鹿皮帽,帽子上方插了一根五色彩翎,磕頭拜見時那根彩翎隨著動作來回的搖擺。
「吾乃北旬使節瑟丹,拜見永灃陛下。」此人聲音洪亮,說話的方式有著北旬那邊特有的語調,讓習慣了說話儒雅溫和的大臣們,紛紛皺起眉頭,「吾皇萬歲。」
「起來吧。」齊瀟坐在龍椅上,旁邊是拿著拂塵的劉公公,枔王楚屏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齊渃作為今天的其中一個主角,第一次站在了比楚屏矮了幾階的台階上。
北旬之人都為豪爽,瑟丹站起身,用他獨有的語氣說道︰「烏蒙王子本應前來拜訪陛下,卻因他事纏身月兌不開身,還望陛下恕罪,這次吾國奉上白銀五萬兩,黃金一萬兩,千里馬千匹,香料20車,另有珠寶、獸皮上百箱。」
齊瀟點點頭,禮節的說道︰「還真是有勞你們王了。」
「陛下,還有一件特別之禮,是專門為您而準備的。」瑟丹行了個禮,轉身對門外的人揮了下手。
一個同樣北旬服侍的年輕人,牽了一匹渾身烏黑發亮的馬匹緩緩走入殿內。
這馬四肢修長,體態健壯,細短的毛發黑而發亮的像是上乘綢緞,構勒出那強而有力的肌肉,黑色鬢毛被修理的極好,隨意的垂在長頸兩側,鐵蹄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發出鏗鏹頓挫的聲音。
「汗血寶馬!」齊瀟兩眼閃出欣喜之色。
見齊瀟一眼就認出此馬,瑟丹露除了欣慰的笑容,恭敬的回答道︰「陛下果然慧眼識金,此馬乃是萬里挑一的汗血寶馬,听聞陛下愛馬,好馬當送識馬之人。」
「確為好馬。」齊瀟點頭稱贊。
瑟丹讓年輕人把馬牽回去,又從另一個北旬青年男子手中接過一副畫卷,雙手捧在胸前,對齊瀟說道︰「陛下,烏蒙王子雖不能前來,但這里有幅畫像,請陛下、公主過目。」
話題一轉就轉向了和親的事情,劉公公走下台階拿起瑟丹手中的畫卷,輕輕一提一抖,一米多長的畫卷順勢展開。
畫卷上勾繪了一位相貌俊豪的年輕人,劍眉鷹眼,極富稜角的下顎,給人一種凜冽之美,北旬崇尚武學,在他的左肩處掛著一把黑色雕弓,目光炯炯像是盯著獵物一般。
這人便是北旬二王子烏蒙,齊渃未來的丈夫。
這會距離有些遠,齊渃看不清畫上的樣子,定了神努力的看清,齊瀟瞥見齊渃一副迫不及待又目不轉楮的模樣,反而抬手示意劉公公把畫收起來。
收了畫,劉公公重新站回齊瀟身邊,齊瀟伸了手朝向齊渃對瑟丹介紹道︰「這位是宜和公主,也不知北旬之後有何打算。」
瑟丹看了齊渃一眼,馬上頷首作揖回答道︰「吾等已派信使回去與烏蒙王子匯報此事,等吾國籌備好事宜,待金風玉露之際,二王子便會攜上聘禮,親自迎娶宜和公主。」
「既然如此,那朕賜一副畫像給你們二王子,也好解他相思之苦。」齊瀟轉過頭對身邊的劉公公低語幾句。
齊渃看劉公公急忙跑出殿外,她自小在攬月宮待著,從沒請畫師畫過肖像,這會看樣子只能是請了畫師現場畫上一副了。
果不其然,不一會功夫,劉公公領了幾個小太監走進殿內,把案子、筆墨紙硯、彩料等等一一擺放整齊,卻久不見畫師前來。此時,一直坐在龍椅上的齊瀟站起,走下台階站與案前,大家才恍然大悟,陛下打算親自作畫。
在場所有人圍在案前,凝神屏氣看著齊瀟慢慢提筆,沾了墨在紙上寥寥幾筆勾畫出了人物外形。齊渃向來喜歡單色衣物,齊瀟沒有在服飾上花太多功夫,行雲流暢的線條勾勒出她玲瓏曲線與裊繞的身姿。畫到頭發部分,潑墨的直發一揮而就很有霧鬢雲鬟之氣,而整幅畫中最用心的地方是那雙眼楮。下筆前,齊瀟竟遲疑了,然後換了一支極細的毛筆,畫出齊渃那雙帶著迷離的眼楮,最後一點朱紅畫出兩瓣紅唇。
放下筆,人群里一個官員發出一聲贊嘆,接著所有人應和著的贊美之聲此起彼伏,齊瀟並不回應,繼續端詳了一陣重新拿起筆,在畫面上畫出一支梅枝握在畫中人的手里,點點雪梅,又在畫面左上位置寫了兩排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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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當時齊渃隨口吟的那兩句詠梅,配了圖上儀靜體閑女子的模樣,相得益彰孤孤清清像是雪中臘梅,獨自綻放一塵不染,像極了齊渃本人。
落了款,齊瀟讓劉公公把畫裝訂好,到時贈與瑟丹讓他帶回給二王子,用手巾擦手之際齊瀟瞥了眼齊渃,齊渃感覺到視線,抬頭對上,對方像是在詢問自己看法,報以一個甜美笑容。
擦手的動作停了下,齊瀟瞬間覺得自己恍了神,輕咳一聲,步回龍椅坐下,對下面的瑟丹說道︰「使節過來路途遙遠想必累了,今日好好休息,明日申時太極宮舉辦慶典替你們諸位接風洗塵。」
北旬使節謝過後,齊瀟又給每人賞賜了些銀兩便退了朝。等她走出太和殿發現劉公公手里仍拿著那副畫,轉了轉眼珠就差人把畫送去攬月宮那里。
攬月宮那,裳兒剛切了些肉丁在給墨爪喂食,自從女帝賜名之後,這原本的野貓瞬的提升了幾個檔次成為御貓,差不多已是皇親國戚的身份,宮里幾個人對它百般的好,連食物都是好生伺候。
听到有人進來,裳兒放下盤子見到的卻不是齊渃而是一個小太監。進門便把一個畫卷交給了裳兒,問是什麼,小太監也支支吾吾回答不出,,只知道是北旬的貢品,皇上讓得交給宜和公主。
那人走後,三個丫頭對著這畫卷看了許久,只覺得定是什麼名家畫作,也不敢打開看,三個人伸長了脖子等齊渃回來。終于等到齊渃回來,三人興致沖沖把畫交給她,齊渃先是一愣,然後對三人解釋一番,裳兒立馬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倒是小綠和秋林絲毫不減新奇,吵著想要看。
展開畫軸,兩個丫鬟連連稱贊,齊渃這次近瞧才看清此人相貌,果真氣宇非凡不像是中原男性那樣文弱,有種雄姿英發之勢。
收起畫,裳兒就問道︰「主子,這畫您打算如何處理,收起來,還是替您掛在哪?」
「哪有姑娘家把男子的畫掛在屋內的。」齊渃回道,「把它與之前的聖旨放在一塊便好。」
裳兒嘴里嘀咕著︰「什麼男子,這可是您的夫婿呢。」不過手里不見停的把它塞進了箱子里。
第二日,當天晚上有宴會,齊渃看時候還早就坐在案前書寫東西,門外響起皇上駕到的口令,這段時間,齊瀟來的勤快,攬月宮的人也早已習慣,裳兒行了禮就去準備茶水,齊瀟這次身後除了一隊隨從,還跟著幾個手持托盤的太監。
一進來齊瀟見齊渃還是往日的裝扮,冷冷的開口道︰「朕就知道你這樣,特地帶了些衣服,這會就去換上吧。」
齊渃揉揉眉間,同裳兒接了賜品進屋更換衣物。
外衣是一件對襟襦裙,齊瀟應是考慮到齊渃平時的喜好,選的是白色的下裙,上衣為短袖外衫,竹青色的料子上繡著雙鸞紋錦,內襯則繼續為白色,白色腰帶束在腰間,配上金黃色的宮絛掛上一塊瑪瑙扣子,裳兒又替齊瀟畫了眉抹了腮紅點上胭脂,再把長發盤起用孔雀琉璃金簪固頂。
齊瀟在外廳喝干了第二杯茶,才看到齊渃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一見到只覺眼前一亮,不由贊嘆起來︰「果然朕選的沒錯。」
站起來走到齊渃跟前來回打量了一番,伸手把發髻上的簪子拔下,黑色墨發一批而下回到了原本的模樣,齊瀟點著頭說︰「還是這樣好看。」
齊渃看到齊瀟眼眸里從未有過的柔和,像是藏了一泉清水,流光閃動倒映出了自己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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