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鸞策 戲鸞策 第二十八章 途

作者 ︰ 若蕭

第二天清晨,唐婉瑩簡略梳洗了一下,便等在城門口焦急地看著城內動靜,終于一個婦女抱著一個孩子匆匆來到她的面前,懷里的孩子因為一整夜的哭鬧這會吮著拇指還未醒,臉頰兩旁還掛著淚痕。

唐婉瑩帶著手鏈與腳銬,輕輕撫模了孩子的頭發臉頰,婦女看她可憐,提議道︰「時候不多了,娘子最後抱一下吧。」

抖抖索索的接過李莫,唐婉瑩用受傷的手臂艱難的把孩子摟在懷里,李莫眼睫毛顫抖了一下,睜開眼楮看到唐婉瑩開心的道︰「娘,我找了你一夜。」

一直忍著的淚傾瀉而下,不顧受傷的手臂更用力的把她摟緊,這讓李莫被抱得生疼,女乃聲女乃氣的抱怨道︰「娘,疼,娘……」

後面等著的差役抬頭看看天色,催促起來︰「趕快上路了,這離下一個驛站可是有五十多里地。」

抓緊了最後時間把李莫的臉蛋貼在自己頸窩里,直到身後差役不耐煩的拉動了手鏈上的鐵索,唐婉瑩才把李莫交給那位婦女,李莫剛離開唐婉瑩的手便哭了起來,揮舞著小手。

唐婉瑩從領口里掏出一塊用紅繩綁著的玉佩,用力拉扯斷,小心的塞進李莫的懷里。

用手捂住嘴,低咽的哭聲從喉間發出,唐婉瑩的雙肩顫動著,好像有一把尖刀插入她的胸口無情的攪動,任憑淚水流下,流過她的手指,她的脖子,她的鎖骨,鐵索被用力的拉扯著,她如同傀儡被一股力量慢慢走向一個方向。

婦女低喃地說了句︰「作孽啊。」看著那個女人漸漸走遠,而後在那人即將被滾滾黃土遮擋住的時候,唐婉瑩發出了一聲聲嘶力竭的叫聲。

那聲音劃破天空,回蕩在這荒野之中,是痛不欲生的吶喊是心如刀絞的悲鳴。

**

從行宮出來,下人們早就備好了馬車,等著齊瀟上路。

那位婦女抱著李莫出現在最不起眼的位置。

婦女姓王,丈夫也姓王,人稱王氏,只是因為出身排行老四,鎮里的人都稱她為四娘,一直做著給鄉鄰帶孩子的活,掙點平時花銷。

昨天都夜深了,有人急亂的敲門,開門就看到門外站了兩個衙役,當場被嚇得不輕,等到听了他們所來之事,才知道了事情原委。

白日里,那唐婉瑩行刺齊瀟的時候,她湊在最前面,看著那驚險一幕,現在這來的兩個差役竟是讓她照顧那個女人的孩子,其實平時,街坊鄰居的她也見過唐婉瑩,萬萬沒想到一直看起來柔弱的她會做那種舉動。

那兩個差役老爺二話不說,放了一錠白花花的銀子在四娘手里,這輩子四娘可是都沒親手拿過這麼重的元寶,這元寶看得四娘咧了嘴就應下了差事。

然後到了白天,被告知要隨著隊伍一塊離城,等找到了合適的人家把孩子送了,她的任務才算完成。四娘當然清楚,昨天的事情在這不大的縣城鬧得沸沸揚揚,願意把這個罪人之女收養下來的人,大概這城里不會有。

但是家里老小都要她照顧,她走了,那六口人的嘴可是沒人喂了啊,沒想到還支支吾吾躊躇時,有個面容姣好的佩劍女子走來,又放了一錠銀子在她手中,瞬時,什麼顧慮什麼猶豫都煙消雲散,拍了胸脯對他們保證,這女圭女圭在自己手里保管養的白白胖胖。

可是,事與願違,坐上馬車還沒過晌午,懷里的李莫開始發起高燒來,不知道是因受了驚嚇還是母子連心。

隨行的太醫急急忙忙帶了銀針給她針灸,好讓她先穩了病情,等今晚到了大華寺再做打算。

一日趕路,終于在酉時之前趕到了大華寺,方丈早已等在寺外恭迎齊瀟。

大華寺位于昴山的山腳下,歷代帝王祭祖之前都會在大華寺修養身心,吃齋靜心三日,再上昴山祭奠。

這里香火一直旺盛,現任住持元一大師已是第十四代方丈,自從皇家把皇陵搬到昴山,這里也漸漸變為皇家的御用寺廟,這幾日寺廟內不再接待百姓前來燒香,只剩下僧侶和尚等著女帝大駕光臨。

大華寺為佛門淨地,在距離還有一里遠的地方,齊瀟便讓侍衛安營扎寨,自己只帶了最簡易的隨從坐了輕便的馬車,到了大華寺門口。人員中,有齊渃、魏池羽,還有李莫與四娘。

元一大師看到馬車上下來的人比以往多了幾張陌生的面孔,走到齊瀟面前掛著佛珠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老衲已恭候陛下多時,里邊請。」

幾人隨了大師的指引步入大華寺,寺廟里飄散了香燭的味道,進門幾棵蒼天菩提樹立于兩側,一條漢白玉鋪成的道路通向一個蓮花池,池中蓮花早已枯萎凋謝,在乍暖還寒的春水里立著它堅韌的筋絲。

繞過天王殿,從側邊的游廊經過了大雄寶殿,一直到了僧人們居住的群房,這里是僧人們居住的地方,成片建起的房屋錯落有致,隔開一堵牆是專為來客準備的房舍,元一大師讓身邊的小僧分別帶了幾人前往各自不同的居舍。

經過一天的顛簸,李莫燒的開始講胡話,元一大師看這孩子不過兩歲,衣著很是素樸,抱著她的婦女並非像她母親,看了孩子的狀況,並沒有問什麼,只是讓人趕快帶她們去了一間收拾好的屋子。

而隨行跟來的太醫帶著藥箱一路跟隨過去。

沒人和齊渃說過關于唐婉瑩和李莫的事情,人員當中除了齊瀟,只有魏池羽最了解事情的經過。齊渃認出了李莫正是昨日那女人抱著的孩子,除了擔心李莫的病情,更想知道這孩子是否已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而齊瀟一路帶她到這里又是為了什麼。

幾人分別進了自己的屋子把行李放下,齊渃與裳兒一間,隔壁住的就是李莫與四娘還有兩個侍女,齊瀟的屋子在離她稍遠的東側。

到了晚膳時間,四娘留下來照顧李莫,而齊瀟特別開了小灶,其余的人都與眾僧人一同到了大齋堂用餐。

齊渃與裳兒選了個靠邊的位置,每人分得兩個饅頭加上一碗湯菜,湯菜由幾種常見的蔬菜混雜燒在一起。齊渃就著湯菜一口口吃著饅頭,這飯菜雖為清淡,不過齊渃並非嬌生慣養的人,在攬月宮里的伙食並非好到哪里去。

一天的奔波下來,雖說只是坐在馬車里,早已饑腸轆轆,幾口便吃下一個饅頭,準備要開吃第二個的時候,魏池羽坐到了她的邊上。

因魏池羽為齊瀟貼身侍衛,借了光可以一同吃小灶,這會見她神神秘秘對齊渃一笑,從袖管里套了個油紙包出來,放在桌上攤開,里面是幾個蘿卜酥和素藕丸子,輕聲道︰「陛下怕公主吃不慣這里的伙食,特地讓臣帶了些過來。」

「多謝陛下的厚愛。」這幾日自己都未和齊瀟有過多交流,昨天那意外的事情發生後,齊瀟看她沒有受傷就忙于他事,讓齊渃都認為是否忘了她這人的存在,這會看到攤在油紙里的小點,心里漾起了一絲甜,「佛門乃眾生平等,得如此偏頗,當真慚愧了。」

「誒,無事。」魏池羽甩甩手腕道,「公主您剛大病初愈,連日來旅途勞累,這些湯湯水水怎麼夠啊。您慢用,臣先告辭了。」

魏池羽一走,旁邊的裳兒湊來看了看那些東西,撅了嘴道︰「陛下這次倒是挺掛心,主子你傻笑個什麼,趁熱快吃吧。」

拿起一個蘿卜酥,咬下一口,層層疊疊的酥皮松軟酥脆,內餡是切了絲絲縷縷的蘿卜,很沒出息的,這簡單的一份東西,讓齊渃感覺格外的香脆可口。

剛吃好回到居舍處,看到四娘一手端了一碗剛煎好的藥劑,另外一只手托了個餐盒,咯吱窩里加了件小襖子,走到了門前卻是無手開門,見走來的齊渃,尷尬的笑了笑。

齊渃讓裳兒替她開了門,又幫她拿了那件小襖子,公主出手幫她拿了東西,四娘激動地差點把那碗粥打翻在地。

三人進了屋,屋內放了四張三尺半的床,其中一張睡著李莫,肥嘟嘟的臉被燒的通紅,迷糊的在夢中一直喊著娘。

四娘手腳利索,一進門放了手里的東西,把襖子疊好放在床尾,接著推醒了李莫,把中藥一口口喂到李莫嘴里,做完這些,又掀開餐盒,里面是今天吃的湯菜與饅頭。抓起饅頭狼吞虎咽咬了幾口,又用手掰了小塊饅頭泡在湯水里泡軟了之後喂了李莫一些。

齊渃與裳兒就站在旁邊看著她忙出忙進,對唐婉瑩,齊渃只是一面之緣,因為行刺齊瀟,齊渃自然對她沒多大好感,但是李莫只是個孩子又病的嚴重,不免讓人動了惻隱之心。

那邊喂了幾口,四娘局促用袖口抹了一把嘴,道︰「公主莫見怪,我就是個粗人。」

齊渃笑著表示無妨,走到離床近點的地方看了李莫道︰「這孩子該是昨日受了驚嚇,導致七情不順,抑郁思憂而發燒,只要收驚即愈。」

「公主您還會醫術,真厲害!」

被如此直爽的夸獎弄得不好意思,齊渃自己知道會看那些醫書還是因為心里有鬼,謙虛道︰「只是略懂皮毛而已,今晚讓她好好休息,明日大概便會好了。」

四娘點點頭,起身把喝光的湯碗放進了食盒,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李莫道︰「這孩子命苦,似乎從小沒了爹,一直和她娘相依為命的。」

「哦?大嬸你是認識她家?」齊渃本來就對李莫有些興趣,听四娘主動提起,順了話題就引了出來。

「可不是,當初她娘剛來鎮上,還是大了肚子,說是來投靠親戚的。」說到這,四娘搖了搖頭,「沒想到那親戚早幾年就已過世,一個女人拉扯個孩子不容易。」

「那麼她娘現在是?」

「不瞞公主說,今早我帶這娃見了她娘最後一面,也不知道她現在是死是活了,不過做了那麼大的罪孽,嘖嘖,大概是活不成了吧。」

四娘把用過的碗筷放回了餐盒里,要把這些重新送回灶房,齊渃不宜再留在此地,帶了裳兒一塊走出屋子。

抬頭看看天色微亮,便提議在這大華寺里隨處走走,一直听說這里有大昱最大的藏經閣,齊渃便朝著藏經閣的方向走去。

卻在半路上遇到了一個意外的人。

齊瀟。

此時她換上了一件墨色海清,少了一份帝王的威嚴,多了一份風仙道骨的飄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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