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成了大嫂
殷維翰看著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某人,無可奈何的笑笑,然後又在想著新的點子,怎麼把她弄醒才好,搞不懂,自己干什麼非要讓她和自己一起學習,其實她是不是認真听講,學習成績好不好跟自己又有多大的關系呢!某人毫無所覺的把頭調過來,朝著他的方向,書本擋著她的臉,只露出來一雙眼楮,睫毛彎彎的,還輕微的顫動著,劉海碎碎的,沒見過哪個女孩子會把頭發剪成這幅德行,偏偏在她的頭上卻又覺得很好看。
「老大」身後傳來一聲小小的喊聲,殷維翰緊張了一下,看了看睡得正香的某人,好在沒有清醒的跡象。這個「大哥」的稱號,源自于他的每一次班級第一的好成績,當然,這只是玩的好的幾個朋友這麼喊,大概男生們都是知道的,但是這在女孩中是不流傳的,班上的男孩子基本上是不會和女孩子鬧在一起的,怕別人會說些閑話,某某喜歡某某之類的。
「以後別喊我老大!」惡狠狠的開口,盡管他一再強調不可以喊火漁大嫂,但是大家仿佛早就已經商量好了的,每次遇到有人喊火漁大嫂,他都會嚇得要死,生怕那些人再對折他來一句「老大」,好在他一再強調過,不準在火漁在場的時候這麼喊他。
火漁在這個時候突然抖了一下桌子,然後醒過來,她驚了一驚,不知道怎麼突然抖動了一下,睜開眼楮的時候看到殷維翰也是一臉驚恐的表情,還有坐在他後面的李海龍。
火漁的第一反應便是殷維翰推了自己的桌子!「你干什麼!是不是有毛病啊!」火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她的抖動早就引起了全班同學的關注,這個時候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說什麼呢!就算你是大嫂你也不能這樣說啊!」殷維翰還沒有說話,李海龍倒是一陣搶白。
這關大嫂什麼事,火漁丟了個白眼,沒再看他,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殷維翰,他今天穿了件白襯衫,像他們這個年紀這樣穿的人少之又少,但不得不說,他穿起來可真是好看,整個人看起來都與眾不同了,難怪女生們總是會在私下里談論他。
「李海龍!」殷維翰輕斥了一聲,李海龍便不說話了。
如果上帝能夠滿足人的一個願望,唯有一願,忘掉過往,以一個全新的面貌出現。那些細碎而凌亂的悲傷就留在過去,腦中是一片汪洋的大海,藍藍的,天空也是藍藍的,雲被風吹散,一點一點和其他的小碎雲再聚集,形成另一朵新的雲,火漁想要全新的自己,連自己都忘記從前一切,方能從新開始。
「不是我推的」殷維翰無奈的說道,誰知道一個人趴在座位上睡覺,好端端的怎麼會自己抖一抖桌子,好像只有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要不,你們兩個先出去說個清楚再進來?還有火漁啊!你上課怎麼可以睡覺!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你是不是當老師瞎的啊!」班主任習慣性的扶了扶眼楮,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兩人都不說話了,看著書本,像是知道自己錯了,班主任也不再多為難,召回了大家的注意力,然後繼續他的「之乎者也」,火漁氣的一整節課都沒有再睡,渾身都散發著「勿近」的信號,殷維翰都忍不住偷偷的看了她很多次,卻是一次都沒敢開口說話。
白日里的火漁像是一團刺,不懼怕傷害自己,不懼怕傷害別人;夜晚的她像是一只貓,安靜的坐在桌子上,腳胡亂的放著,眼楮在黑夜里閃著光,像是一只在等待獵物的狼。月光照在池塘的水面上,折射出一片亮光,青蛙在水中央輕輕的躍動,帶起一陣微波粼粼,然後月光就晃動起來,在池塘的水面上形成了重復的光影。
夜晚是屬于惡魔的,白日里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在夜晚才能安靜的擁抱自己的另一面。窗戶上老舊的痕跡,仿佛一幅年代已久的畫,可惜,這里不是博物館,所以它不值得一提,也沒有人回去關注這個久遠的窗台。
湖南的冬天雪變成了奢侈品,好像回到了那個下著大雪的冬天,三個人坐在教室的課桌上,晃蕩著各自的腳丫,聊著彼此的未來,久遠的過去,散落在在天涯的三人。火漁趴在長廊上,教室外的冷氣一點一點的侵襲,她絲毫不覺得冷,和新疆的零下幾十度比起來,這樣零上的溫度幾乎沒有可比性,她愛這樣的冷意,卻又不似透骨的寒冷,腦子在冬季里變得格外清醒,那些像熱氣球一樣蒸發在夏天熱氣里的記憶,經過冬季的寒冷,記憶變得沉重,再一點點的墜落,落在心上「 咚」一聲響,砸的心跟著猛烈一陣劇痛,眼前一片漆黑。
要過元旦了,學校組織匯演,每班必須排有兩個節目,方珍是個愛出頭的性子,她參加的班級舞蹈。
「在看什麼!」方珍的聲音在身後傳來,看著沒有絲毫美意的校園,沒有鮮花,沒有樓下嬉鬧的人群,不明白這有什麼值得看的。
「呵,怎麼?不去排練了?」火漁笑著回過頭,掰開方珍覆蓋她眼楮的手。
「還要去,但是我怕你一個人在外面會無聊,要不,你去我們教室看我們排練吧!」方珍拉著火漁的手,指尖的冰涼讓她有些過意不去,馬上要元旦匯演了,她報名參加了班上的舞蹈。火漁對這樣的節日沒有興趣,盡管文藝委員一再的找到她希望她能為班級出一份力,依舊被毫不留情的拒絕。她喜歡自己躲在暗處,看別人的風光與墮落。
「不了,我在這里挺好的,要是冷了我可以去教室里坐會兒作業!」火漁輕輕開口,那邊已經傳來不斷喊方珍的聲音,「去吧!」火漁笑笑,輕輕的推了推她,方珍走了,消失在班級門口,火漁靜靜的看著這座校園,安靜的能听到她們在教室里討論某個動作的爭論聲。
很安靜,卻又有讓人安靜的聲音。
「火漁?你怎麼還在這里?」殷維翰騎著腳踏車,手上拿著籃球,從對面的校門口進來,一眼便看到了倚在走廊上的火漁,他是回家吃完飯了,騎腳踏車來學校打會兒籃球,沒想到學校里竟然還有沒走的人。
「恩,等人。」火漁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轉眼看向別處,不想與他作多的糾纏。
「咚咚咚」樓道上傳來腳步聲,火漁猜想一定是殷維翰上樓來了,沒有回頭,繼續觀賞著這蕭索的美景,她愛這荒涼的感覺,所有一切都陷入沉睡的模樣。
「等誰呢?」殷維翰趴在了她旁邊的欄桿上,看著這個難以捉模的女孩,她就像是一個謎,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讓人猜不透、看不明。
「方珍。」
一時間兩人仿佛都沒有話說,安靜下來,火漁只希望他能快些離開。
「今天上課真不是我推你的!」他忽然開口解釋。
「誰知道。」火漁輕飄飄的開口,說再多又有什麼用,反正已經過去了。
「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殷維翰急急的想要獲取她的信任,想伸出手去拍她的肩,才想起對方是個女生,又訥訥的收回手。
「你解釋什麼」火漁的語氣是冰冷的,和現下的溫度一樣。
殷維翰急急的,不希望這樣的誤會發生,但是火漁根本就不听他的解釋,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讓他顯得又有些生氣,她這個人怎麼這個樣子!好賴不听,好像一切都不在她的眼里似的。
「你干什麼老是裝作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啊!」殷維翰有些聲音大了些,哪里有人給過他這樣的臉色,他都解釋了還要怎樣。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火漁的面部終于有了生動的表情,殷維翰顯得有些小興奮,終于把她的情緒激出來一些,落在火漁眼里,眼前的殷維翰明顯的是在嘲笑她,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像是電影一幕幕在眼前播放,不停歇,轉身就走。
「你等等!」殷維翰在身後追,火漁更加的大步了。
「你等等!先別走!」他伸出手去抓火漁的後背,火漁突然停下轉過身來,殷維翰還在往前奔跑,原本試圖掰住她肩膀的手,不偏不倚的,打在了火漁的臉上,在樓道里,清脆的一聲響。
殷維翰愣住了,火漁也愣住了。臉上傳來一陣疼,火漁心里的怒火被熄滅,生出無限的恐懼來,老師的一腳,還有那些批判她的話,申欣荷無意識的點點滴滴。然後再回到眼前的這一巴掌,渙散的眼前慢慢聚攏,殷維翰站在那里,背後的亮光照過來,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對對不起.」許久才听到他囁嚅著開口,聲音里滿是不敢置信。
大約是殷維翰後面的光太強,眼楮刺得很疼,火漁轉身就走,不理會身後他的叫喊,眼楮里蔓延開的霧氣,使她只想要盡快離開這里,腦子里一團亂,什麼都不想去想,什麼也思考不了,只是一直不停的奔跑。
沿著大路一直往家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雙腿再也沒有力氣,蹲在地上嚶嚶的哭泣起來,身上已是一層薄薄的汗意,風吹的臉頰很冷。
我們總會想要忘掉那些不好的過去,但在這個不斷努力忘記的過程中,又總是翻開這些舊賬來,不斷的撕扯,然後愈合,然後再撕扯,就這樣,傷口永遠都在,且越來越大,直到你的整個身心都被傷口所蔓及,而你,再也無法忽略它、忘記它。
第二天早晨,火漁沒有找方珍,一個人選擇了一條比較安靜的岔路,風冷冽的刮著,這一刻,仿佛那座遙遠城市的涼意被風也帶過來了,打在臉上,感覺臉麻木了,笑笑扯扯嘴角,一陣僵硬,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臉,一派冰涼,拿出手表,看了看時間,發現有些晚了。她站在橋上,看橋下的流水,再看看遠處的學校,心里突然滋生出一個念頭來。
在橋底下撿了塊干淨的石頭坐下,看江水在自己面前嘩啦啦流過,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已經是9點了,整個人凍得有些熬不住,才發現原來湖南的冬天竟然也是這般的寒冷,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殷維翰這個同桌,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樣才能把那些身體各個部位細碎的自卑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發現。
每一分鐘都顯得格外漫長,時間在滴答答的走著,看著秒針在一下下的跳動,冷意更加的強了,難道說要下雪了嗎?火漁走出橋下,看了看灰暗的天空。
總是會在不特定的時間,想起一個遙遠卻又真實存在過身邊的朋友,這樣感覺不知道是真的懷念,還是只是在自己找些記憶使自己的思緒不那麼空蕩。一片天空下,看到了也不盡是相同的雲朵,我們住在一個球體上,角度不同,所看到了便也不同。
中午沒有吃飯,火漁真是驚訝于自己的勇氣,餓的肚子呱呱叫,好想念學校食堂的米飯,忍不住伸出舌頭舌忝了舌忝自己干裂的嘴唇,又餓又渴,早上就不該在面條里放那麼多是辣椒!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四點半,實在是受不了了,就開始往家走,一路上都在想各種理由,然後又自己作為辯證方一一扳倒那些不成立的爛理由,心里那顆不安定的種子再漸漸長大。
逃學?火漁自己都沒有想到竟然有天會逃學。
回到家,姑姑和女乃女乃都坐在門口,臉色看起來有些不太好,火漁在心里再仔細的想了想那個理由的可信度。
「今天怎麼回來那麼早?」火清問她。
「哦,今天學校搞大掃除,放學的早些.」她原本準備好的一通說辭,結果只化成了這麼兩句話。
「小漁,你什麼時候學會撒謊了?」女乃女乃痛心疾首的說。
火漁腦子里的引線終于點燃,然後「 」一聲炸開來,在自己的腦子里,四處亂濺,細小的火花,染紅了整片天空。
「是不是餓了?快去先吃了飯再說,餓了一天了吧!」女乃女乃永遠是責備中卻又帶著深沉的心疼,腦子的火花在爆炸一聲之後,只維持了短暫的光明,然後黑了下去,黑暗中只有自己,沒有人看得到眼角晶瑩低落的淚水。
「你以為你不去上課我們都不知道嗎?」火清的聲音听不出來情緒。
世界有時候是白的,在夜晚;有時候是黑的,在白天。火漁眼前的世界是黑的,黑的就像是一口很深很深的井,失足跌下去的時候,腦子里還在想,井里會不會有水?沒水會摔死,有水會被淹死。沒有別的可能,除非上帝伸出一雙無形的手來,把她拉出這片黑暗。
「以後不可以在這樣了!」
奇怪的是,事情就這樣結束了,沒有責罵,也沒有責打。狼吞虎咽的吃了兩大碗飯,感覺自己有了些力氣。回到放假,開始補昨天的作業,心里那根細小斷掉的弦,好像正在被誰換上新的。
終于有一天方珍沒有晚起,遠遠的,火漁便看見她站在上學必經的路口,低著頭,專心的踢著地上的小石子兒。她抬頭看向這邊的時候,火漁也正在看著她。
「小漁!你昨天怎麼沒來學校?」方珍急切的問。
「沒事兒」火漁輕輕的開口。
「哦,昨天我問嬸娘你是不是生病了,本來想要去看你的。」火漁知道,方珍口中的嬸娘是火清,腦子里那根疑問的弦又悄悄的被接上,如果不是方珍說,她恐怕永遠都不知道,原來罪魁禍首竟然是自己的朋友。
「你都不知道昨天你沒來,你們班一個男生還跑到我那里去問」方珍還在一個人嘮叨著,仿佛有說不完的話。火漁大概能猜到找她的會是殷維翰,畢竟打了她一巴掌的也是他。
在方珍的不斷嘮叨中,到了學校。
「大嫂!」這樣的稱呼火漁已經無動于衷了,不知道是誰的惡作劇,反正也沒有追究由頭的必要,對此事感興趣至極的就只有方珍而已,每次都是追著喊「大嫂」的人不斷的追問,嚇得那些人落荒而逃。
心里有個黑色的氣球,怕爆掉,所以只吹了很小的一個,在那里孤單單的飄蕩著,但氣總是會一點點的減少,然後變成干癟的一團。吹得太大,便要面臨隨時會爆炸的危險,心里的每一個角落仿佛都被人悄悄的裝了炸彈,它會在什麼時候爆炸,誰也不知道。
校園里微小的曖昧在蔓延,誰和誰玩得好,他們肯定在一起之類的話。流言總是大家最感興趣的話題,每日都是成群的不知疲倦的聊著這些其實我們都不太懂的話題,內心里隱隱的不安因素,在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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