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何泉捂著和地面親密接觸的額頭,無名火起,很想大吼你搞什麼,可隱忍的性格讓他硬生生咽下沖動。等他掙扎著站起來,堤豐已經卷起尾巴坐下,一臉天真地問︰「何泉何泉你為什麼生氣,因為我做錯了什麼嗎,不要這樣,我好乖好听話噠。你是大人,不可以欺負小動物,欺負弱小是不道德的行為,哼唧。」
……
會武功的大型犬算什麼小動物,真是氣極反笑。
雖然那只在裝憨賣蠢,但何泉不是傻瓜,很清楚現在的局勢。狗滿嘴長著強有力的利齒,力量速度跳躍力都非比尋常,要打起來,兩條腿的普通人肯定干不過野獸。更何況這是只會說人話的神秘生物,搞不好還有隱藏技能,比如噴火或者眼楮射出激光束之類的,還是少惹為妙。
于是他采取迂回戰術,效仿狗的招數開始裝可憐︰「我有心髒病,不小心被玩死了,以後誰幫你開礦泉水瓶蓋。」
說完模出口袋里的急救藥,證明自己沒有撒謊。
「什麼呀,不就是心髒病嗎,我會治的。」提豐用爪子指了指自己,很驕傲地仰起頭,挺了挺胸脯,語氣從故意裝女敕的女圭女圭音回到正常狀態︰「別看我現在這幅模樣,以前可是精通藥劑學的專家,這種小病不是問題。只要收集到合適的藥材,按照你的體質來調配,吃上三個月保證換一個健康的身體。能跑能跳,吃嘛嘛香,您瞧準了,堤豐牌靈丹妙藥,吃了一顆還想吃第二顆!」
才不要狗給我看病,心里嘀咕了半天,何泉還是老實坐下,讓狗裝模作樣地望聞問切,詢問了半天詳細情況。
「你到底是什麼生物,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為什麼滯留在這里?」這純粹是沒話找話,當然也是真好奇。
「不好,肚子餓了。我可是很辛苦地藏在托運箱里打算偷偷去巴西的,比你們早上飛機,好久沒吃東西了。」雷鳴般的抗議聲從狗月復傳來,那聲音很有感染力,讓何泉也感到饑餓難耐,一時忘了繼續盤問。他拿出僅有的幾個面包,分給狗一半︰「省著吃,水也是,別喝得太多。不知道得在這呆幾天,最好有計劃地進食,細水長流。」
可惜堤豐不領情,嫌棄地看了兩眼,一爪把面包拍飛︰「誰要吃這干癟沒水分的玩意,等大爺我抓魚去,你就乖乖等著吃生魚片好了。」
說完一溜小跑沖向海邊,噗通一聲扎進水里。
狗會不會抓魚何泉不知道,但他知道眼前這狗不能用常理解釋,于是就隨他去了。
堤豐去了很久,期間雲層流動,把月色遮蓋了,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海浪互相拍打造成的嘩嘩聲。何泉站在原地等了好半天,寒氣透心,手指微微發抖。倒不是擔心那只身懷絕技的狗,那只狗有什麼好牽掛的,他這是本能地對孤獨感到恐懼。沒有人,恐怕在方圓幾百公里內都沒有人類,救援人員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墜落點,他又能不能堅持到獲救,全都是未知數。
茫茫的大海帶來的絕望,幾乎要把人扼死!
他的恐懼來源于八歲那年的一次懲罰,那時候弟妹已經出生了,養父母覺得他是累贅,想送回醫院又怕落人口舌,臉上不好過,所以遲遲沒有動手。很清楚自己處境的何泉小心翼翼,還是惹惱了賭輸了正在發脾氣的養父。那個男人借著酒勁,拎小雞一樣抓起年幼的養子,塞進車里,發瘋似的開了不知多久,然後把他踹下車。
何泉哭著追遠去的汽車,沿著公路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都是斑駁的樹影,像一個個怪物。他越害怕,那些影子就越狂亂,繞在身邊,趕都趕不走。
最後,在疲勞和恐懼的雙重打擊下,他暈過去了。命大沒死成,被路過的車輛送到醫院,還報了警。醒來後他對警察說,是自己貪玩走丟了,和爸爸媽媽沒關系。
「沒關系,反正我永遠都是一個人。」他蹲下來,抱著自己的胳膊︰「即使不被困在孤島上,也是一個人……」
「喂喂,想什麼呢,餓傻了?金槍魚,優質蛋白,人類也可以生吃。」沒等他傷感太久,堤豐帶著獵物蹦著回來了,甩下條十來斤重的大魚,挺慷慨的往何泉那邊推︰「分你一半,礦泉水的回禮。」
說完張大嘴,打算撕扯一塊肉下來,何泉連忙制止狗暴殄天物。他取出刀具,動作麻利地處理金槍魚,動作嫻熟,絕不拖泥帶水,刀法精湛得連外行人都能看出受過嚴苛訓練。狗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嘖嘖稱奇,難得沒有奚落人而是由衷夸獎︰「呦,看不出來還挺能干的,完美的解體秀,你學過日式料理?」
「學是沒學過,不過家里是開飯店的,自己也喜歡。」雖然沒進過正規學校培訓,但何泉喜歡鑽研,所以在中餐之外還學了許多異國料理︰「嘗嘗,這是腮下面的那一塊魚腩,叫大月復,是金槍魚身上脂肪最多,肉質最細膩的地方,一條魚就這麼兩塊。」
片下來的魚肉呈深粉色,白色的脂肪條紋非常明顯,毫無肉類腥臭味,還隱約散發出香氣,令人食指大動。
提豐也不客氣,在旁邊蹲直,何泉切多少他就吃多少,直到魚見骨才想起廚師先生還沒吃飯︰「哈哈,太美味了,不小心就吃光了,按理說應該下去再抓一條來,可我累了。要不,吐點出來分你?」
這狗真夠賤的,何泉搖搖頭,說自己吃面包也行。再說廚師享受的是料理的樂趣,和吃不吃到嘴沒多大關系。
他嚼著面包,目不轉楮地盯著遠處,不願放棄任何一點光亮,因為那可能是救援船只︰「不知道會不會有商船路過,把我們救走。」
「誰知道呢,想再多也沒辦法從這里離開,不如听天由命好了。」提豐吃得太飽,滿足地打著嗝,趴在地上蜷成一團,尾巴尖搖來晃去︰「從現在開始我們輪流站崗,你先來,要是有船路過就把我叫醒。對了,去找點易燃品堆起來,別問我荒島沒工具要怎麼點燃,你只管堆好,我會噴火。」
還真會噴火啊,何泉剛想說點什麼,狗已經秒睡了。
好吧,他雖然也累了一天,但吃過東西還是恢復少許體力,可以干活。
既然狗自帶外掛技能,那就不用考慮什麼點火,是否易燃的問題。何泉把空行李箱架起來,上面堆放衣服,一共做了三堆。完事後他靠在石頭上休息,也許真是累了,也忘了要把堤豐叫起來換班,就這麼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見什麼人在說話。
「……什麼時候放我出去,人家不要呆在這里啦,沒有好吃的,不開心。」
「別求我,我不想惹禍上身。」
「好無情。」
「最不想被你說這句話。」
「至少放了那個人類,他是無辜的,你看他還有心髒病,好可憐啊。」
「想得美,你絕對會趁機逃出去。」
「怎麼可能,我是這麼無賴使用下作手段的家伙嗎!太過分了,一點也不相信人家,我很听話噠,你看我肚子這麼軟,肚子軟的狗不會說謊話!」
「肚子軟和誠實有什麼關系!」
「那你看我的肉球這麼有彈性,按起來超有快感的哦。」
「少賣萌,我可不吃這套。」
「那你說我現在的樣子除了賣萌還能干什麼!」
「你夠了。」
「我要回家,回家啦,我要腳踏實地的感覺。狗狗是需要奔跑的,你不能把我關在巴掌大的小島上,這是虐待,虐待動物是要下地獄的!」
「正前方直線距離兩百米,比澳洲還大的島等著你開拓。朝著夕陽奔跑吧,少年。」
「才不要,去了就回不來了。」
「關我屁事。」
「氣死了,落井下石的家伙,咬死你,汪汪汪汪汪……」
天大亮,何泉感覺身上重得要命也熱得要死,用手模,毛茸茸的︰「不要壓著我,難受。」
推開睡得跟死狗一樣的堤豐,何泉只覺得耳朵嗡嗡響,滿腦子都是半夢半醒時奇怪的對話。其中一個聲音他很清楚,是那只超賤的狗,另外個就不知道是誰了,可這大海上,又能是誰?
果然是太累了做夢吧,他搖搖頭,用不苟言笑的嚴肅態度掩飾異常活躍的內心活動。
「喂,何泉,問你個很現實的問題,你要老實做答,敢說謊我就咬斷你的喉嚨。」沉默了一上午的狗忽然發問,語氣很嚴肅︰「要是我跟你說救援人員根本不會來,就算我能抓很多魚不必擔心食物問題,但沒有淡水,我們在這就是白白等死。
面對這種情況,你會怎麼辦?」
這個問題很現實,但何泉不願去想,因為想了也沒用,無非就是大不了餓死渴死虛月兌死的結局。
他活動酸痛的肩頸,忽然看到左手邊那座郁郁蔥蔥、生機勃勃的島嶼,立刻指著那邊說︰「一般來說,雨水經過土壤過濾以後就會形成地下水,雨量太大來不及滲透時會積蓄在地面形成地表水,會形成一個循環。總之有大量植物生長的地方一定有淡水,不然無法維持它們的生長。現在先保存體力,耐心等待救援,實在不行,你留在這里,我去找水。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在短時間內等不到救援,那座島應該也能提供食物和遮風避雨的場所,能讓我們活下去。」
何泉很少一口氣說那麼多話,有點激動,向來蒼白的臉上泛出血色。相比他把焦慮變成探險的興奮,狗顯得平靜得多,問道︰「為什麼不是我去,你游得了這麼遠?」
兩百來米,不算很長的距離,體力不錯的普通人在游泳池里可以完成。但這可不是玩樂的水池,是真實的有風浪的大海,再加上他有心髒病,居然自告奮勇。
「萬一有路過的船只,總得點燃什麼才能吸引他們的注意,誰叫我不會噴火這麼逆天的技能。」何泉是有計劃就得行動的那種人,他在撈來的戰利品中東翻西找,沒想到找個一個防水的雙肩背包,于是把可利用的物資都裝進去。提豐在旁邊看,轉來轉去,叼了一套衣服來︰「以防萬一,留點換洗的,我可不想看你因為衣服破爛而選擇果奔,最後變成野人。」
這狗有毛病啊,是在詛咒他流落荒島幾十年嗎!
就算這樣,好脾氣,或者特別能忍的何泉也只是默默接過饋贈︰「大不了學魯濱遜自給自足,一人一國的日子說不定還挺愜意的,要是沒人來救咱們,就去當島主好了。」
「你到是挺樂觀,我先說,這不是我忽悠你去的,是你自己要去的,到時候別後悔。」狗側翻,挖了半天鼻孔,掏出一坨鼻屎彈飛幾米遠,樣子欠揍得要死。
不過,三秒後從天空落下的閃電,成功終結這只賤狗繼續犯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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