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走了一會兒,周思敏停了停,見到了等在院外的寶劍,不由笑道︰「讓你攔著母親,你就一直呆站在這里了?」
張氏頂多也就是追到二門外阻攔她一下,只要周思敏出了那門,張氏就不會再追出來了。
這一點周思敏心知肚明。她畢竟不是張氏親生,如何能讓對方舍了名聲去維護。
寶劍迎過來行了一禮,木木的說道︰「夫人在里頭。」
因為夫人在里頭,所以她只要守住門口就行了。她這般說辭也算是解釋了一下。
周思敏看著她木訥的神情,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她額頭上推了一下︰「真是個呆丫頭!」
寶劍默默的垂了頭。
「這是護國將軍。」周思敏對著守院門的婆子說道︰「還勞駕嬤嬤進去通稟一下,讓祖母出來迎接。」
那婆子狐疑的看了嚴子陵一眼,不太相信。
「怎麼,本將軍的身份不夠老夫人來迎?」嚴子陵倒不是個喜歡在長輩面前逞威風的人。她只是覺得周思敏既然這麼做了,她便要配合對方一下。
但是現在看到守門婆子用這樣的眼光看著自己,嚴子陵便有些惱怒起來︰「還是說你這狗奴才膽子肥了,想要見識一下本將軍的刀法?」
兩名侍衛立刻上前亮出了佩刀。
「奴才不敢……」那婆子見嚴子陵氣勢凌人,頓時就嚇破了膽慌忙賠禮︰「請將軍饒命!老奴這就下去通稟……」
嚴子陵冷哼一聲︰「滾!」
那婆子忙不迭的沖了下去。
不一會兒,裴氏便帶著一眾女眷匆匆出了廳堂,呼啦啦的跪滿了整個院子。
嚴子陵等著眾人都拜了禮,才懶洋洋的說道︰「起來吧。」
裴氏被紅杏攙扶著站起來,然後便看到站在嚴子陵身側正笑吟吟望著自己的周思敏。
她心中大怒。那孽障笑得太過刻意,明擺著就是在嘲笑她!她剛才才讓對方滾出去的,才一眨眼的功夫對方就請了一座靠山來向自己挑釁了。
「思敏,你不是去前院和那姓邵的公子解釋了麼?」她壓抑著心中怒氣,垂著眼對周思敏問道︰「怎麼?解釋清楚了?是他看著你富裕要攀上你呢還是你已將那欠款還清了?」
眾人剛剛搖晃著起了身,便听到裴氏在作自己的孫女。不過她們也能理解,不管是誰做了長輩,都不能喜歡當眾與自己頂撞的小輩吧!
嚴子陵微微眯起眼,當著自己的面這老虔婆都敢刁難周思敏,見平日里得把人欺負成什麼樣了!
周思敏立刻紅了眼圈,貝齒咬在粉色的唇上,委屈的說道︰「祖母這是什麼意思?若不是您不分青紅皂白的非要認定孫女有錯,孫女又怎會沖出去與人理論?孫女雖然珍惜自己的名聲,但卻不忍連累了父兄與家族。不然孫女是傻了還是太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作踐自己……」
她嚶嚶哭泣起來,表現的十分委屈。
眾人頓時恍然大悟,再聯想到這祖孫倆並非親生,看向裴氏的目光便也復雜起來。
裴氏並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但是對周思敏請來的靠山卻不能不重視。她的目光在嚴子陵臉上掃了一下,見到對方也是一臉怒容,面色不善,心里便有了底。
這靠山還挺硬朗的!
「是不是你的錯稍後再說。」試探了一番後,裴氏也收起了臉上的不滿之色,轉頭對著嚴子陵和善的說道︰「將軍,舍下已備好了酒菜,請將軍賞臉隨老婆子進廳內入席。」
大不了先不動這孽障,等嚴子陵走了再收拾她也不遲!
然而嚴子陵卻沒有理會裴氏的話,只轉頭看了看周思敏,那樣子竟似乎在詢問對方的意思。她見周思敏低頭不語,便也站立不動,好似要裴氏給出個說法才行。
裴氏頓時給氣到了!天舟尊老,對像他們這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便是皇上也要做出個謙和樣子的。這嚴子陵竟當面給她難堪。果然是不想嫁人了,連自己的名聲都不在乎了嗎?
最恨的是她還真不敢倚老賣老得罪了對方!
「你這孩子!」方氏見到婆婆尷尬,便立刻走上前牽了周思敏的手打著圓場說道︰「祖母不過是擔心你一個女孩子在前頭吃虧罷了。你倒和你祖母使起小性子來了……」
「三嬸……我不是使小性子,只是被祖母冤枉了嘛。」周思敏這才抬起頭,旋即又好似剛剛現了周遭的不妥似的,驚訝的問道︰「將軍,您怎麼還站在這里啊?是沒人招呼您嗎?」
嚴子陵憋著笑,虎著臉點了點頭︰「等著你呢,還不過來?」
這丫頭還真是會裝,變臉就跟變天似的,倒是個不肯吃虧的。
周思敏收了眼淚,低低嘆了口氣,走到嚴子陵的左手邊恭聲說道︰「將軍請隨思敏這邊走。」
然後便挺直了腰背,款款的迎在了眾人前面。
裴氏反倒被落在後面,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周思媛跟在她身側看了,頓時一陣欣喜。依她對裴氏的了解,這周思敏也就是這麼一會兒能高興了。待那靠山一走,裴氏想收拾一個孫女還不是手到擒來?
真是自作聰明!
眾人心緒各異的進了內堂,重又分了主次坐好,然後便在前院的鞭炮和嗩吶聲中開了席。
因為每桌都要有個主席位及陪客,周家人倒是一下子全都分散坐開了。周思敏這一桌自是嚴子陵坐席,周思敏陪坐。余下的除了張成瀾和王元娘,其余人她都不認識。
也幸好這些人也是一樣的拘謹,否則周思敏還真不知自己會不會露陷呢。
「你剛才去哪了啊?」張成瀾暗暗拉了一把周思敏的衣袖,低聲問道︰「我和元娘找了你一圈都沒見到人影!」
這兩人來的比較晚,自是錯過了周思敏「滾出去」自辯的一幕。
「就是到前面溜達了一圈而已。」周思敏不願多說,反正這事過了今日自會傳開,她便懶得跟張成瀾說了。
「切,有了新歡忘了舊愛!」張成瀾噘起嘴不滿的說道︰「你定是去接她了!」
對嚴子陵,張成瀾從開始的欣賞到後面的厭惡,經歷了一個很糾結的過程。她以為周思敏也和自己一樣討厭對方的,卻沒想到這兩人的感情反而更好了?
「胡說什麼呢!」若要是以前,周思敏說不定就順著張成瀾的玩笑繼續說下去了。現在卻有些尷尬。
嚴子陵听了,只當周思敏是害羞了,暗暗笑了一下,她竟從心底生出一絲絲的甜蜜來。
「元娘,你師父到安溪沒?」周思敏想著轉移話題呢,便將目光落在了王元娘身上。
原本只是笑眯眯看著她們打鬧的王元娘一呆,點了點說道︰「早到了啊。他不是跟你買了手記麼……」
「你說他看到黃老手記了?」周思敏驚訝起來︰「那你師傅是跟著賢王來的?」
原以為王元娘的師傅只是個游方郎中,現在看來竟是她們小看了對方!
王元娘疑惑的搖了搖頭︰「師傅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她想起這幾日師傅去醫館時,身邊總跟著幾個侍衛一樣的人,便暗暗猜測顧西庭在京中的身份也不簡單。
「那就應該是了。」周思敏肯定了心中所想。
「你師傅是不是叫顧西庭?」
一直沒有說話的嚴子陵總算找到了插話的機會。
王元娘點了點頭︰「正是家師。」
周思敏了然的哦了一聲。
「怎麼?」嚴子陵對她的表現很敢興趣︰「你也認識他?」
周思敏淡淡說道︰「听說過。」
她的確只是听說過。對方雖然在京中久負盛名,但是不管是她還是她師傅,都未曾得對方診治過。不是沒有條件,實是沒有機會。
就好似老天注定了要在那時收了你的性命一樣。她和師傅不病則已,一病就是要命的惡疾。師傅命不好,趕在了顧西庭去步芳軍中控制瘟疫時染了惡疾。她日夜盼著顧西庭早些回來,卻終究沒能如願。而她也沒那個好命,嫁到王家僅僅半年,今上便抽風將三皇子記在了王貴妃的名下。以至于馮王兩家交惡,她人不人鬼不鬼的夾在中間,終于被他們給夾死了。
「你們都認識我師傅啊?」這下輪到王元娘驚奇了。她原先只是崇拜顧西庭,卻也不敢想象對方竟有名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我不認識。」張成瀾老老實實的承認道︰「他是誰啊?我還以為只是個普通的游方郎中呢?」
王元娘這次沒有再激動的維護顧西庭了,反而也是一副好奇的模樣盯著周思敏和嚴子陵,只希望能從她們口中得到顧西庭更多的消息。
「我只知道他有再世黃老之稱,在京中很有名望。」周思敏道︰「再多的,你們便問嚴將軍好了。她似乎了解的比較多。」
見到兩雙眼楮立時就看向了自己,嚴子陵便得意的笑了一下,慢條斯理的說道︰「思敏說的不錯。這顧先生醫術精湛,在襄平不僅受百姓推崇,便是那些達官貴人也常常到他的醫館就診。幾年前京城生瘟疫的時候,顧先生更是立下大功。後來得了皇上欽賜牌匾及官身,名望就更甚以前了。」
「這麼厲害啊!」張成瀾適時的感嘆了一句,一雙大眼嵌在滿月一樣的臉盤上,顯得十分靈動。
「你以為這就夠了?」嚴子陵瞧著張成瀾的樣子,竟愛屋及烏的覺得對方也有些愛起來︰「思敏,你譜學學的好,應該記得我姨母是姓什麼的吧?」
周思敏嗯了一聲︰「世子夫人姓顧。」
嚴子陵見她配合自己,興致更高︰「他與我姨母是同宗同族。若真按輩分排下來,我還要叫他一聲舅爺爺呢!」
雖然寒門也興盛起來,卻仍然比不過舊士族的強大根基。世人承認你的豐功偉績,更羨慕你的血統高貴。顧西庭現在不止能力出眾,身後又隱隱站了首陽王府及鄭國公府兩大世家,身上的光芒只會更加耀眼。r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