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鴻儒將雲朵和風旭言二人迎了進去,一進門,就是一堵影壁,上面繪著荷花,金鯉,四周是暗色雲紋,美侖美奐,繞過影壁,就是一個小院。
如今正是華燈初上,小院只在四面有四個八稜花燈,淺淺的燭光從半透明的畫紙上透出來,照在一條蜿蜒的小石路上,兩邊是各色花草,在秋風徐徐中,整個小院彌漫著比外面更加清甜的酒香。
酒不醉人人自醉。
「設計這個地方的人,一定是個高手,」雲朵忍不住感嘆道。
「妹妹喜歡,以後請方伯伯帶你來便是,這個店子,方伯伯是有股份的。」風旭言仍舊以他萬年不變的呆板平滯的聲音說道。
不用去想他的意思,就只听這語氣,雲朵便知道,這是說給方鴻儒听的。
「當然。」被將了一軍的方鴻會儒卻是發作不得,他也是太忙了,而這個地方又偏,所以幾次和雲朵一起吃飯,都約在酒店里,誰知道第一次請雲朵來這里,這個周家的死敵風家的二少爺就跟著來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不會是因為他把地點定在這里,風少爺不放心,所以才特地跟來的吧?
想到這個可能,方鴻儒就有一種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郁悶。
從抄少回廊徐徐前行,便看見花木之中不時有光透出,偶而傳來喁喁人聲,不僅沒有喧囂的感覺,反而讓這個小小的院落平添了幾分野趣。
方鴻儒定下的位置是在院子的最深處,也是最高處,沿著小石子路拾階而上,不像是去吃飯,倒像是游園一般。
「這里的位置總共只有十八個,分散在花園的各個角落,屋子里是廚房和衛生間,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叫做‘曲徑通幽’,如今是晚上了,要是白天,景色會更好。
雲朵听聞。不由得調笑道︰「取這樣的名字,設計這里的人,難道很喜歡紅樓夢嗎?就不知道這里的食物,是否能與紅樓宴相提並論,如若不能,豈不是大煞風景?「
方鴻儒哈哈大笑︰「雲朵就拭目以待好了,總不會讓你失望的。」
坐下不久,便開始上菜了,
鵝掌鴨信,火腿炖肘子。糖蒸酥酪,鴿子蛋,茄鯗,雞髓筍,雞皮湯。競全都是紅樓食譜中的名菜。
雲朵早已按捺不住開始大快朵頤,風旭言照例無微不至地照顧著,雲朵一邊吃,一邊發出類似嗯,哇之類含糊不清的聲音,真到有八分飽,這才放慢了速度。呷了一口桂圓湯,一邊感嘆著︰
「我也算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了,如此美味卻是生平未見,就沖著這一桌,就算今晚有再多的麻煩,也值回票了。這些都是紅樓名菜吧?」
「不錯。這里的大廚,祖上是真正的御廚,他也是個妙人,生平最愛紅樓,便一門心思地鑽研紅樓菜。只便宜了咱們這些吃客。「方鴻儒裝作听不懂雲朵的話外音,只拿菜來閑聊。
「你喜歡,下次我陪你來。「風旭言為雲朵倒上一小碗雞皮湯,溫言道。
「不是說vip才能進嗎?「雲朵可沒忘記之前他說過的話。
「規矩是人定的,而我們就是定規矩的人,「風旭言雙眼如利刃般望著方鴻儒,」我從不來這里,不過是因為不喜歡這里的人,妹妹既然喜歡這里的東西,我想,我還不至于進不來,對吧?方世伯。「
「風二少爺自然不在需要遵守規矩的人之例,隨時歡迎。「方鴻儒朝雲朵點點頭,」即使沒有風二少,雲朵自已也可以隨時來。「
「謝謝,不過,我若來的話,旭言總會陪著我的。」
方鴻儒眼色微動,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他早該知道的不是嗎?雲朵豈是這麼簡單能被打動的?好在他和她也算是自已人,徐徐圖之就是,不急。
三人明里說著客套話,暗中打著機鋒,廖廖數語,便非常用有默契地雙雙罷手,欣賞起夜景來。
對風旭言來說,這的確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時候,雲朵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且是當著外人的面,親昵地叫他‘旭言’,天知道當這兩個字從雲朵那紅潤的小嘴中說出來的時候,風旭言整個人都酥了,就像有電流從頭到腳,麻麻的,如果不是時間不對,地方也不對,風旭言真想把雲朵妹妹抱在懷里,然後大笑三聲。
雲朵又和方鴻儒閑扯了幾句,然後把話題導入正軌。
「方叔叔,內院的初步計劃已經出來了吧?」
「不錯,今天約你來,就是為了這事兒的,你看看。」方鴻儒遞給雲朵一厚厚的一疊文件,雲朵拿過來一目十行,很快便翻到底。
「比我想像的還要全面合理,方叔叔,辛苦你了。」雲朵很滿意。
「這也是我自已的事,這麼說可就太見外了。」方鴻儒笑著說道,「你看看還有沒有需要改的地方,如果沒有,我下周就在董事會議上宣布,開學一個多月了,早點定一來,早點走入正軌。」
「好。」雲朵又從頭到尾把手中的文件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考核機制,獎勵制度,內院管理,畢業制度,保密協定……
「暫時就這樣吧,如果在執行中有什麼不對,再調整好了。」阿福確認現階段沒有什麼大問題,雲朵就把事情定下來了。
總算搞定了一件大事,雲朵心神放松之余,和方鴻儒道別之後,上了車,就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雲朵仍然沒有踫到鄭雨欣,反而是新來的江柔同學,真正讓雲朵刮目相看,雲朵本以為生在那樣的家庭,江柔同學一定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說話嬌滴滴,做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雖然性格不壞,但雲朵對于這樣的女孩子一向是敬而遠之的,但是江柔同學卻好像牛皮糖一樣,吃飯,睡覺,上課,下課,隨時隨地都在雲朵的身邊晃著,
「雲朵,我們去超市…」
「雲朵,我們去食堂…」
「雲朵,我們去看打籃球吧…」
江柔以絕對和她的形象南轅北轍的脾性,強勢地將雲朵的單人行變成了雙人行,並且讓雲朵真正地見識到了,什麼叫做天使的外表,惡魔的內在。
用江柔自已的話來說,彪悍,姐不需要理由。
時光飛快,轉眼就到了鄭玉月的案子宣判的日子,雲朵和風旭言提前半天包了飛機飛去容城,坐在清冷的法庭上,雲朵再一次見到了鄭玉月,十來天不見,鄭玉月還是那樣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臉色平靜,甚至是安詳,只有在看見她蒼老得如同六七十歲的老婦似的母親的時候,眼楮里才閃過一種無可言喻的悲傷。
讓雲朵心驚的是,鄭玉月沒有看他們哪怕一眼,包括這段時間來一直為她奔走,替她照顧鄭媽媽,整個人足足瘦了一大圈的朱鈞,都沒能得到她哪怕一個眼神。
這是什麼狀況??
庭審進行得很快,也許是這個案子很簡單,又或許是風旭言早就打點好了一切的緣故,在馬燕母女都證明是鄭成先動手毆打鄭玉月母女之後,案子基本也接近了尾聲,沒什麼其她變故,鄭玉月因為防衛過當,被判入獄三年,緩刑一年。
一個殺父的驚天大案,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落下帷幕。
風旭言陪朱鈞去辦理手續,雲朵來到鄭媽媽身邊,笑著安慰她︰「阿姨,鄭姐姐很快就可以回家了,你也可以放心了,你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以後可要好好休息,人家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和鄭姐姐都是經歷了大難的人了,以後就只管好好地享福吧!」
鄭玉月的媽媽姓李,看起來很蒼老的一個女人,听了雲朵的話,她眼中噙著淚水,輕輕拍著雲朵的小手,
「謝謝你們了,阿姨不是糊涂人,阿姨知道,阿姨的病,還有這次月月的事,多虧了有你在,我們月月真是個有福的,能有你這麼有情有義的朋友,只是,月月…唉,月月以後要是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你多擔待,她…是個苦命的…「
話未說完,便哽咽著捂著嘴,看樣子,竟是無比的傷心難過。
「怎麼會呢?我們可是真正的好朋友,阿姨,你怎麼了?鄭姐姐沒事了,你該高興才對呀,別哭了,傷身。「
雲朵直覺得,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正在發生著。
「對對,高興,高興。「鄭媽媽抹著紅紅的眼楮,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雲朵看在眼里,剛才鄭玉月平安出獄的消息帶來的高興勁兒便煙消雲散了。
晚上,風旭言在一家五星酒店包了一桌酒宴,為鄭玉月接風洗塵。
席間,雲朵按下心中的疑惑,笑語瑩瑩地纏著鄭玉月說笑,可是朱鈞卻一直坐在一旁悶悶不樂,一言不發,酒過三巡,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覺出不對了,雲朵放下酒杯,直接問道,
「大叔,你干嘛聳拉著臉,今天是個好日子,高興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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