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潤厚卯足力氣沖過去抱住孩子,隨著孩子身體上的慣性往後退了幾大步,一跤摔在花壇里的菊花叢中。
小孩子從生到死又從死到生的過程中走了一回,嚇得瞠目結舌,回過神來後,扯著姚潤厚的衣襟大哭起來。
姚潤厚揉了揉閃到的後腰,笑著安慰孩子說︰「沒事兒了小不點,不哭了,不哭了啊。有哥哥在不用怕。」
冷西羅向左右看了一眼,發現其他的人都在全神貫注地看著黑林和姚潤厚,悄悄離開人群走到一個無人的地方,施展靈術讓天空中出現了一朵濃黑如墨的烏雲,電光霍霍之間,一道水柱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澆在黑林的頭上。
黑林被水柱淋到之後,冷的全身打顫,牙齒咯咯作響。又是一道水柱從天而降,兜頭澆在黑林身上,猶如無數個冰錐扎在身上,他全身鑽心蝕骨地疼痛,倒在地上鬼哭狼嚎。
冷西羅在暗處嘻嘻一笑,為了震懾一下眾人,施展變身術化作一頭獬豸神獸飛向天空。
天空中烏雲散開,恢復了風和日麗的景象,人們听到空中傳來震人心魄的吼聲,紛紛抬頭看去。一頭獬豸神獸浮在空中,沐浴在白燦燦的陽光之中,威風凜凜居高臨下地看著灰衣驅魔師。
老人家激動起來,灰白的臉上出現了難得的紅暈,說︰「神族的驅魔師已經入世了,安家的大限已經到了,你們的報應就要來了。」
獬豸神獸在眾人驚詫莫名的目光中緩緩落到地上,來到斷腿的女孩子身邊,對著她的斷腿處吹了一口氣,女孩子腿部的傷立即痊愈,她一躍而起,指著歪倒在地上的瘦竹竿說︰「我叫許娜,是一個身有靈骨有資格成為驅魔師的人,我本來听從了爸媽的建議只想安安穩穩地生活不想成為一個驅魔師,你們的所作所為讓我改變了想法。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我立志做一個守正闢邪的驅魔師,絕對不會放過你們。」說完揚長而去。
獬豸神獸覺得許娜很有個性,不由地咧嘴一樂,打開押解車的車門,放出里面的幾個女孩子,咬斷綁縛在她們身上的繩索,隨即人立而起,對著一眾灰衣驅魔師大聲吼叫了一陣,向高空緩緩飛去。
黑林身上的疼痛逐漸減輕,狼狽地帶著其他幾名黑衣驅魔師逃離了現場。
姚潤厚一手抱著渾身顫抖的孩子,一手扶起虛弱不堪的老人家,四處尋找冷西羅的身影。冷西羅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說︰「那些人都走了?」
姚潤厚說︰「你去哪兒了?」
冷西羅拍拍胸口,顯出一副嚇得夠嗆的神情說︰「我以為這里會出人命,趕緊跑遠了。」
老人被姚潤厚扶著坐在一個長椅上,連聲說著謝謝。
姚潤厚買來幾杯熱茶,給每個人分了一杯,老人捧著熱乎乎的茶水,突然淚流滿面,說︰「看不到安家倒台的那一天,我死了也閉不上眼楮。」
冷西羅說︰「老爺爺,您真勇敢,一般人不敢向安家的驅魔師挑戰的,您剛才那些話把那個黑林罵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我佩服您。」
老人說︰「不,我不是個勇敢的人,我活了一大把年紀,今天是第一次做了對得起我身份的事情。四十年來,我害怕被安徹迫害,靠著擺路邊攤維持生活,從來沒有履行過做為驅魔師的責任。安徹做了廳長後,做了數不清的害人勾當,我心里憤怒,卻是敢怒不敢言。要不是我的小孫女死在了安雪兒的手里,我也不敢對黑林破口大罵。」他重重地喘息了一會,把自己和安徹的恩怨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原來老人叫那明輝,在四十年前以驅魔師的身份正式出道,和安徹一同在蘇林華的手下做事,同時一起共事的還有一個叫嚴烈的驅魔師,三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像親兄弟一樣友愛。那明輝後來發現安徹做了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好心勸他改邪歸正,安徹不但不悔改,還以那明輝父母的性命威脅他離開驅魔廳,那明輝一氣之下和他打了起來,在肋骨被打斷之後,意識到自己的無能和渺小,沒有勇氣做安徹的敵人,心灰意冷之下,離開了驅魔廳做起了小本生意維持生活。
姚潤厚听說那明輝是一個驅魔師,心里有些不痛快,坐在冷西羅身邊,掏出糖果給孩子吃,不再關心那明輝的身體狀況。
冷西羅說︰「您發現安徹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那明輝說︰「這事和你們沒關系,還是不知道的好,別問了。」
冷西羅發揚鍥而不舍的精神,不停地追問。那明輝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起身要走。
冷西羅拽住那明輝的胳膊說︰「我問另一個問題,您的小孫女是不是叫那若?」
老人點了點頭,說︰「對啊,我的孫女叫那若,原來你認識她。」以為冷西羅是那若的同學,心里有了好感,重新坐下來。
冷西羅說︰「她早已經死了,今天怎麼會出現在安家的禁地?」
老人說︰「我挺佩服那個敢進入安家禁地的小丫頭,于是用這個辦法幫幫她。希望轉移黑林那些人的注意力。」
冷西羅說︰「那若也是驅魔師嗎?」
老人劇烈地喘息了一陣,撫著胸口說︰「不是,身有靈骨的人才能做驅魔師,那若沒有那個資質,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的爸爸媽媽離家出走,留下她和我相依為命。那若喜歡彈古箏,可是我沒有錢讓她學習,心里一直很難過,三年前,音樂學院在副校長木毅的建議下收了一些家庭貧困的孩子上學,我听到這個消息後把孩子送去了,誰能想到,她會把命丟在音樂學院呢。我想找到孩子的魂魄讓她好好地去投生,可是我找不到啊,說不準,她已經被安家的驅魔師打的魂飛魄散了。」
冷西羅把手放在那明輝的胳膊上,暗中輸入靈氣讓他減輕了一些痛苦。他感到身體明顯輕松了很多,狐疑地看向冷西羅,說︰「太不可思議了,你多大年紀?」
冷西羅說︰「不多不少,正好二十歲。」
那明輝佩服地說︰「這麼年輕,會有這麼強的……」
冷西羅打斷那明輝說︰「您也說過,惡有惡報,安家的驅魔師不會逃掉的,神族的驅魔師一定會收拾了他們。」向他眨眨眼楮,又向閉著眼楮假寐的姚潤厚看了一眼。
那明輝意識到冷西羅是在告訴他不能在姚潤厚面前把她驅魔師的身份說出來,雖然不明白她這麼做的用意,仍然順了她的意思,不再提起她身有靈力的事情,說︰「你說的沒錯,安家的驅魔師不會有好結果的。」
姚潤厚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說︰「什麼神族的驅魔師?是神靈嗎?有那麼了不起嗎?」
那明輝說︰「你沒有听說過神族驅魔師的傳說嗎?」
姚潤厚厭恨驅魔師,每次听到別人談論驅魔師的事情都會躲得遠遠的,人世間關于神族驅魔師的傳說雖然多,他卻一個也不知道,說︰「我孤陋寡聞,不知道妖族神族的。」
那明輝說︰「神族的驅魔師生活在大海中的白玉城里……」
冷西羅微笑著打斷老人的話,說︰「不是白玉城,是白霧城,海之城里到處都是濃重的白霧凝聚而成的亭台樓閣,他們住在宛如白玉建成的房子里,睡在雲朵一樣的大床上,那里的驅魔師怎麼會奢侈到用白玉蓋房子的程度。」
那明輝說︰「神族的驅魔師是神靈的後代……」
冷西羅撲哧一笑,說︰「太能扯了,他們都是人類,只是精通的靈術多一些,壽命長一些,怎麼成了神靈的後代。」
那明輝說︰「據說神族驅魔師是獬豸神獸化作人的模樣與普通的女人結婚生下的孩子,屬于半人半神啊。」
冷西羅笑的前仰後合,拍著椅背笑了一會,說︰「真不是一般的能扯,神族驅魔師的創始人和獬豸神獸是好伙伴好朋友,他是地地道道的人類,他的後人怎麼是半人半神了。」
那明輝和姚潤厚一起看向冷西羅,一起發問︰「你怎麼知道?」
冷西羅尷尬地一笑,隨即恢復常態,說︰「我看過相關的書籍,了解的比較透徹。」
那明輝說︰「不是獬豸神獸的後代,怎麼會變成神獸的模樣?」
冷西羅說︰「神族驅魔師會變形術,可以任意變化啊。總之呢,老爺爺,海之城的驅魔師被稱作神族驅魔師,那只是人們出于尊敬的心理才這樣稱呼,他們真的不是什麼神靈。」
那明輝心里一動,若有所思地看著冷西羅說︰「神族的驅魔師每隔百年會入世一次,不但降妖除魔,更會鏟除那些打著驅魔師的幌子做壞事的混蛋。」
冷西羅說︰「也會收拾那些披著人皮的禽獸。」
那明輝說︰「說的不錯,神族的驅魔師在一千八百年前,被當時的國家掌權者賦予了至高無上的權利,只要是作惡多端的家伙,無論是人是妖,他們都可以將其鏟除。」
姚潤厚冷哼一聲,說︰「手中擁有的權利越大,做壞事就越徹底。他們要是起了壞心可不得了。」
冷西羅說︰「絕對不會有那一天。」
姚潤厚說︰「天下烏鴉一樣黑,安家的人作惡多端,他的祖先同樣是作惡多端的人,可是他祖先的祖先,未必不是一個正直的人。神族的驅魔師現在沒有變壞,以後可不一定。」
冷西羅沉思了一會,琢磨好了辯駁姚潤厚的話,說︰「我讀過一本《神族驅魔師通史》,上面記載說,神族驅魔師的創始人在打算收徒弟的時候感到非常頭疼,擔心會收下居心叵測的人引發無窮的後患,經過四十九日的思索後,他靈機一動,在一塊黃銅中注入了正能量,然後用這塊黃銅制作了一面正心鏡,只要是心術不正的人照鏡子時根本不是人形,而是一顆流著黑血的心。每當收弟子的時候,他都會拿出正心鏡照一下那個人,不合格的根本不會收留。所以神族的驅魔師都是身有正氣的人,絕對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姚潤厚說︰「那些人的後代呢?也被鏡子照過嗎?」
冷西羅說︰「海之城每當有一個新生嬰兒時,族長都會用正心鏡照一下,至今還沒有一個不合格的人。」
姚潤厚搖搖頭,說︰「我還是不相信,也許族長根本不是一個好人,在鏡子上做了手腳。」
冷西羅壓下突然涌上來的怒氣,她發現姚潤厚對驅魔師的偏見根深蒂固,要想改變很難做到,冷著臉說︰「眼見為實,將來你見到神族驅魔師的所作所為後,不會再這樣說的。」
姚潤厚第一次見到冷西羅臉色陰沉的模樣,心里雖然奇怪,卻沒做多想,向那明輝發問︰「神族的驅魔師真的到了入世的時候嗎?」
冷西羅搶在那明輝之前說︰「已經入世了。」
姚潤厚說︰「你怎麼知道?」
冷西羅說︰「你剛才看到的那只獬豸神獸,一定是神族驅魔師用變身術變化出來的,故意嚇唬黑林。」
姚潤厚說︰「我敢打賭,神族的驅魔師不會像你們說的那麼神氣,他們入世之後只能出現兩種可能,一是和安徹狼狽為奸,二是見識了安徹的手段被嚇得六神無主逃回海之城去。」
冷西羅不願意和姚潤厚計較,重新問那明輝五十年前發生的事情。那明輝的目光在冷西羅身上轉來轉去,疑竇叢生,答非所問地說︰「應該是,應該是了,啊不,不可能,怎麼可能,年齡這麼小。」
姚潤厚覺得那明輝神神叨叨的,懶得理會他,和那個孩子一起擺弄相機。
冷西羅明白那明輝在說什麼,笑吟吟地小聲說︰「您猜的一點沒錯。」
那明輝驚愕地張大了嘴巴,指著西邊一個小區說︰「那里是民華小區,嚴烈的家住在民華小區1號,四十年前那里發生了一個慘劇,如果有能力穿越了時空回到四十年前的中秋節,你想要的答案自然會有了。」
姚潤厚說︰「您老人家這不是逗人玩嘛,西羅又不是驅魔師,她怎麼穿越時空?」
那明輝說︰「四十年前發生的事情太悲慘,我說不出口,不要再問我。」
冷西羅說︰「您說的這個嚴烈是許娜口中的嚴局長嗎?」
那明輝說︰「不錯,嚴烈是當今驅魔師界唯一一個敢和安徹叫板的人,只是他勢單力孤,從來沒贏過安徹。」
冷西羅說︰「我去問問他四十年前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明輝長長地嘆了口氣,說︰「我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問他沒用。我累了,我想回家去,那若的冤魂如果沒有消失,一定會回家的。」
冷西羅很同情那明輝的遭遇,說︰「我送您回去吧。」
那明輝沒有推辭,和藹地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姚潤厚不情不願地跟在冷西羅身後把那明輝送回了家,然後問清楚孩子的家庭住址,一起向他家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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