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里沒有開燈,阿芬縮在陰影中。一個多小時前她就听見酒吧不曾間斷的騷動,就算是腦袋再不好使,阿芬還是察覺了其中的不對勁。
在還未看清來者的情況下,她眼神中充滿著戒備。撇開那略帶哭腔的語氣不說,她此時看上去就像是極度沒有安全感的小獸一樣。
陶蔻一愣,模模糊糊在黑暗中看清了那個身影,為安撫阿芬的情緒陶蔻立即道︰「別緊張,是我。」
黑色陰影中的身影一怔,然後帶著不思議的語氣說︰「陶蔻?」
她的尾音被拉的老高,其中的錯愕感想而知,陶蔻甚至能想象到阿芬因為驚訝而瞪大的眼楮。
「嗯。」陶蔻應了一聲,朝她走過去︰「快跟我走,你不能留在這里了。」
「什麼?」她說話的調調還帶著一點鼻音,陶蔻不動聲色地把她的淚痕收入眼底,看來在不久之前她一定是哭過。
阿芬感覺自己的腦子很混沌︰「先等等,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為什麼不能留在這里?要是被我表哥知道我和你逃走了,後果你知道嗎!?而且你為什麼在這里?」
就算到了此時此刻,阿芬對陶蔻的印象都還停留在‘自己剛收的小妹’上。
「我路上和你解釋。總之,你和我現在都不能在待在這里。」陶蔻皺眉,說著就上去牽阿芬。
阿芬卻固執道︰「不行,你得先告訴我。雖然你來找我我很高興,但是一旦被我表哥知道,你和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陶蔻不知她是把劉海飛看得太偉大,還是太過緊張她們自身的安危。
陶蔻沒時間和她解釋那麼清楚,只好道︰「過一會兒劉海飛自己都自顧不暇,根本不會有時間來追究你逃走的事!」
阿芬一愣,半信半疑地問︰「為什麼他會自顧不暇?」
陶蔻嘆了一口氣,兀自停下腳步看向阿芬,她終于領教了這個女孩的固執,看來不說通這件事,她是不會和自己走的。
「昨天你看到吳哥給你表哥的那個黑箱子了吧?」陶蔻問。
阿芬疑惑地點頭。
陶蔻道︰「你知道里面是什麼嗎?」
阿芬搖頭。
陶蔻湊近她,輕聲道︰「那你知道最近首都博物館丟了什麼嗎?」
阿芬不由自主地點頭,看著陶蔻黑沉的眼,心中有一個不太好的預感︰「難道……」
「沒錯,那個箱子里裝的博物館丟的東西!」陶蔻色厲內荏地肯定道。
她不好告訴阿芬太多□□,只好這樣掩飾,而且警方大概也會這麼向外公布。
阿芬愣了一下,直道︰「怎麼會……」
這時陶蔻又說︰「警方現在已經接到消息,馬上就要趕來了,如果你不想去警察局里接受盤問的話現在就跟我走!」
阿芬不由點頭,雖然她平時借著劉海飛的面子狐假虎威,但是其實也沒做過什麼壞事,扯上這種事她還是有些慌神。
陶蔻見此松了口氣。
正當她以為阿芬不會再有遲疑拉著她往樓下跑的時候,阿芬的聲音再度響起︰「是陶蔻,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件事?」
阿芬的聲音帶著莫名的詭異,陶蔻能感覺到背後微變的眼神。
陶蔻心道糟糕,看來就算阿芬一時腦子還迷糊的很,但也察覺了她這番話中的漏洞,陶蔻不過只是個初中女生,絕對不能清楚這樣的事。
自己還是大意了……
正當陶蔻想要編造一個信的謊言應付阿芬時,外面的警笛聲突兀地響起。
「嗶吧嗶吧——」那聲音格外刺耳,就算是在吵鬧的酒吧里也听得一清二楚。
陶蔻和阿芬同時面色一緊,方才的對話瞬間被她們拋之腦後,現在哪里還有時間再糾結陶蔻是如何得知這件事。阿芬臉色白了幾分。
兩人僵在二樓的樓梯上沉默了半晌,隔了不久後還是陶蔻說︰「我們先下去混在人堆里!要是有人問,你千萬別說你是劉海飛的表妹!」
阿芬已是六神無主的狀態,听陶蔻這麼一說哪里會不答應,立即把頭點得和撥浪鼓似地。她不知道陶蔻現在心里在想什麼。
陶蔻直道這是個無妄之災,要不是來找阿芬,她早就好回宿舍了,還用得著如此擔驚受怕?她的年紀太小,即使在人群中也是一眼便能察覺,到時候要是被警方通知了學校,估計會記上一過。即使她是不怎麼在意,是姥姥知道了一定會生氣,陶蔻不想讓她失望。
酒吧一樓中間的舞池,所有人還意亂情迷地扭動著身體,就算外面鳴笛響起也干擾不到這里,他們絕對想不到這個笛聲針對的正是這個酒吧。
五色的彩光不斷掃過。
混到舞池的人群中後,陶蔻下意識緊了緊外套的領口。
她的這個動作引起了阿芬的注意,她指著陶蔻脖子上做過緊急處理的白紗布問︰「你脖子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被貓抓傷了。」想起脖子上的傷痕,陶蔻眼神變得冽厲起來,她自然還記得老嚴當時下手有多重,哪怕到了現在她仍然覺得脖子上一片火辣辣地。
阿芬沒听出陶蔻語氣中的不同,她的注意力很快被破門而入的警員吸引。
帶頭的那個警官穿著藏藍色的制服外套,里面是件白色的襯衣。他一進門就指揮著其他警員把酒吧的門堵住,想來後門也是這個待遇。酒吧外的十幾米內,都被圍了封鎖線。一時燈光大作。
陶蔻慶幸著自己沒有帶阿芬強行離開,不然途中一定會被逮個正著。
此時此刻酒吧里的人才開始驚恐,吵吵嚷嚷的詢問著‘生了什麼事?’
正當酒吧里一片混亂,劉海飛從二樓走了下來,他怎麼也想不到會生這樣的狀況。
很快他聯想到了吳哥給他的箱子,是箱子在之前就被人撬開了,里面根本什麼都沒有,那警察為什麼還會找上門,偏偏這個時候老嚴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饒是見過不少風浪的劉海飛也一頭熱汗,他走到警官身邊問︰「有什麼事嗎?」
警官根本不理他,直接指揮著人馬往樓上跑,剩下的人便把其余人圍住,不讓任何人有逃跑的能性。
讓陶蔻納悶的是一同上樓的人中有個熟悉的身影。
異于穿著統一制服的警員們,那人穿著一件暗紫色的v領短袖,臉部的表情被這五光十色的燈光明滅,陶蔻只能隱隱看見他緊緊抿著的薄唇和一個側臉,他的影子被燈光拉得老長。
這已經是陶蔻重生後第二次見到這個人。
陶蔻之所以會遠遠就能現他的存在,那不得不歸功于他與普通人稍顯不同的氣場。陶蔻總覺得他周身籠罩著一股陰霾又帶著壓迫的感覺。
說氣場能會有些籠統,那大概是自己異于常人的敏感度。因為陶蔻現,除了她自己,別人似乎都沒有覺一樣。
不錯,那人正是梁家的小舅舅,也就是那天去醫院接她出院的代班‘司機’。
這時他正跟著幾個警員往二樓走去,他邊走邊給自己帶上白色的手套。見她這個動作,陶蔻心底微微有了一絲猜測,難道他是警方帶來鑒別宋墨的人?文物鑒定師?還是博物館的關聯人員?
但是他太過年輕,不過是二十歲的樣子,陶蔻不能肯定。
陶蔻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二樓的拐角處。
酒吧里靜悄悄地,一改往昔的喧鬧,個個都安分地瞪著眼站在原地。現場的陣仗太大,又是警車又是警官,里三層外三層的把他們圍住,讓這些人個個惶恐不安。
阿芬和陶蔻躲在人群中竭力縮小著存在感。
隔了一小會兒,小警員小心翼翼地拎著老嚴的包裹下來了,梁家的小舅舅緊跟其後,陶蔻看見他對為首的警官點了點頭,然後說了一句話。
從他的口型陶蔻大概能看出一些門道,他大概在說︰「東西沒錯,的確是宋朝的松煙墨。」
他果然是來確認東西的真偽。
他的話音剛落,為首的警官就對旁邊的小警員使了個顏色。小警員會意立刻從背後掏出手銬走向劉海飛。
劉海飛大驚失色︰「你們要干什麼!?」
小警員說︰「根據《文物保護法》第31條規定……」
小警員念了一大段,劉海飛听得一頭霧水,他直接叫道︰「什麼文物?我這里的古董都是我自己買的!」
他的叫嚷當然得不到什麼回應,警員拉著他就往警車里走。
陶蔻巡著大門張望過去,卻現警車里還坐著老嚴的身影,看來那老頭把老嚴也交給了警方處理,陶蔻倒是不擔心老嚴會把自己的事供給警方,他就算再傻也不會把異能者擺到明面上,就像普通人不知道古武傳承一樣,這對他來講絕對是件得不償失的事。
看著大部分的警員離去陶蔻暗自松了一口氣,但這還不是安心的時候。果然,警方不願放過任何細節,連酒吧里的顧客都一個個盤問起來。
隨著陶蔻和阿芬暴露在視線中,那個做記錄的年輕警員一愣︰「你倆才多大啊,你們知道未成年人不得進營業性歌舞廳嗎?」
阿芬吱吱嗚嗚道︰「這里是酒吧又不是歌舞廳!」
年輕的警員被阿芬那麼一噎,立刻露出不悅的表情,語氣也嚴肅起來︰「這里的性質和營業性歌舞廳是一樣的!別廢話,學生證交出來。」
阿芬服軟道︰「我們沒帶……」
陶蔻跟著點頭。
警員皺眉︰「那說一下叫什麼名字,哪個學校的,家住在哪里?」
一听這問話陶蔻心道不好,警員果然是準備叫學校和家長了,她到時候要怎麼來解釋?如果脖子上的傷再暴露的話,那豈不是更糟糕。
就在警員犀利的眼神下,陶蔻的眼楮突兀地一亮,她瞥見了不遠處的某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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