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竹又休息了幾天不曾出門,她總偷偷模著自己的臉,不用看鏡子,她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樣難以見人。也許是因為李解憂幫她抑制住了毒,除了臉被毀容,和不能隨意動用內力之外,她也沒什麼異樣。
「姐姐,你起身了?」
「該起來活動活動了。」她休息了這十來天,也把之前的疲勞休回來了。
「姐姐——」李解憂看著傅青竹戴上了面具,唇動了動,想說什麼,但是終究沒說。
傅青竹戴好面具就出了房門。
「見過門主。」時隔十數日,見到傅青竹,門人還有些驚慌。
傅青竹沒說什麼,無聲地走過去了,也沒有多的表示。她只是出來透透氣,略看下門內的情況,也沒有什麼想法。
走了一圈,傅青竹就又回屋了,李解憂還在屋內守著,但多了李無憂。
「姐姐,你回來了啊。」李無憂比李解憂活潑許多,一件傅青竹就撲上來了,「姐姐,你好些了麼?」
「我沒什麼,挺好。」傅青竹無意多說。
李無憂也不知道是明白傅青竹的心情還是什麼,也沒再說這個問題,「姐姐,你這個地方真有趣……」
傅青竹在李解憂旁邊坐下,看了她一眼,「你女兒閑不住的樣子,和你倒是不同。」
李解憂推了一杯茶給傅青竹,「其實我也希望和她一樣,能自己蹦自己跳自己走……」
「……」
「娘——」李無憂面上興高采烈的表情也凝結了。
李解憂瞥了一眼,「無憂,一臉什麼表情?你要替娘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活才對。」
「好。娘要去哪兒,無憂都帶您去,您要走哪兒,無憂和爹做您的腿,您要蹦跳,我和爹帶你一起。」
「好。」
傅青竹看著李解憂望著她女兒溫柔淺淺地笑,李解憂是個愛笑之人,即便她天生殘疾也不曾怨尤,總將溫和的笑容掛在臉上,所以她招人喜歡,不過到現在,她的笑容也是有些變化的,對她自己的女兒,她的笑更包容更溫柔。傅青竹想起來她的義父也曾如此。
「青兒,總埋頭練功也不好,沒事可以出去走走,見識一下。」
「義父,宮里挺好的,我暫時不想出去。」
「你這孩子……」
「姐姐——」李解憂覷著她,出聲拉回了她的神智,「姐姐,你在想什麼?」
「想起我義父。」傅青竹掃了一圈,發現李無憂已經又離開了,果然是是閑不住的丫頭,猜想是以前在無憂島困壞了,所以遇到新的人新的地方就會如此。
李解憂瞧著傅青竹道,「傅前輩是一位很好的父親。」
「嗯。我知道。」雖然到現在,她還沒能理解過來她的義父為她所安排犧牲的一切,但心底每每一想便是一陣唏噓。「我只有義父一個親人。」
「其實,江姑娘對你也如親人吧,她很關心你,而你也很信任她。」
「雅言……嗯,義父之後,她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李解憂猶豫再三後終于出口,「姐姐,你對林楚的兒子真沒有半分心嗎?」
傅青竹看了李解憂一眼,「他越長大越像他爹。」從無憂島回來後,她總會偶爾不經意想起荊不夜,想起她身為竹生時對荊不夜報以的信賴,那是她身為傅青竹絕對不會有的經歷。
「你的意思是……」李解憂還有些沒琢磨通透,不敢直接問明白。
「都不重要。我只知道我二十年的等待絕不能白費,不報復林楚,我不會甘休,其余的對我都不重要。」
「也許你以後會後悔。」
「那就等我後悔了再說吧。」傅青竹吸了一口氣站起來,「賬本和記錄在哪兒。」她休息夠了,後面不能再閑著了。
「好。」李解憂立刻明白了,「在外屋桌上。」
傅青竹之後就忙到了天晚,草草吃了些東西又繼續,直到半夜才去睡了。
翌日,傅青竹起身後,李解憂就被送來了,瓏娘把新的賬本和記錄也送來了。
「瓏娘,我看過你賬本上的批注,不愧是金樓樓主,你理財能力相當優越。」傅青竹毫無客套,瓏娘在財務上表現出的能力無愧于聖手財神的得力助手。
瓏娘淺淺一笑,「多謝門主夸獎。以前那位長老的能力也不輸瓏娘。」
花滿溪的理財能力也絕對稱得上翹楚,這也是她被傅青竹留下的原因。「瓏娘,以後,財務這些就交給你,我半月給我過目一回就可以了。」
「是,門主。」
「至于余下這些瑣碎事,你處理得也很好,不過我不想給你太大壓力,這些我會另外找人做。」
「好。」瓏娘依舊本著寵辱不驚的淡笑。
傅青竹翻看著瓏娘送來的記錄,瞥見李解憂也在一旁翻一本燒了一角的泛黃書,還看得很認真,她本來想問,但瓏娘先開了口,「李島主在看什麼書?」
「哦?」李解憂被驚回神,沖兩人都笑笑道,「我從你們不夜門藏書樓找到的半本殘志。」
「藏書樓。」傅青竹想起了那場火,她被花滿溪設計,險些藏身火海,是多虧了荊不夜才月兌身的。「我看看——」傅青竹猜測這本燒了幾頁的書只怕也是那次火遭難的。
「好。」李解憂毫不吝嗇地將書奉上給傅青竹,「我沒想到,姐姐這里有不少我都沒見過的書。」
「嗯,我是特意收集了一些。」為了對付胡肆,所以收了些關于上古神妖玄妙的書籍,不過她並非都看過,而李解憂看的這本,她看了下是她沒看過的,不過她也沒多看就還給李解憂,「你對這些很有興趣的話,可以多翻翻藏書,也許還有保留一些。」
「嗯,多謝姐姐。」
傅青竹回了自己原位,「瓏娘,你去忙吧。」她想瓏娘留在這里也無益。
「是,門主。瓏娘告退。」瓏娘柔柔一揖退了出去。
傅青竹瞧著瓏娘走遠了,才又問,「解憂,你看到了些什麼有趣的?」
「我也不瞞姐姐,我自那日便對那位胡先生不能釋懷。」
「哦。」傅青竹本來還沒什麼興趣,這下子卻被抓住了胃口。「你對胡肆有想法。」
「我覺得很不簡單。」李解憂長出了一口氣,一臉憂心,「當日他闖入無憂島,身為島主的我竟然毫無所覺,已教我驚詫,他殺了阿ど,憑一人之力封印了無間洞,這絕非一般人能做到。」
「他自己不是也說了?」胡肆根本不把李解憂這些人看在眼底的,自比番茄。
「他還知道無憂島的前身,所以我相信他絕不止于千年修行,所以我想若他真是什麼神聖,或許能從古書找到什麼記載。」
「那你有發現嗎?」
「這段日子翻了不少書,發現一件讓我感興趣的事。」
「什麼事?」
「有不少關于夜王的傳說中提到一只狐妖。」
「狐妖?」傅青竹立刻想到胡肆,他自己還真說過他是狐妖。
「有一個傳說,夜王王朝傾塌緣于一他痴迷于一只狐妖。」
「夜王是男人吧?」胡肆也是男人。傅青竹從沒懷疑過胡肆是雌性。不過她突然想起來林佔提及的一件事,故而聯想到,莫非胡肆有扮女裝的癖好?
「夜王是男人,可狐妖不一定是女。但這也只是傳說之一。」
「還有些什麼?」
「還有一個傳說,夜王坐下有一戰將,是天狐所化,他的名字叫胡御,他紅袍披身跟隨夜王征戰沙場,軍功累累。夜王薨逝後,他就失去了蹤跡,再無記載。」
胡肆、御姬……傅青竹所知道的胡肆用過的這兩個名字,和傳說倒是有點沾邊。「你認為哪種可信?」
「我不知道,不過,我很懷疑他和那位天狐有關系。胡御和夜王據傳親如手足,而根據傳說,夜王是被他的子民反叛後奮起殺害,若因此胡御一心仇視天下人也不是不可能。那位胡先生曾和你說他要攪亂天下,他好像和天下人有很大仇,若他是胡御,倒不難理解。」
「瘋子!」傅青竹冷嗤,「夜王都死了,他做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就算天下人都死了,世界滅亡,也不可能換回夜王。」
「姐姐,若你能如此說,為何不如此想自己?」
「我沒死,林楚也沒死。」只要他們不是只有一方活著,仇恨就不能消去。
「唉——」李解憂知道勸說無意,不禁嘆息。
「你覺得你剛剛揣測的有幾分可能?」
「傳說已經千百年不止,真真假假分辨不清。不過我看過的每一個關于夜王的記載,都提到了狐妖或者胡御這個存在,我想他存在的可能性是很高的,但他對朔夜王朝到底起了什麼作用卻未可知了。」
「這個地方……是胡肆帶我來的。」永夜王的宮殿永夜宮,這個地方沒見到前,她都只當夜王是世人編造的故事。
李解憂輕吸了一口氣。
「你听過那麼多夜王的事情,那應該也听過永夜宮的傳說吧。」傅青竹還很平靜地問。
「有很多版本,但民間流傳最廣的說法是——夜王征戰和征收自民間的所有寶物都在永夜宮。」不過因為年代久遠,很多人也都當是傳說。
「你覺得這里會有寶藏嗎?」
「對姐姐而言,這個隱秘的地方就是寶藏,它是建立不夜門所需;對我而言,這里充沛的靈氣便是天下難尋第二的寶藏。」
「對,我對寶藏也沒什麼興趣。我只是擔心若有一日消息走漏,也許不夜門會成為第二個寒月宮。」有一段時間她以為寒月宮是被她拖累而招致毀滅,後來才明白,她其實不過是一個借口,有些人眼紅寒月宮很久了。
「姐姐,你擔憂不無道理。」
「不過我本身也不很在乎這個地方。」她最終是要回去寒月宮的,不夜門只是她的一個過程。
「我明白姐姐的心思,姐姐最掛懷的還是傅前輩的寒月宮。不過,寒月宮並沒有被滅。」
「……」傅青竹驀然盯著李解憂。
「當年寒月宮被洗劫前,在林楚的安排下,寒月宮最重要的部分已經遷走,自那之後寒月隱匿于江湖,但它必然還存在的。」
「寒月宮在林楚手上?」
「姐姐,林楚千般不是,但為寒月宮,他也曾極力奔走……」
「閉嘴!別提他。寒月宮是被誰害的?還是他!他就算為寒月宮死了,也不足以贖罪,不足以抵消義父對他的恩情!想讓我因為寒月宮感激他?不——可——能!」
傅青竹一遇到林楚就明顯地激動了起來,「姐姐……」李解憂明白她的情緒,只能輕輕嘆息了一聲,多說無益不再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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