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終究還是荊不夜不忍她生氣傷身而退步,沒有多余的話就退出了房門。
傅青竹成功將荊不夜趕出了門,可胸中的火氣依舊難以消解。她知道荊不夜就在門外並未走遠,越發負氣地躺下睡了,不理會。
火,又是火……她比以往更清晰地看到一場大火,仿佛身臨其境,她還听到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匯聚在當中的火海。
「燒死他!燒死這妖怪!」
一切仿佛重合了她當年,只是這次她站在了火場外,烈日下火苗高竄得似乎要上天,上升的熱氣將一切景物人物都扭曲得如怪物。
「你來晚了,傅青竹!他爹也好他也好,欠你的如今都兩清了!」
「不夜!」她分明看不到火中的人了卻清晰地叫了出來!
「不夜!」付清楚從睡夢里叫喊出聲。
「竹生?竹生你怎麼了?」荊不夜听到她的呼喚急沖了進來,立刻撲到床邊,將她從床榻上拉起來,「竹生?」
「不夜——」傅青竹一睜眼看清了床邊是荊不夜,撲上去用力抱緊了他,「不夜——」
「竹生你怎麼了?」
「我……」傅青竹差一點吐實了自己夢里夢見,但一個機靈打住了,「我沒事。」她立刻想推開荊不夜的懷抱。她分明從不喜歡人接觸,卻似乎已經被荊不夜抱慣了,絲毫不排拒。這個發現讓傅青竹自我嫌棄並惱怒。
「沒事就好。」荊不夜此刻卻緊壓著她不放。
「你放開我!」傅青竹沒好氣道。
「嗯。好。」荊不夜這才有些不舍地放開了懷抱,卻又握住傅青竹的手不放。
「你——」
「你的手很冷。」荊不夜這次搶在傅青竹發話前說了話,語中滿是擔憂。
「你是找不到話說了嗎?」傅青竹扯開手,又想翻身背對去,可以動忽然發現不對勁,她目光一掃,竟然被嚇得大叫了一聲「啊——」
「竹生——別看!」荊不夜立刻出手將傅青竹壓進懷里,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她的視線。
「那是什麼?」她已經有感覺到那個東西是什麼,但是她自己不願意承認。
荊不夜緊緊抱著她安慰道,「竹生,沒事,是天黑了而已,天亮了就好了。」
「那我天黑就會一直這個樣子?」
「……」荊不夜說不上來話,只是不停安慰,「天亮了就會好的,會恢復正常。」
「我是怪物?」
「不是,你還是你,只是模樣和人不一樣而已。」
「我怎麼了,不夜?」傅青竹忽然覺得很迷茫。
「你沒事,都很好,只是有些時候會變成這樣這樣而已。」荊不夜抱得越發緊了,仿佛怕她會消失一般。
傅青竹推開荊不夜,「你說我會變成人身蛇尾的怪物,就是現在這樣嗎?」她再拉開了被子,清楚看到自己的雙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長長的蛇尾,蜿蜒到床下。
「沒事,天亮了就會好。」
「我現在這個樣子是什麼東西?」人不人蛇不蛇……她自己都覺得可怕,那別人會怎麼看?他會怎麼看?傅青竹揪索著荊不夜的目光,卻發現他並沒有嫌棄,只是很憐惜。「我現在這個樣子你不介意嗎?」
「不介意。」
她從他面上找不到一絲虛假,但她還是不能確信,「真的不介意?」
荊不夜捧住她異于常人溫度的臉頰,「我如果介意,就不會留在這里,在第一次看到你變成這副模樣的時候就離開了。」
「那你證明給我看你說的是真的。」
「這……」荊不夜登時遲疑了。
「你不願意?」她高估他了嗎?不是,其實這才是正常反應,她相信是正常人都會嫌棄,因為她都嫌棄自己現在的樣子。
「當然不是,我只是不知道用什麼來證明。」荊不夜是確實很疑惑。
傅青竹也沉思了半晌,終于說到,「那我們成親。我用這個樣子和你成親你願意嗎?」
「……」
「你又不願意?」第一次她能忍,第二次她還能寬容?他就算是第一次有理由,第二次到這個地步他還能有什麼理由搪塞她?她不介意他介意,但不能容忍他說謊欺騙。
「不是!竹生!」荊不夜按住已經隱隱激動的傅青竹的手,但來不及多說就被蛇尾掃了出去。
「我討厭你騙我!」誰都可以騙她,只有他不能!
「竹生,我沒有騙你。」荊不夜因為沒防備,這一被甩出去摔得不輕,但他練武的身子骨底子不錯,很快就爬了起來。
傅青竹比他更快地坐起在了床邊,蛇尾順盤在地上。她怨恨地瞪著他,「我不在意你怕我現在的模樣嫌棄我這個鬼樣子,我也不在意你不想娶我,但是我在意你一再騙我!荊不夜,從來沒有人能一再欺騙我。」
「我沒騙你,竹生。如果你真的願意,我可以馬上娶你。」
「你以為我稀罕嫁給你?」
「竹生——」
「我一點都不稀罕!」她根本沒真考慮嫁給荊不夜,她不過是拿來試探他而已,卻誰知得來如此讓她失望的結果。
「可是我稀罕你嫁給我!」荊不夜突然沖上來,讓傅青竹都反應不及就被撲倒在床上。
「你——」傅青竹被壓倒後錯愕都來不及又被奪走了話語。
這突然一吻荊不夜吻得很猛,但並沒有深入,卻一瞬沖擊得傅青竹許久沒回過神來,只顧得上大口喘氣。
「竹生,我知道你是在試探我,可你知道我待你是有多忐忑嗎?太貼近了怕嚇著你,太遠了怕你注意不到我……我多想像這樣肆無忌憚地吻你,多想能大聲說你是我最愛的女人,可是我都不能。」
「為什麼?」他連那點勇氣都沒有?如果沒有,他當初在不夜門做的那些是怎麼回事?他時而膽大妄為得可怕,時而又怯弱至此,真讓她越發模不清他。
「因為我越是在乎你越是怕唐突了你褻瀆了你,我越少不想失去你越是害怕做錯什麼而嚇到你致使你離我更遠。」握住傅青竹兩只手,荊不夜輕輕地又不失力道地壓住,「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可我怕我做的你都不需要。」
「……」
「竹生,如果你是用成親來試探我,那根本不必要,我隨時都想娶你想得發狂。」
傅青竹慢慢地抬起雙臂抱住荊不夜的身,「對,我是在試探你,但是只有你我才會拿這件事來試探。別的人我不會也不必要這樣試探,因為我不在意你之外別的人怎麼想我看我。」
「竹生——」荊不夜對她這番話微有錯愕的樣子。
「其實你就是說不能接受我現在的模樣我都不介意,但是你說了我就信,只是我還是要你證明給我看。」
「好,我們現在成親。」荊不夜領悟了,立刻起身,要將傅青竹抱起來。
「俗禮就免了吧。」傅青竹拽住荊不夜的衣襟,不僅不讓他起身反而自己貼上去,貼著荊不夜的耳朵道,「不過,你知道洞房嗎?」
荊不夜不自覺遲疑了一下,「竹生,這件事的話還是等……」
「我不打算等。你嫌棄不嫌棄我這個身子,這種方法最直接。」
「竹生,我不想唐突你,你知道嗎?」
「你在不夜門做的事才過去多久,你當我就不記得了?」傅青竹咬著荊不夜的耳朵道。
「我那時候是……當初是我唐突了,竹生,你原諒我。」荊不夜慚愧又窘迫不已。
「你說要等我願意了,現在我願意了,你卻不願意了嗎?還是你不敢?」傅青竹有意地在耳邊吹了口氣後松開雙臂躺回去床上,舒展開雙臂再凝著美目眺望向他,「我現在的樣子不美了是嗎?」
「不是。」
傅青竹閉上眼,「那你在畏懼不前什麼?還是這種事你也要我教你才成?」她能為他考慮的也到此為止了,如果她這樣送到他眼下又言語激將他還不敢動手,她就覺得他之前的話分明是假外他身為男人也太無能了。
「竹生——」
她感應到荊不夜放低了身子,他的呼吸都落在了她面上,他的氣息如風拂過她每一絲感觸。她微笑著回應他,「嗯?」
「你的眉很美——」
「嗯。」
他的吻準確無誤地落在她的眉上,她握緊了手拳。
「你的眼楮也很美——」
「嗯。」
他的吻又落在她的眼上,她的手本欲握得更緊可沒能得償所願,反而被他的手壓平攤開,再被他把握起……
他慢慢如吟唱版贊美著她身體每一寸每一個地方,用唇以最真切的方式告白他們。她不知道他從哪兒學來的這回事,但她感受到的是他帶給她的除了溫柔還是溫柔。
「不夜——
「如果我不美了你還會喜歡嗎?」
「是因為是你的才美。」
她扣緊了他的手,他也扣緊了她的,十指緊扣,仿佛彼是此此是彼,再也不用分。
夏末秋初是冷熱交替的時節,夜里,還生澀羞怯的風凝結了微涼的露給予竹枝,風欺著竹枝只因貪戀竹枝天生的弱骨溫柔,而那竹枝甘心情願地為他柔柔搖搖……
「竹生——」他真眷念她此刻勝過醉紅桃花林的妖嬈,真不舍她此間的風情萬種。
風在纏她,她也想纏著風,是你來我往不是誰一廂情願,風擾她,她就拽著擾人的風留下,強抱在懷中,她被他熱了心懷,忘了自己中空。
「不夜——」她不曾預想自己四十余年的清白就此交付,無怨無悔,甚至覺得歡欣。
唇依著唇,齒靠近齒,舌繞著舌……十指交扣,青絲相纏,汗膚交互……情深也只有此刻才明白原來彼此還可以如此深入親近。
「竹生——」
「嗯?」
「我們成親。」
動情時候情最真話最真,他用沙啞的嗓音重復了不知多少次最真的承諾期許,她卻一直無話,只抱咬著他布滿汗水的肩沒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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