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寥寥的幾顆星安詳地躺在如墨的夜空中,盛世繁華都離得那麼遠,前塵舊夢恍如就在昨天。
邙中垣立在窗前,看著滿院下落的花瓣漸漸鋪成一條讓人不忍踩下的小道。可落下的繽紛,你用你的一世無怨換來的卻是什麼?
本來在百里安倒下之時,在她身邊給她依靠的應該是我,守在她身邊等她醒來的也應該是我,為什麼現在我卻在這兒?邙中垣在心中責問自己。
原來那日百里安在父親的墓前時,躲在暗處的不止赫恂一個人,還有邙中垣。那日,邙中垣本打算在那兒待一會而之後,就去看望百里安,誰知剛在叢林中呆了一會兒,就看見了行色匆忙的百里安。邙中垣沒有立刻叫住百里安,因為看她迫不及待,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便決定跟在她後面觀望一會兒。
邙中垣到此地來轉悠是有原因的,因為這兒是他第一次見到他一輩子都要保護和不想離開的人——百里安,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那時候,邙中垣還不是天玄會的恆長,只是一個被教主虛無帶回來剛入教會不久的一個新人。
那年,他二十歲,她十九歲。
沒有人知道教主是從哪兒,用什麼辦法把這個倔強的少年帶了回來。不過,教里的那些人看著這個少年剛入會時痛苦的樣子,在心里都沒辦法幸災樂禍得起來,著實令人難受。
那晚,他接受了教主派給他的第一個任務。沉寂不是黑夜,被熾烈的火光映紅的天空,多看一眼都讓邙中垣覺得頭痛欲裂。那是一個小村莊,一所只有兒子和母親的房子,一個永遠都挽回不了的家庭。
那把火是他親手放下的,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他的手在劇烈地顫抖,身體像是一個上了年紀,時常佝僂著背的老人,在同那股無形卻強大的力量掙扎著。剎那間,只見他瞳孔驟大,紅色的火焰像是要沖破雙眼的桎梏,噴涌而出,就在那時,抓在手中的火把,被他用力扔進失去了生命的房屋。
他崩塌了!
奮力掙扎的一切都被那火燃燒了,連殘渣都不剩下。
在還沒有失去意志之前,他拖著不屬于自己意識的身體拼盡全力地奔跑,像是前方有一個盡頭,到了那兒,就可以解月兌一切,不用再面對自己的心了。
「喂,你醒醒,你醒醒!」
「你再不醒,我就直接拖著你走了啊!」
模糊中,他感覺到有人在劇烈搖晃自己的身體,耳邊的聲音像是在對他說話。可他現在誰也不想理,不能理,他要站起來跑,一直跑到那個地方。他用盡僅余的力氣甩開抓著他的雙手,可是那雙手抓得牢牢的,像是抓著一個將要墜落懸崖的人,稍有放松,就什麼都沒有了。
為什麼當時要抓得那麼緊?這是邙中垣一直想問百里安的問題。
就這樣,百里安拖著已經沒有了意識的邙中垣走出了那片竹林,開始了他們余生的牽絆。
邙中垣和教主匯報了那維赫王的事情之後,被人盯得很緊,不知道是教主還是尚晏子的人。教主沒有給受傷的邙中垣下達什麼命令,自己也就不敢自作主張,日日呆在天玄會中無所事事。從青鳥那兒得知百里安現在在廣德鄉的小村莊內,有很多人日夜都在保護她,而且生活也很自在,挺好的,心里也就放心了很多。
前幾日,邙中垣突然發現盯他的人都撤走了,想必是遇到了什麼比他邙中垣更重要的事,但究竟是什麼事,他也沒去深究。當下,好不容易有次機會,定要去看看百里,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如她讓青鳥傳達的那般自在舒適。
從天玄會騎馬上路之後,邙中垣快馬加鞭,路過倉平時想到了那天夜晚失控的自己犯下的罪孽,想到了自己與百里初次見面時的情景,便在那兒駐足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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