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開學時間還有整整一個星期,蜂鳥就把他的行李收拾得妥妥當當。終于能離開這個家了,終于能離開討厭他的這些人了。蜂鳥非常喜歡,盼著日子快快過去,他好早早去學校。
他盡力縮短和黃思禮一家呆在一起的時間。他大多數時間就躲在樓梯間里,有他新買的信使作伴。信使身上長出了新羽毛,潔白無瑕,一雙如紅寶石般晶瑩的眼楮非常漂亮。而且經常咕嚕咕嚕的對著蜂鳥叫,好像和他說話。蜂鳥給它取名小咕嚕。小咕嚕從窗戶盡情飛進飛出。蜂鳥每天都在讀書,他的課本都很有趣。讓蜂鳥吃驚的是,吳承恩不但寫出了《西游記》,同時還寫出了一本《妖精歷史》。蜂鳥坐在床上,一讀就到深夜。
除了吃飯,蜂鳥是不會去樓上的。因為他們的相處很不愉快,黃豆豆現在很郁悶,因為她少了一項娛活動,她再也看不到媽媽打罵蜂鳥了。事實上,他們再也不敢讓蜂鳥給他們做早餐了。就是黃思禮也不敢對蜂鳥大喊大叫了。黃瓜瓜現在看見蜂鳥,就像老鼠看見了貓。不管他們怎麼待他,他都能忍受,因為他知道,這樣的生活不會太久。
盡管他們一家對蜂鳥視而不見,是在8月29號,蜂鳥還是出現在他們的視野里。因為蜂鳥要找黃思禮談談去學校的事情。
黃豆豆心情煩躁,黃瓜瓜也好不到哪里去,因為他們在開學的最後一天緊張地收拾行李。
「我的上衣不見了。」黃豆豆叫道。
「別急,寶貝,我幫你找。」黃太太說。
「好了沒有,老爸?」黃瓜瓜大喊︰「幫我找另一只鞋子。」
蜂鳥看到他們臥室亂七八糟,一家四口都在收拾兩人的行李。他咳嗽了一聲,好讓他們知道他來了。黃瓜瓜正撅著**,在床邊找他的另一只鞋子。看到蜂鳥,尖叫著鑽進床底下。
明天,黃思禮要開車送瓜瓜和豆豆去學校,不知道願不願意順路把蜂鳥捎帶到廣州火車東站。
「是這樣,」蜂鳥說︰「我明天得從廣州東站做火車,——去沙卜粒粒。」
養父哼了一聲。
「請問你能否順路送我一下?」
「你去上學還用送嗎?」黃思禮滿臉嘲諷︰「他們不是懂法術嗎?不是說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嗎?」養父問︰「怎麼不翻個筋斗來接你呢?」
蜂鳥沒有吭聲。
「這所學校在什麼地方,你說。」
「好像是在西牛賀洲地界。」
「什麼州?」養父和養母懷疑听錯了。
蜂鳥想到車票上應該有清楚的地址,他從口袋里掏出財神給他的車票,「我應該坐9︰50分廣州東站開出的河蟹號列車。」他讀道。
養父一把奪走車票,養父和養母盯著車票都瞪大了眼楮。
「別胡說八道了,根本沒有什麼河蟹號。」
「你也看到了,上面就是這麼寫的。」
「他們都是神經病,給你一張什麼河蟹號車票,等著瞧吧!反正我們順路,」黃思禮說︰「你要是找不到,不能讓我們去接你。你要去找警察,好讓人家看看那群瘋子要鬧哪樣。」
第二天,凌晨三點,蜂鳥就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了。他既興奮又緊張,盼著天明。他早早起床,又一次核對清單,看需要的東西是否都帶齊,再看看小咕嚕是不是好好地關在籠子里。之後就坐在客廳里,等黃思禮他們起床。
天大亮了,黃思禮一家才從床上爬起來,心情煩躁。黃瓜瓜被從床上拉起來,不願意吃早餐。黃思禮夫人沖來沖去找豆豆的備用襪子;黃豆豆在洗手間里嚷嚷著牙膏用完了;黃思禮忙來忙去往車上搬行李。
蜂鳥坐在車里等著他們。黃豆豆下樓時絆了一下,差點崴到腳。黃思禮把一個菜包子塞進嘴里,扣上了安全帶。黃太太朝後排看了一眼,黃瓜瓜在擺放枕頭,想在路途上再睡一會。
當陽光爬上樹梢,他們啟程了。
黃思禮心情不錯,因為蜂鳥終于不在家里了,他們很滿意。他們根本不知道沙卜粒粒在什麼地方,他們也不想知道。
當他們終于等到綠燈亮起來的時候,黃瓜瓜大喊︰他的書包忘在家里了。等瓜瓜拿到書包爬進車里時候,時間已經不多了。黃太太的怒火呼呼燒得很旺,汽車的因塞車如蝸牛般爬得很慢。
黃思禮急躁亂按喇叭,前面的車還是紋絲不動。看著行人的速度,黃思禮抱怨道︰「就這樣的龜速,沒有兩個小時到不了。」
蜂鳥更是著急,他是第一次去這個學校,要是遲到了怎麼辦?
過了30分鐘,汽車終于在黃思禮火急火燎的抱怨聲中慢慢地爬到廣州東站。
汽車還沒有停穩,黃太太就把蜂鳥的行李扔了下去,摔掉了一個輪子。不過,還好,蜂鳥沒有遲到,他在開車前十分鐘來到車站。
蜂鳥拖著一步一歪得箱子走很慢,許多人不耐煩超過去,又有許多人回頭看他和他的信使。
蜂鳥沒有在列車車次預告牌上看到他應該上車的站台,有些著急。但他告誡自己不要驚慌,他還以找他乘坐的河蟹號列車。只要爬上樓梯,河蟹號就在前面了。
等蜂鳥氣喘吁吁來到站台,站台上停靠著一輛流線型白色列車,上面大大的牌子寫著和諧號。蜂鳥心里咯 一下,糟了,他要乘坐的是河蟹號而不是和諧號。
他究竟該怎麼辦?因為小咕嚕,他已經招來許多好奇的目光。蜂鳥望著長長的通道,走回去至少要十分鐘,是離上車只有五分鐘時間了。沒有辦法,他得找人問問。
蜂鳥攔住一個人︰「叔叔,」蜂鳥把票遞上去,「請問這趟車在哪里?」
那人也不接車票,掃了一眼蜂鳥︰「什麼車?」
「河蟹號。」
那人抬抬下巴,「就在前面。」
蜂鳥不明白他是指前面的玻璃門還是前面的站台。他也許沒有看清上面的文字。蜂鳥還想再問一句,他已經繞開蜂鳥走了。蜂鳥猶猶豫豫的神情和他的鳥籠,招來許多好奇的目光,沒有人停下來幫忙。蜂鳥往回走了一小段,他決定再找個人問問。
蜂鳥攔住一個矮矮胖胖的看起來很和藹的女人,她接過看了看,「就在前面,你往前走就看見了。」
蜂鳥擔心他不看清楚就亂講,「前面停的是河蟹嗎?」
「沒錯,」女人說︰「就是和諧號,我每周都就要從深圳往返一次。」
蜂鳥沒撤了,大鐘顯示,再過四分鐘他就要登上河蟹號。是他一點兒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身邊是他簡直提不動的箱子,和一只信鴿。他站在站台中央,一籌莫展。一定是財神忘記告訴他,比如拿出神筆在牆上畫個門什麼的。
蜂鳥無奈何,他不知道能不能按時到達這個學校。第一次就遲到,恐怕學校也不會要他這樣的學生。
正在這時,小咕嚕在籠子里忽然警惕地咕咕叫起來。
它怎麼了?蜂鳥順著信鴿的目光看過去,前面也有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鳥籠,里面也有一個信使。蜂鳥的心砰砰直跳,他追上去,是又停下來。
——他無法過去。
因為,帶鳥的人在通道的盡頭,蜂鳥與他們隔著一道玻璃門,玻璃門是用鐵鏈鎖住的。鎖門的鐵鏈很粗,鐵鎖很大。
玻璃門里面帶鳥的人已經開始上車,蜂鳥腦子飛快地思考著,他們一定是走什麼後門,偏門上車的。
蜂鳥飛快地跑到旁邊,左看右看,尋了個遍。所謂的後面就是和諧號列車的鐵軌,根本沒有後門,旁門,只有一道鎖著的玻璃門看起來很厚。
既然沒門,他們是怎麼進去的?
如果有門,蜂鳥怎麼找不到門路?
天無絕人之路,卻有一扇過不去的玻璃門。
蜂鳥推著他的大箱子,站在通道盡頭的玻璃門前,一籌莫展,不得法門。列車明明就在前面,而且人家都進去了,他卻找不到門,蜂鳥恨不得狠狠踢碎這道玻璃門,是背面小心玻璃這四個鮮紅的大字提醒他不能沖動。
蜂鳥搖著玻璃門,大聲詢問他們是如何進去的,是他們好像在另外一個世界般沒有動靜。
突然,他耳朵里就想起一個標準的女聲︰「驗證中,請稍後。」
蜂鳥愣住了,他不知道這里還有廣播。他感到額頭一熱,也許是剛才頂著玻璃門的緣故。蜂鳥揉著額頭尋找聲音來源。
那個標準的聲音又想起來︰「護照有效,驗證完畢,請放行!」
蜂鳥就听見耳邊滴的一聲響,他後退兩步。突然,他現——面前的門——不見了。
蜂鳥揉揉眼楮,玻璃嘛,本是透明,看錯也有能。是——小心玻璃四個字也不見了。蜂鳥伸出手,他觸模到虛空。
他頭腦恍恍惚惚,但是他沒有忘記做這件事——趕快拉起行李跑進去。他回身看看,玻璃門還是好好的用大鐵鏈鎖著,小心玻璃四個字已經變成了正面。蜂鳥拍拍自己腦門,試圖讓自己更加清醒一些。是他還是想不出什麼證件合格。但是,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進來了。蜂鳥的心情幾乎飛起來,仿佛胸中揣著的一個氣球漸漸鼓起來,使他飄飄欲仙了,他加快了腳步。
廣州東站下面竟然還有一個神奇的車站,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車站,上面寫著「異界車站」。
你看,開往童話世界的站台上停靠著六頭馴鹿拉的紅色雪橇,在等待著乘客。
通往魔法世界的站台邊,停靠著一輛深紅色蒸汽機車,濃煙滾滾,鳴著汽笛。
天啊,竟然也有一輛貼著紅色國旗的嫦娥號停靠在問天閣站台上。一定是去月球的,蜂鳥想。
往里面走就沒有那麼熱鬧了,最遠處停靠著一部銀色流線形白色飛船。蜂鳥跑過去,還沒到前面就停住了,上面明明白白寫著太空號。他要乘坐的河蟹號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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