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牢獄內,燈火搖曳。
楊文已顧不得其他,來來回回的踱步,整個人顯得殺氣騰騰,他想到了一個驚悚的可能——假如對方的真正目的就是挑唆靠山王府與天家的關系,造成帝國的內亂,那就太可怕啦!
他的想法不是沒有可能,若是帝國真的因為這件事情借口削藩,觸動靠山王府的根本利益,靠山王府肯定不能坐以待斃,一定會揭竿而起,連同無數害怕削藩的藩王與朝廷對著干。戰端一開,生靈涂炭,帝國頃刻間四分五裂……獲得利益的有誰?妖族、蠻族是肯定樂見其成,但一定不是全部啊!
楊文捏著眉心,冷冷的說道︰「那個給你指了一條所謂‘明路’的人是誰?知道嗎?」
「這個……」,趙躍張了張嘴,結結巴巴的說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別人都叫三爺。」
「你見過他嗎?」,楊文接著問道︰「如果他在你面前,你還能認出他來麼?」
趙躍想了想,描述道︰「見過!那個人很好認,左臉上有一道蜈蚣似的傷疤,身高大概八尺五六,很壯實。」,趙躍肯定無比︰「要是再看到他,一眼我就能認出來!」
刑部侍郎郝哲在牢里轉悠一圈兒回來了,咳嗽兩聲,道︰「世子殿下,說完話了嗎?」
楊文扭過頭,微微蹙眉,沉吟了一下,說道︰「他是被人指使蒙蔽的事情郝侍郎知道麼?」
郝哲同樣皺著眉頭,道︰「怎麼回事兒?」
楊文狠狠的給了趙躍一腳,怒罵︰「這個白痴去四海樓賭博,欠了三十萬兩銀子的巨債,又不敢跟王府知會。有個叫三爺的人告訴他‘只要你拿幾把靠山王府的兵刃賣給妖族來求購的商販,這筆賬就可以一筆勾銷’!明知道是個圈套還去跳!就沒見過這麼蠢的!」
看著楊文的動作,郝哲只當楊文是在找給趙躍開月兌的借口,不悅道︰「世子殿下,探監的時間已經到了,請回吧!」
楊文從郝哲沒有掩飾的神情中看出了他的想法,嚴肅認真的說道︰「郝侍郎,他是死是活我不在意,更不在乎,因此,也不需要找任何理由給他開月兌罪名!但是,如果他說的是真的……你難道沒通過這件事情想到一點其他的東西嗎?」
見楊文面容嚴肅,不似作假,郝哲也不得不考量一下這個消息的真假。聯系起現在的局勢再去細細的想了一遍後,饒是他這種意志堅定、心如鐵石的人也不禁被自己所想的事情嚇出一身冷汗!
舌忝了下嘴唇兒,郝哲換上一副猙獰的表情,狠狠的瞪著趙躍,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細微︰「告訴我,你不是在說謊!假如你是想通過這件事情來洗月兌罪名,那是痴人說夢!我可以當著世子殿下的面告訴你‘我敢不顧及靠山王府的面子,直接在牢里弄死你’!」
趙躍被嚇的滿臉淌汗,幾乎**,哆哆嗦嗦的說道︰「真的是……有個叫三爺的……唆使我干的……」
「嘶——!」
郝哲倒吸一口涼氣,與楊文對視一眼,說道︰「這件事情實在太嚴重了!必須將那個三爺抓捕歸案!進行審問!」
楊文點頭道︰「沒錯!應該立刻出動軍隊,封鎖四海樓!這個蠢貨在那里短短時間輸了三十萬兩銀子,四海樓的人定然有參與在內!」
「我去聯系驍騎衛,立刻就去!」,郝哲急匆匆的向外走。
楊文也瞪了趙躍一眼,道︰「希望你說的是真的,這樣你還可以免了死罪!如果是假的,我保證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還有你那個蠢貨姐姐!」
郝哲實在是個辦事效率很高的人,出了刑部的牢獄的大門沒過一刻鐘,便帶著楊文出現在朱雀街上的四海樓前。而四海樓已經被戍守洛都城的四衛之一驍騎衛團團圍住,將這里包括前來玩耍的賭客全部都控制起來。
剛剛下了馬車,楊文忽然听到熟悉的聲音,急走幾步,進了四海樓。
四海樓里,林小侯爺正扯著脖子喊︰「知道我爹是誰不?還敢抓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驍騎衛的士卒毫不客氣的頂了回去︰「我不管你是誰,你爹是誰,現在給我乖乖的坐在原地不準動!配合刑部查案!」
林小侯爺氣的不輕,那張女圭女圭臉漲的通紅,使勁兒的拍著賭桌道︰「好!算你狠……咦?」,突然看到楊文的身影,林小侯爺連忙招手︰「楊兄!你怎麼在這兒?」
說話的時候,林小侯爺還想趁機走向楊文身邊。可惜,驍騎衛的士卒直接將刀拔出了半截兒︰「坐回去!不準動!」
「你——!」,林小侯爺簡直不知道自己該干什麼了,氣悶不已。
楊文神色不改的走了過去。好家伙,他的熟人可不僅林小侯爺一個,昭王李馭還有褚雲飛都在,瞧他們桌面兒上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銀票,玩的還挺大的。
「刑部辦案,你們安心的坐一會兒吧!」,楊文挑著眉毛說道︰「我也幫不了你們,誰叫你們非得這個時間出現在四海樓!」
郝哲已經進來,帶領驍騎衛的騎都尉連忙走過去稟報︰「侍郎大人,全被控制住了,賭客有一百五十三人,荷官、管事等一共四十七人,沒有那個臉上有刀疤的人!」
郝哲是與楊文一起坐馬車來的,听楊文說了那個三爺的長相。聞言,郝哲面沉如水,道︰「沒找到也是應該的,如果他繼續在四海樓,無疑是找死,想來他一定是用了易容術之類的伎倆吧!去,將賭客跟四海樓的人分成兩撥!」
騎都尉點頭稱喏,一揮手,如狼似虎的驍騎衛便按照吩咐去做。
郝哲先是走到了聚集四海樓的人那一撥,眸如鷹隼,銳利無比的盯著每一個人︰「三爺!這個名字不陌生吧?告訴我,誰認識他!」
沒人吱聲,全都壓低腰,將腦袋埋下。
「那人誰啊?看起來真凶!」,林小侯爺低聲的嘀咕。
楊文坐在他身邊的桌子上,眼楮也在那群人身上瞟來瞟去,漫不經心的回答︰「郝哲,刑部侍郎!」
「誰?郝哲?見鬼!」,林小侯爺險些沒叫出來,見楊文目露詫異,鄙夷道︰「別告訴我你沒听過這人的名字!」
楊文眨巴眨巴眼楮,順嘴說道︰「我就是不知道,怎麼的?你咬我啊!」
林小侯爺愣住了,模了模鼻子,無語凝噎。好半天,提示道︰「‘分尸手’這個綽號你總該听說過吧?」
分尸手?楊文豁然想起了四五年前發生的事情。
這個外號來源于北蠻邊疆,當時帝國與北蠻打了持續半年之久的一場大戰。起初,戰爭開始的時候,蠻族給己方戰士收尸,奇怪的發現碎得七零八落的尸塊,他們也沒怎麼在意。可很快,那種被碎尸塊愈來愈多,出現的次數也愈來愈頻繁。直到臨近大戰結束,在一次小規模的遭遇戰中,有蠻族的戰士發現了造成那一切的罪魁禍首。但他同時也被嚇瘋了,直呼惡魔,因為他親眼目睹己方三百余蠻族狼騎被凶殘的碎尸萬段!那件事情引為一時轟動,據說北蠻大薩滿親口允諾,只要殺了那個惡魔就可以得到官升五級,牛羊十萬的高昂巨賞,要知道這一般是人族進士修為的頭顱才能換到的獎賞!
「就是他!」,林小侯爺不無畏懼的咂了咂嘴兒︰「沒想到這個變太居然調任回洛都,還當上了刑部侍郎!」
似乎是听到了林小侯爺的話,郝哲還扭頭朝他笑了笑。
林小侯爺遍體生寒,連忙緊了緊衣襟,鵪鶉鳥一樣縮脖兒。
郝哲換上了一副笑臉,對著四海樓的荷官、管事說道︰「難道真的沒有人知道三爺是什麼人嗎?我可是要告訴你們啊!那位三爺是妖族的細作,你們要是敢知情不報,便是罪同通敵!知道對于犯下通敵賣國大罪的人,帝國會怎麼處置麼?」
他還在笑,並且輕飄飄的解釋︰「這個罪可不是用《永徽新法》上的律法來處置的,用的是單獨的《五刑律》處置!也就是髡(既剃發)、?n(割耳朵),髕(也作臏,割膝骨)、磔(五馬分尸)、醢(剁成肉醬)!不僅如此,還是一步一步來的,而不是單獨的一個哦!另外,我還新發明了一個處置犯人的好方式,我給它命名為——凌遲!哦!通俗些講叫千刀萬剮!真的,不騙你們,我已經在蠻族身上完美的試驗過了,可以將一個人割下三千六百片肉,還讓他活著!」
話音一頓,郝哲大喝︰「誰認識三爺!給我站出來!」
在場的听到郝哲話的人全都被嚇壞了,包括曾經見識過尸山血海的驍騎衛都已經覺得想去淨手,他們尚且如此,更遑論是那些普通的荷官、管事。被郝哲這麼一聲大喝,心中有鬼的人頓時忍不住向前邁了兩步。
郝哲一歪頭,騎都尉揮手讓士卒將那幾個人抓了起來。
「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一個胖胖的管事哭喊著說道︰「那個三爺以前也是四海樓的管事,但……但他昨天夜里就不見啦!我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是細作啊!」
郝哲就地審問,但得出的結果都是一樣,眉宇皺的更加厲害。他心中已經有了判斷,趙躍說的事情恐怕是真的,的確有人抱著極為危險的念頭從中搗鬼!
忽然轉頭,郝哲發現那些賭客中有人在緊密的關注這邊,對視自己目光時又連忙低下頭。
郝哲叫道︰「你!過來!」
那賭客知道躲不過去,眼楮轉了幾下,從人群中慢慢走了出來,突然,他卻是拔腿要跑。
包圍這里的驍騎衛足有三百人,哪里會讓那賭客跑了?要不是有郝哲那句「抓活的」提醒,只怕早將他亂刀砍殺。幾個士卒飛身將那賭客撲倒在地,壓在身下。但當他們準備將那賭客帶到郝哲面前時,卻發現那賭客嘴里溢出來一股黑血!人已死透!
「服毒自盡?」,郝哲連忙走過去檢查,蹙著鼻子嗅了嗅,自語道︰「居然是妖族最毒的之一,狼毒花!」
楊文抻著懶腰從賭桌上跳了下來,也過去蹲在地上看了幾眼那具尸體,說道︰「這人的身體很強壯,身高差不多也有八尺五六,與趙躍描述的幾乎相同,就是臉不大一樣,有沒有可能他以前一直是以易容後的面貌出現?」
郝哲用手指撥了一下尸體的腦袋,仔細觀察尸體的側臉與下巴,點頭道︰「嗯!听這里的管事說,這位三爺在四海樓時日不短了,他臉上的痕跡也表明,他是一個長時間戴著人皮面具的人!」,嘆了口氣,郝哲道︰「當機立斷的服毒自盡,看來是死士啊!但他為什麼不逃得遠遠的?非得將自己暴露出來?看來這件事情真的沒那麼簡單!」
楊文搖了搖頭,道︰「我倒是覺得沒必要了,再查下去也查不到什麼,省省吧!」,站起身,他接著說道︰「趙躍的事情郝侍郎看著辦吧!不過……有多重,你就給我判多重!別輕饒了那個蠢貨!靠山王府不差那麼點面子!」
郝哲眯著眼楮,好一會兒,忽然問道︰「世子殿下可知這四海樓是誰的家業?」
楊文咧咧嘴,卻是笑了︰「他肯定跟這件事兒沒關系,而且,恐怕也是被利用了的蠢貨一個!」
「哦?何以見得?」,郝哲好奇的問。
楊文壓低聲音說道︰「誰將趙躍扔進的刑部詔獄,誰就是這家四海樓的老板!我這樣說,郝侍郎可明白?」
郝哲一愣,嘴角抽搐不已,心忖︰這天下間有幾個敢這樣說那位是蠢貨的?
誰將趙躍抓進的刑部詔獄?答案是——太子李玨!
誰都可以通敵賣國,只有李玨,絕對不會!因為他是太子,大唐帝國的儲君!而且按照整件事情的過程來看,也絕非是李玨想要設計陷害靠山王府,否則的話,他就不會將趙躍抓進刑部詔獄後,幸災樂禍的看戲,而是窮追猛打,咬死不放。
當然,楊文想的沒有那麼多,他覺得太子李玨沒有嫌疑的原因在于——就那個蠢貨?他有那個腦子操控如此嚴密的事情嘛!
「到此為止,到此為止!」,楊文拍了拍手,算是將事情下了最終的定義。
雖然遺留下的疑點很多,但考慮到牽連甚廣,郝哲也只能點頭同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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