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兩天,余樂又應邀去拍攝節目,雖然現在別人一口一個「余老師」叫他,但論到挑核桃估價的功夫,他還差得老多,提前找張成斌補了不少課才敢站在鏡頭前。沒了大師,也便沒了火藥味,他一路順風順水帶著觀眾淘核桃,以不虧的價格入手成品,根本就是體力活。干這個,只要能通過外形認準核桃的品種,綜合個頭和配對完整度,便可將價格估個**不離十。
這次錄制無論是余樂還是倪妮都駕輕就熟,半天的時間便完成了任務,雖說夠順利,卻略顯平淡,倪妮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的預估,上個系列的平均收視率達到了3.5%,這次的系列,能破3就是萬幸了,她感覺錄制過程又回歸了以往的感覺,沒了激情,也無法發揮出余樂的優勢。
午飯時分,倪妮向余樂道出了她的想法︰「余老師,你對寶石了解麼?」
「不了解。」余樂吃著東西搖著頭,有一說一。
「那就可惜了,想讓你和鹿老師同時出現在節目上的。」倪妮試探道,「做這個行業,總該懂一些的吧,玉石瑪瑙,珠寶翡翠。」
「完全不懂。」
「可核桃方面的節目,馬上就要收官了,這樣將來咱們怎麼再合作?王重九雖然不是個東西,但他不管懂不懂,都能對付場面的。」
「對哦。」余樂這才想到,那日自己口出狂言,聲稱要成為下一個大師的。
「我看這樣,馬上‘珠光寶氣’系列要開拍了,你懂不懂都來湊湊熱鬧,也可以介紹比較懂的朋友一起過來,我們節目組一向很看重有才能的專家資源。」
「到時候再說。」余樂三兩口已吃過飯,低頭看了看表,「我得去家長會了,下次再聊。」
「家長會?」倪妮驚訝地捂住嘴,「你……已經……有孩子了?」
「想什麼呢,我妹。」余樂擦干淨嘴,這便要離去,「珠寶方面的事情我去找找朋友,有可能的話給你介紹個行家。」
「哦……」倪妮趕緊起身,從包中抽出信封遞給余樂,「這是本期的勞務費,如果介紹來靠譜專家的話,也會有酬勞。」
「明白。」余樂毫不客氣地受過信封,這便離了市場朝學校趕去。
「畢竟太年輕了,知識閱歷有限啊,這樣是沒有跟鹿長青叫板資格的。」倪妮望著他的背影遠遠嘆道。
在倪妮的設想中,今後的節目若想有趣,若想出花樣,必須要有火藥味和競爭,但從余樂現在的表現來看,實在競爭力有限。雖然前面幾期節目有不錯的效果,但這麼平淡回來的話,命運依然在劫難逃,他只希望余樂再次送來驚喜。
下午二時,十七中學高一新生閱兵儀式開始,全體新生家長前來參觀。
有多少學生,就有多少家長,軍訓隊伍從主席台走過,下面是幾百名年齡穿著各異的家長鼓掌叫好,余樂擠在其中,不免顯得過于年輕,格格不入。
「看,看,咱們班來了!」一個披金戴銀的中年女人突然喊了一聲,指著不遠處的隊伍道,「我兒子是旗手!」
旁邊的幾位家長也紛紛起身觀望過去,尋找自家的孩子。
只有余樂煩躁地靜坐,他是給唐小月面子才來觀看這麼無聊的儀式的,更何況喜鵲根本不會出現在隊伍中。
「咱們班比他們都漂亮。」一名年齡較大的男性家長笑嘆道,「旗手也最精神。」
「那可不,我兒子那一米八的大個兒!」中年女人聞言喜笑顏開,「您兒子也不錯,第一排,身子多挺拔。」
「呵呵,過獎過獎。」
幾位家長就此開始互捧臭腳,聊得不亦樂乎。
他們先前參加過家長會,彼此熟悉一些,也互知身份地位,不知不覺已經開始拉幫結派。余樂難以想象呂萬年當時來的時候,是如何跟這幫人溝通的。
「就是有一點可惜了。」年老男人遙望著隊伍,「咱們班的方陣,缺了一個角兒,少了一個人。」
「哎……拖後腿啊。」中年女人搖頭嘆道,「就是那個免體的瘸子鬧得。」
「噓……」旁邊人連忙沖她使了個眼色,又沖余樂這邊努了努嘴,「人家家里人在呢。」
「在又怎樣?」中年女人一股囂張勁兒立刻上來了,「拖後腿就是拖後腿,這麼好的學校,混個殘疾學生算怎麼回事。」
其它家長,終究是有素養的,背後怎麼議論都好,當著家長的面不好多說,可這中年女人雖穿的精貴,嘴里吐出的卻都是糟粕。
一時之間,場面頗為尷尬。
誰都知道這次新來的生臉就是殘疾生的家長,看樣子是是兄長,年紀不大,一露面就被這麼排擠,不免難堪。
余樂眯眼瞧了一眼中年女人,心下已經記住了,好麼,沒等自己找,有意見的那位家長就自己跳出來了,現在不是鬧的時候,咱們有機會聊,他這便側過頭去,佯裝听不見。
旁邊人也開始打圓場,指著隊伍道︰「來了來了。」
而那中年女人卻偏偏不予理會,繼續說道︰「我兒子舉旗舉得再漂亮,也抵不過方陣少一個人,短板效應啊……」
「沒事沒事,展現出風采就好了。」
很快,家長們討論的聲音被方陣的口號蓋過,學生方陣整齊合一,看著成熟有力,反倒是下面的家長,像一個個孩子,沉浸在虛榮與嘮叨之中。
閱兵儀式結束,家長們也從操場向教室轉移。
其他家長三五成群,余樂這邊沒法成群,也沒指望成群,更不需要成群,就這樣獨自背著手朝教學樓走去。
走著走著,突然有問好聲傳來,余樂覺得不會有人認得自己,然而一連三次下來,卻讓他不得不回頭看看情況。
一個瘦弱的年長男子面露和善的微笑︰「請問您是……呂喜雀的家長麼?」
「是了。」余樂回以微笑。
「呵呵,太好了。」男子立刻上前握手,「上次是位老爺子,這次是小伙子,我還真有點兒不敢認。」
「您是?」
「我是白靜的父親白茫,在學校的時候,女兒承蒙喜鵲照顧了。」男子拍了拍腦袋,由衷感謝道。
余樂一頭霧水,大概想了一下,白靜八成是喜鵲交到的好朋友,自己若是表示什麼都不知道,反倒顯得生疏了,便客套性回笑握手,「千萬別這麼說,是喜鵲承蒙令媛照顧了,我是喜鵲的哥哥余樂。」
「哪里哪里。」白茫本欲繼續客套,可听到那名字,再看看余樂,忽然一驚,「余樂?等等……您是?余老師?」
「談不上,是有人那麼叫。」
「原來是余老師啊!我每晚都看您的節目!!」白芒神色一震,像是捉到了大明星一般,「想不到!想不到!我多問一句……呂老先生是您的?」
「師父。」
「怪不得!」白芒大喜道,「上次跟呂老先生就一見如故,我這人別的不行,就喜歡那些玩的,呂老先生博學!他的徒弟隨便拎出來都能上電視,厲害,厲害!」
「過獎了。」余樂看他的樣子,想必還不知道呂萬年已經故去,便也沒提。
白芒認出了余樂,這一路上立刻就熟絡起來︰「我叫您老弟行麼?」
「當然可以。」
「呵呵,余老弟,你偷偷跟我說說,當時是怎麼斷定那顆核桃樹值錢的啊?」白芒瞳中不住閃著光彩。
「七分眼力三分命,你去山里轉悠幾次一樣可以。」
「過謙了!過謙了!」白芒大笑道,「再容我多打听一句,那棵樹的核桃賣的如何?」
「慢慢賣,著不得及。」余樂隨意擺了擺手,難得有這個歲數的人跟自己這般和善,他也心生好感,大方說道,「老兄喜歡核桃的話,哪天過來做客,我給你挑一對便是了。」
「使不得,使不得!你的核桃都是精品,我玩不起的,過過眼癮就得了!」白茫說著,眼中滑過一抹自卑的神色,「老弟你也知道,我離婚了,就靠那點退休金養活閨女,天天還得出去打工,現在最多看看,沒心玩了。」
余樂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對面劈頭蓋臉地訴苦他也只得當知道了,想必這人是認為喜鵲都告訴自己了吧。余樂嘴上雖沒說什麼,心里卻已有了主意,回去選一對一般般幾百塊上下的核桃塞給喜鵲,讓他轉送過去便是了,這對自己來說是再隨意不過的事情,對白茫來說卻著實是份情,喜鵲和他閨女往後幾年都是同學,也許會成為一生的朋友,這點禮尚往來不算過分。
聊著聊著,已經進了教室,余樂看著裝修干淨,多媒體設施齊全,配有空調的高端教室,立刻覺得自己那幾年書算是白度了。
慶幸的是,喜鵲和白靜是同桌,余樂同白茫也很自然地坐在一起,繼續聊著那些事情。
余樂注意到,白茫好像同自己一樣,在班上也是被排擠的存在,基本沒人同他打招呼,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不多時,唐小月拿著材料笑盈盈進來,家長們也紛紛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