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入世
長亭第一反應是抓過小長寧的手。
還好還好,小姑娘手仍舊白女敕女敕的,長亭小心翼翼地挨個兒指頭彎過去,埋下頭悄聲問,「癢不癢?疼不疼?」
小長寧楞乎乎地。
長亭放下心來,伸手將放在矮幾上的油燈往里移了移,木案怕是許久沒打理,又或是人來人往的過路客太多,木案上油嗒嗒的,指尖不經意踫到了油膩膩的案面,觸感就像是捉到了滿身鱗甲,黏糊糊淌著的大蛇。
長亭渾身一抖,連忙將手又縮了回來,手上動作一大,又癢又熱的關節變本加厲起來,下意識地悶聲一含想拿手去撓。
「不能撓!阿嬌!」
廂房門 當一聲,胡玉娘一手提壺,一手端木盆,一進來趕忙將東西放下,嘴像連珠炮似,「不能撓!莊戶人家人人一到冬兒就生凍瘡,越撓越癢,到最後手腫得紫得跟個大蘿卜,嚴重的大片大片地爛,又不能做活又沒法兒做事,到夏天手上都有口子!」
長亭一驚,趕忙將手掩到袖中。
胡玉娘嘴上一嘆,伸手就將長亭的手扯了出來,半坐到炕上,先將自個兒手搓熱,再下重手揉搓,搓到長亭的拇指關節上,一下子感覺又痛又癢,像是有千萬只螻蟻在蝕骨銷皮,長亭渾身上下起了一背冷汗之後,緊接著就冒起來了雞皮疙瘩,身上被一暖,連帶著腳上也痛癢起來。
「很嚴重嗎」
長亭回過頭看了眼小長寧,走了一天,小姑娘累極了,抱著大襖子頭靠在木頭柱子上耷眼迷糊,便不自覺地輕了聲響,「這是被蚊蟲咬了,還是內里發出來的病?一人得了會染給別人嗎?」
胡玉娘眼神亮亮的,看長亭的神色很奇怪。
「你沒生過凍瘡,你身邊的人也沒生過?」
長亭想了想,輕輕。
胡玉娘眼神更亮了,眨巴眨巴眼,手上力度沒少,嘴卻不由自主地微微張了張。這世道缺菜葉子,缺柴禾,到了冬兒,又冷又沒肉吃,身上就容易涼,一涼血脈便不通暢,堵在一塊兒,有的成了淤血,有的就生了瘡。
她身邊沒有一個到了冬天不生凍瘡的,就連鎮上的鄉紳大戶,沒那個資本整日整夜燒柴禾,耳朵上手上也得長。
這兩個小姑娘究竟是個什麼出身啊
胡玉娘看著長亭發愣,長亭也疼得目光放空地瞅著胡玉娘愣住了。
兩兩對望半刻之後,胡玉娘回過神來,利落站起身來,抽身向外賺揚聲道,「沒事兒!我去給你搞幾片生姜來!你們先梳洗!不用給我留水!」
管她啥出身,反正現在都在一塊兒了!
一股子生姜味兒沖鼻得很,長亭護住手,笑咪咪地點頭。
零零碎碎搞了許久,長亭眼瞅著外間的燈火滅了,才敢拽著玉娘睡下去,兩個姑娘將小長寧護在最里頭,玉娘手上握著匕首睡著外側。
鄉野間的深夜十分寂靜,只能听見雪落砸在地上的聲音。
長亭睜大眼楮直勾勾地望著風雨飄搖的茅草棚頂,玉娘心大,長寧人小,都睡得呼呼啦啦的,長亭扭頭看了眼睡得很沉的幼妹,又轉頭瞧了胡玉娘,四周都黑乎乎的,長亭只能瞧見一個大致的輪廓。
心頭像有座山壓著,又沉又酸。
疾風險些將茅草棚頂掀起來,風一賺棚子又輕輕地砸了下來,物歸原好。
長亭緩慢而沉重地呼出一口氣兒來,輕闔了眼,眼前又浮現出了一片不一樣的漆黑。」小丫頭片子錢財啊八十文榨干了可憐」
長亭猛地一睜眼,將手縮在大襖袖口中,支起耳朵來听,聲音隔得很遠,模模糊糊听不清,只能抓住幾個詞兒,是男人的聲音,就是這家農戶那個當家男人的聲音。
「你怯就是怯了!一輩子沒硬過!你不去,老娘自己去!」
這回是那個婦人的聲音,聲音听得比上一聲兒清晰了,想來是走近了許多。
長亭屏氣凝神,沉下一口氣,心頭似有如釋重負之感——她並沒有以小人之心揣度旁人
「踏踏踏——」
步履聲漸近,長亭心越提越脯趁著夜色眯著眼楮,偏過頭朝門那處看,果不其然那夫人矮小的身形越走越快,將進了內廂里,便直奔擱在木案上的那三個包袱去,翻動布料包袱的聲音窸窸窣窣的,隱沒在了無邊寂靜的夜里,顯得空洞且聲量。
玉娘猛地一睜眼,手一抽,便想拔刀相向,剛一動,手腕被人向下一扣。
玉娘悄無聲息地扭過頭去,溫白月光透過茅草向下灑,剛好灑在長亭的眼楮里。
這個名喚阿嬌的姑娘目光沉穩地,在輕輕。
「讓她翻。」
長亭的嘴型做得並不大明顯,可玉娘卻莫名其妙地全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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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寫抽了,然後今天真的有小寶貝來問阿淵男主是胡玉娘不,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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