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1976逃生記 第5章 初始

作者 ︰ 大臉師太

不提盧秀貞那邊的瑣碎,千里之外盧秀鴻所在的兵團,此時此刻日子也不好過,已經是立秋的天氣了,可東北仍然驕陽似火。

整個七月,天上不但沒有下一滴雨,發展至今事態卻愈發嚴峻,自河面的水位開始巨降以來,受旱面積之大,讓省指揮部的領導非常地重視,特地請來專家勘察,得出的結論是︰不排除夏秋連旱的可能。

「連長,可得幫我想想辦法啊!水塘已經快見底了,再這麼下去,這二千多棵梨樹可就活不成啦!」負責看果場的老鄭欲哭無淚,眼瞅著就快掛果,再有兩個月都能豐收了,可這關鍵時期因為缺水,梨樹長勢反到顯出頹態,差著的這一口氣簡直比生生挖了他的肉還要疼。

「不是早就通知你蓄水了麼」耿連長紅著個眼撓著頭皮看向他,最近為了確保糧食產量,整個師團從上到下都是積極動員,二十四小時輪換著守在田里輪流澆水,他們連隊光拉水車就出動了一千多次,所有人這小半個月來幾乎就沒有睡過囫圇覺。

「怎麼沒蓄」老鄭也急了「那點管夠麼?我早就上河溝挑了,河溝太遠,後來我去取水都用車拉,車拉現在也不行了,這些樹,一桶水只夠澆兩顆的,唉!連長,要是都死透了,這幾年我們就算白忙活了,可惜啊!再有兩個月!」

「老鄭,沒轍啊!上級早就下了死命令了,糧食不能絕收,牲口不能渴死,還有人哪!」

望著連長憔悴的樣子,老鄭抱著腦袋慢慢蹲了下去「水庫的水就不能先調點麼!」

「你想的倒容易,水庫放水防總那里都是有指標的,你看看外面的田,關鍵時刻哪怕你渴著,水都得濟者它們先來」耿金斌右手蓋上眼楮,累,人累,心更累!

「報告!」

「進來」睜眼一看是盧秀鴻「你今天不是在開水泵麼?怎麼現在有功夫跑過來?」自打大旱以來,為了灌溉,師里真是什麼法子都用上了,排渠水、地下水、河道水混用,挖掘機、發電機、抽水泵齊上陣,一切都是為了水源調度。

結果最近一段時間連隊和村莊反映除了沒水澆地外,現在連吃水也很困難,不是因為沒水,而是因為停電!

本來幾米深的新井就已經干了,二十米以上的深井里水位也一再降低,這就需要用機器抽,可他們兵團一到夏天,電壓就低,最近發電機一開,再加上所有的泵,變壓器便開始跳閘罷工。但儲水不能停啊!只好專門安排了人在那里看著,壞了就修,修好就抽。

「報告連長」盧秀鴻站直身體「一直在抽水,但今天抽出來的水發現了問題,想請你過去看看。」

「怎麼回事?」耿金斌一下子站了起來「老鄭,你先回去吧!能救多少是多少,等開會時我會把你的問題往上報一報」說著沒有再理會他,朝村子方向快步行去,又示意盧秀鴻把事情講的清楚些。

「本來挺順利,可才抽了一車就發現水的顏色跟以前不一樣了,米黃色的,還有一股柴油味,有老鄉把水提回去燒了燒,結果燒開以後水是白色的,沉下來底下都是白屑和黃垢,鍋邊上也是膩呼呼的,吃不準能不能喝,也不敢直接拿去澆地,所以想著喊你過去拿主意」盧秀鴻緊走幾步追上他,三言兩語交待了事情經過。

耿金斌在前面皺著眉頭,腳步不自覺地更快了些,真是雪上加霜。

很快就來到那個老鄉家里,桌子上擺著一大碗稠乎乎地東西,據說就是剛才抽出來的水晾涼的,耿連長上前端起來聞了聞,熟了以後倒是沒有大家說的柴油味了,伸出舌尖舌忝舌忝,澀澀地確實口感不好。

又來到大灶前,鍋里的水已經倒出來了,能夠清楚地看見底下積了一層玉米面似地水垢,拿起邊上的鏟子一鏟,竟然沒有馬上碎成粉,可見其硬度。

老鄉也伸手過來在鍋沿模了一把「耿連長,你看看,就燒了一次,鍋邊上就沒法下手了。」

「這水人不能喝,去弄兩只雞、喂點看看有什麼反應不,生水熟水都喂,過兩天沒有異樣,就可以拿去給牲口用」耿金斌咬咬牙說出口,他不敢想象如果連水井的水都出現問題,那麼最壞的結果是什麼「一會兒我回去會安排水車,從今天開始,挨家挨戶送,先保證正常生活。」

解決了這件事,他也沒著急回去,轉頭跟盧秀鴻說「咱們去地里看看。」

「哎!去哪呢?看苞米還是花生?」

「走到哪塊算哪塊吧!」

兩個人很快就站在干枯的農田邊,八月本該是玉米和花生灌漿、成熟的關鍵期,也是鄉村最美的時刻,可現在應是綠油油的莊稼,卻全部都是黃綠相間,眼望著這一片片一點就著的作物,咽了咽干澀的嗓子,唉!連個愁字都沒法說出口。

「連長,你看」盧秀鴻走近綠色的地塊里扒開一顆玉米「看著好像熟了的,其實根本就不結棒,結了的玉米粒也很少」果然,棒子撕開就是干癟的一層,又拉過邊上枯黃的苞米葉,用手指一捻都能成末。

「現在能保證產量的地還有多少?」

「基本上剩十分之一,像這片一共四十多晌,活下來的就五晌而已。」

耿金斌抿了抿嘴「再去前面花生地看看」一路上順著田埂走,路邊偶有的老樹早都枯了,河床上的草也都已經蓋不住地皮,斑斑駁駁地□□著。

花生田里更是一片慘狀,秧子全都干的透透的,隨手拔出一顆底下沒有花生,再拔一顆還是什麼都沒有「小盧,你去通知各小隊長,讓他們安排一下,除了澆灌和在河床上鏟挖地下水的,其余人趕緊把不澆水的玉米統統收割掉」產量是不指望了,不如趁秸稈還沒徹底枯死,趕緊入倉爭取多給牲畜存貯些草料,今年如此大的減產,家畜的口糧也是一大問題。

「行,那隊長你……」

「我去團里一趟,可能今天不回來了,你盯著點井水的事。」

「好!」

送走了耿金斌,盧秀鴻馬不停蹄地把消息傳達了下去,這一忙又是昏天黑地的什麼也顧不上了,等他回到宿舍,就見父親盧俊方已經打好了飯,正在屋里等著他「爸,你怎麼來了,牛二沒攔著」這幾年政策相對寬松了些,盧俊方的境遇也好過不少,現在和一些當初被下放的人被打散到了每個連里,牛二是他們隊的小頭目,為人欺軟怕硬、刻薄精明,平時特別會拿個雞毛當令箭。

「牛二今天不在,你抓緊吃飯,趕緊睡一會吧!沒日沒夜的,年輕也熬不住啊!」

點點頭坐下來,肚子早就餓了,這個點再去食堂打飯的話,估計也剩不下什麼「正好,前兩天秀貞寄了東西來,我還想給你送過去的,結果一直沒空,回去的時候記得拿走。」

「哎!你妹妹的脾氣,不提了,說了她也不听,這些東西不曉得她都是怎麼省下來的,秀鴻,今年過年的時候你回家一趟吧!耿連長這人講道理,會批準的,好好看看你媽媽和弟弟妹妹,每次來信都是報喜不報憂的,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個情況。」

「知道了,爸,你說現在這種天要是絕收怎麼辦啊!」

盧俊方看著兒子狼吞虎咽,搖搖頭「減產是沒辦法,國家不會看著東北這樣下去的,這可是產糧大省啊!一個不好要出大動蕩的。」

「也是,我們連長去團里了,接下來怎麼干就看上面的安排。」

閑話說著也就兩句,轉天,耿金斌的確帶了好消息回來,省里已經接到中央的指示,全力力保糧食產地的水源供應,必要時會從臨近省份調水支援,而防總和水利部門也已經派出了專業的技術人員,來一線幫助大家合理澆灌,改種作物,期望能把損失盡力的降到最低。

有國家和組織做後盾,所有人的擔心總算暫時落定了些。

***

皖州的盧秀貞此刻手上不停地編著草席,耳朵里充斥著各家的八卦「拴兒他娘昨天又被抽了。」

「夭壽噢!啥事哩?」

「自家條件本來就差,還偷模著接濟娘家,不打還能有個好。」

「要我說她那個娘家也不是個玩意,總攛掇拴兒她娘偷婆家東西,不想想她回去怎麼跟婆家的人相處,那不是把自個閨女往死里坑麼!」

「她們家本來就是重男輕女。」

「噯,你們發現沒有,最近屯里出了怪事,隊長已經很久不露面了」同嬸是劉家屯出了名的包打听,可能因為這次講是非的對象是領導,還特意壓低了嗓門「听說病的不輕。」

「真的假的,隊長身體一直很好的」這個話題成功的吊起了大家的胃口,連盧秀貞都在一邊豎起了耳朵。

眾人的表現顯然讓同嬸很得意,擠眉弄眼地放出獨家消息「哼!不止是隊長,屯里好多家爺們都病倒了,那天我看見崔老八的小兒子推著他爹和他家老大去縣里,我上前一問,你們猜怎麼著,兩個人肉都快爛完了,根本起不了身,我尋模著搞不好是傳染的呀!」

「嚇人,那我們不還好好的」邊上的一個嫂子立刻反駁。

「是不是誆人,自己回去打听一下好了」同嬸翻翻白眼,不屑地抬著下巴「關系好才跟你們提一句的,愛信不信。」

盧秀貞低頭順著紋路把一股股稻草理好,注意到那些嬸子們又開始說起別的話題,才撞了撞黃愛敏「愛敏,最近王俊他們好些了麼?突然想起來好久沒踫到他們呢!」

黃愛敏全程旁听下來,心里自然也有些異樣「嗯,最近比較閑,是有段沒看見他們了,一會下了工我們過去一趟。」

「行」看著逐漸在自己手下成型的草簾,盧秀貞暗暗想著可千萬別有什麼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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