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麟微微有些失神,心里的某一處也因此狠狠的悸動了一下,這樣的許無言一點兒也不像是那個被自己處死的弱女子,起初對她的懷疑不是沒有,多方打探而來的消息沒有一個能夠質疑到她就是許無言。眼前這個女子,分明就是另外一個存在。
原本那種如鯁在喉恨不得親手將她處死的之念,在這一刻似乎並沒有那麼強烈了……
「是的!只是你太不安分了。了無大師說,你不死便會動搖天和的國本。以後的種種驚動天和的事都跟你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甚至生了京郊異象一事,你膽敢以此要挾朕。有損天和的人,朕絕對不會允許她存在這個世上!」
原來楚寒麟處處針對自己,並不全是因為那天對他的威脅,還有了無大師那一個接一個的所謂預言。
「既然要除掉我,為何還要帶我來這里?」許無言的嘴角驀地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毫無懼色的看著楚寒麟和太後,
「你不想知道那個人是誰嗎?還有那些火盆是做什麼用的嗎?」太後扭過身來,許無言的那種清澈的沒有雜質的眸色,還有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頰讓她有一種挫敗感,心中那種被蔑視的怒火,猶如一只張牙舞爪的猛獸,稍有不慎就會跳出來,將那些不臣服的人撕碎。
「還請太後明示!」許無言看了看太後指著的那個人,心中已經明白了七八分。
「呵呵!」太後一陣冷笑,聲調一下子尖細了許多,「他就是你那死了將近十年的父親-許卿林!」
雖然心中有所準備,許無言還是驚了一下,雖然對于許卿林並沒有任何的交集,至于他如何維護自己的女兒,許無言更是一無所知。這三個字似乎就帶著一種莫名的力量將許無言的目光緊緊的鎖在那個人的身上,腦海中阿左的事情一幕幕洶涌而來。
太後似乎很滿意許無言這個時候的臉色。冰冷的唇角換上一抹輕笑,「這地牢不禁陰暗潮濕,更重要的是有著難尋的濕瘴氣。有著這些火盆的作用,這濕瘴之氣就能更容易的滲入到他們的身體里。不但每天冷熱交替,還要忍受螞蟻蝕骨般的疼痛。你說他們這副模樣能在這里捱上多久呢?」
「你們想要做什麼?」
看著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兩人,許無言不由得脊背涼。如果楚寒徹知道自己一直以為的慈母、長兄是這般待他母親的,他會不會瘋掉?
「聰明如你,怎麼會不知道呢?」太後嘴角微揚,抬腳從許無言身側走過,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麟兒,後面的事額娘就交給你自己處理了。這里瘴氣太重,哀家先走了!」
說罷就抬腳走了出去。「額娘慢走!」楚寒麟彎腰恭送。
「跟我來吧!」楚寒麟掃了一眼鐵籠,看了看有些失神的許無言,淡淡的說了一句,抬腳離開。如果說先前對許無言的身份還有所懷疑,現在則是絲毫不存了。因為骨肉親情是如何都裝不出來的。
許無言機械的跟在楚寒麟的身後,一步一步遠離那只關押著荷妃和許卿林的籠子……
「你想要我做什麼?」
許無言一路上的腳步都是有些趔趄的,腦海里盡是荷妃和許卿林忍受痛楚的樣子。以至于前方不遠處銀色瓖嵌珍珠的皂靴一停下來,就忍不住開口問道。
楚寒麟回頭看著許無言,整張臉頰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寒意,甚至連那朵狐尾百合也開的傲骨了許多,饒是如此那雙澄淨的眸子還是那般清透引人入迷。
「無言!」楚寒麟突然上前抓住許無言的雙手。
許無言一驚,急忙甩開,後退了一步,警戒的盯著眼前的楚寒麟,冷聲道︰「你想做什麼?!」
眸色中濃濃的排斥,讓楚寒麟有些惱火。這世間還有膽敢把自己推開的女子!豈有此理,堂堂一國之君,如何能遭到這麼一介女子厭棄?!
「哼!」楚寒麟看著許無言冷哼了一聲,幾步走到書案之前,拿了一封信函扔到許無言的跟前。沉聲道︰「看看吧!」
許無言有些震驚,彎下腰撿起地上的信函,緩緩打開看了起來,隨著一行行工整的漢文入目,許無言的手稍稍有些抖了起來。
「蹂洳密函求取于你,且揚言倘若朕不同意便要毀朕清譽,為有辱天和之事。一切因你而起,你作何感想?」坐在了銀龍椅上的楚寒麟,把玩著手上的扳指,心不在焉的問著。
楚寒麟扔給許無言看的就是阿右,不!應該說是蹂洳大皇子-漠朔的來函。大意便是要楚寒麟在一個月內將許無言送往蹂洳和親,否則便將楚寒麟的一些丑事公之于眾。
許無言將信函放好,看了楚寒麟一眼,信函之中並未言明用以要挾楚寒麟的丑事是什麼。如此看來,是楚寒麟有些心虛,擔心漠朔真的知道了些什麼。倘若是知道楚寒麟囚禁了荷妃,一旦公之于眾,手握兵權、駐守靈州的楚寒徹就很能倒戈相向,那麼天和的江山就岌岌危了。
「如今朕給你兩個選擇!」見許無言不說話,楚寒麟看了許無言一眼,一臉的漫不經心。
許無言抬頭看著楚寒麟,
楚寒麟那冷峻的有些陰寒的嘴角微微上揚著,沒有溫度的話,漸次流出,「你看到朕派去迎接于你的貴妃車輦了?」提到貴妃車輦,楚寒麟眉頭微挑觀察了一下許無言的神色,見沒什麼異樣之後,繼續說道︰「只要你同意,朕即刻下旨封你為貴妃,迎國丈出獄!」
「我要做什麼?」
「呵呵!你只需為朕除掉靖王就以與朕並肩共享天下!」楚寒麟那一雙狹長而冰冷的眸子盯著許無言,說出話猶如在寒冰中浸過,陰寒無比。
「第二個選擇呢?」
楚寒麟帶著笑意的嘴角有些凝聚,然而不過是瞬間,便沒了任何情緒,「你嫁去蹂洳,在三個月之內用你威脅朕的方式除掉漠朔。屆時,朕也會放了你的父親。」
一抹如月色清輝一般的清冷笑意在許無言的唇角蕩漾開來,好縝密的計劃,無論那一種選擇,楚寒麟都是穩賺不賠的,而且無論許無言是不是有引起異象的本事,這都是一個靠的檢驗。漠朔和楚寒徹這兩個勁敵,除掉任何一個對楚寒麟都是莫大的幫助。
「倘若我答應為妃,漠朔那里作何打算?」許無言抬起頭看著楚寒麟,問出了一個與她自己並沒有關系的問題。
楚寒麟似乎預料到許無言會有這麼個疑問一般,沒有急于回答而是拍了兩下手。只見一個身著廣袖錦繡宮裝的女子盈盈從一側的偏門走了進來。
待那女子走進,許無言的驚訝溢滿眼眸︰恍若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你…這…」許無言不禁走進那個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子,目不轉楮的盯著,完全一樣,就連臉頰之上的傷疤都一模一樣。
「無言!」那女子開口,隨之伸手將臉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來,許久不見的連卿出現在許無言的跟前。
「連卿!?」許無言後退一步,看著眼前這個身著後妃服飾的女子,不確定的叫道,
連卿上前一步,伸手拉住許無言的手,「是!是的!無言,我是連卿!」
許無言很想扯出一個笑容,但看著這張臉頰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反而是出于本能一般的把手抽了出來,繼而看向一直在看戲的楚寒麟,「這伎倆瞞不了漠朔的!」
楚寒麟嘴角微扯,不置否的點點頭,「所以去和親之人不能活著見到漠朔,而且一旦有人去和親,這世上就不在存在狐尾女提刑,有的只是朕的宸貴妃!」
「你說什麼?!」
楚寒麟低頭看了看身前書案之上的兩道聖旨,繼而抬頭看著許無言,「連卿與你相處甚久,你的模樣她定會扮的惟妙惟肖!和親之事,由她去最為合適不過了!你說呢?」
「倘若被漠朔識破呢?」許無言扭頭看了看連卿,
「他沒有那個機會!一旦和親之人身亡,朕便會下令送回天和厚葬。」楚寒麟甚至得意自己的計策,原本不苟言笑的臉上,升起一抹運籌帷幄的笑意,說話的語氣也帶著志在必行的篤定,「無言!朕早早擬好的封妃聖旨就只需你點頭應允了。」
世間最無情不愧是帝王,楚寒麟如此機關算盡,步步設陷,幾乎把每一個人都當做棋子算進在內;為了皇權竟沒有半分的不忍。許無言看了看連卿那張清麗如昔的臉頰,無奈的笑意蔓延在嘴角。
連卿一雙素手在衣袖之下緊緊的握著,尖細的指甲刺進手心里,拼勁全力壓制著心底那一股股不斷上涌的痛楚,
懷著無盡的不恥背叛了這個曾和自己生死與共的朋友。然而,這個時候,卻不敢看一眼,那個視自己只為工具,卻又那般強勢的扎根在自己的心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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