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嫡女 第44章

作者 ︰ 叔芳齋

謹福的一場歲辰宴辦的不好不壞,一到時辰,天色漸晚的時候,有人便陸陸續續的離開了公主府。

沈玉珠、沈玦和荀萱一起離開,謝瑱則同郭崇郭霖還有謝韻芝一道回去了。

臨走時,有謹福親自過來送他,含情脈脈的,讓一旁看著的郭崇都忍不住對郭霖擠了擠眼,讓郭霖揍了他一下,而他卻是不敢對謝瑱那樣胡鬧的。

回去的路上,謝韻芝同謝瑱隨意抱怨了句︰「真該讓端妃殿下快些給謹福挑個夫婿了,免得老是在九郎你面前湊。」

謝瑱淡笑不語,他知道這決計是不能的事。不說聖人不會答應,那端妃也是決計不肯的。她同皇後不和已久,而皇後又是自己阿娘的親姐姐,怎會答應這種荒唐事?且,最重要的……則是那唯一只有繆繆人知道的秘密。

春意漸消,天氣回暖。大雁回飛,在書房看了兩個時辰書的謝瑱,被他阿爹身邊的下人請過去了。

謝堂燕人到中年,卻見他年輕時的俊美相貌,而今也是書卷氣濃,和氣宜人的感覺。見第九個兒子進來,他也是心頭一片復雜。

想當年總角小童多麼玉雪愛,而今卻是芝蘭玉樹的模樣。惜……他一點也不像自己。

眉眼的影子除了夫人的以外,還被另一個人浸染了。他膝下有九子,除了這個最小的兒郎一直是他的心劫外,其他的兒郎娶妻生子的有,正在議親的有,唯獨他……謝堂燕無從做主。

幼時他曾抱著自己的膝蓋,稚女敕純真的問自己,為何總會對他的其他兄長甚是嚴厲關注,卻總會縱容他一人玩鬧呢?

那問話,將在場的人都問的非常尷尬。便是謝堂燕自己,也花費了不少力氣才忍住了揮袖離開的沖動。

猶記得九郎天真稚顏,期待的望著自己的眼神,而如今,已是翩翩少年,長身玉立,年華正好,不再需要親近自己了。

也不知是何事,他這個最小的兒子,已經學會最溫和的笑,說最舒心的話,讓人偵破不了他心里在想什麼。

謝瑱進了他阿爹的書房,見他正盯著自己看,下意識以為自己有哪里不妥,不過察覺他阿爹微微走神後,才放心下來。

他的鬢染上了歲月的痕跡,銀色摻雜,眼瞼下垂,有微微的皺痕。

「阿爹找我過來,是有何事要議?」

謝瑱出聲,拉回了謝堂燕出走的神智。

在這個兒子面前,他永遠是最無所謂的態度。任他嬉笑,哪怕他被自己阿爹人人敬仰的謝解道謝老先生管教著,他都不會有異議。甚至,頗有縱容的態度,就讓他離自己的視線遠遠的。

「咳……你來了。」謝堂燕回神,看著面前快同他比肩的兒郎,想到將要提前說出口的事,猶豫片刻,還是狠下了心,道︰「自去年除夕,到如今你已一十又五的年歲了。」

謝瑱聞言,眉頭輕不微的動了一下。

謝堂燕盯著案桌上的筆墨,繼續道︰「……我昨日得來消息,此事……聖人早已知曉。傳大漠孤軍半月前駐扎在龍城邊關,已有侵-犯之舉。明日,說不得朝堂上又是一番風起雲涌,聖人定會下令派兵殲滅。」

他慢慢抬起頭,看著九子平靜而順從面容,緩緩道︰「我謝國公府,已是第三代了。你大哥今後是我早已定下的繼承人,你不同……三年前,你同我說你想自立門戶,聖人並不知情,你娘……她也不知。我答應了你,我也不願你無為的從國公府出去。」

陷入陰影中的少年,眼眸微垂,靜立著听見他面前的人輕輕嘆息,道︰「你雖學問好,你也說過必不會從文,那麼唯一的出路就是從武了。聖人下令殲敵,屆時多會點朝中大將前去大漠,這便是你的機會……你自去請命吧。」

謝堂燕說完,整個書房都已陷入沉默中了。

他有一種非常矛盾的心情,這個兒子他自小忽略,又無法忽略,甚至小時候的他還拖著不夠壯實的小短腿追逐自己匆忙離去的身影,等追不上了,還會坐在地上索性嚎啕大哭。那時的自己是非常尷尬、憤怒、失望,卻又不由自主充滿憐惜的。

那憐惜太少,他已決心不會留意這個兒子了。直到數年後,這個最小的兒子已經成長,京都流傳他郎艷獨絕,才華驚鴻的名聲,讓自己認識到,他已經到了足夠的年紀了。而如今,現在的自己,正要再將他,推的遠遠的……

「阿爹不必擔憂,明日,我自會向聖人請命,一切皆放心。」謝瑱道。

謝堂燕看著他,想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書房昏暗,未火燭從而難以看清。他只听見,九子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穩而平靜。

仿佛,再自然不過了。

從書房里出來,謝瑱一路返回自己的院子,他身旁自小就服侍起的下人蕆盛擔憂的步步跟著他,只是落後四五步,看九郎的樣子,似是要自己一人靜一靜啊。

離開謝堂燕的書房,一路都未說過話的謝瑱站定在自己院子里,他管教都頗有手段,院子里的下人都低著頭,不敢隨意抬頭查看,也不會多口舌,皆是安安分分的該做什麼做什麼,沒有主人的吩咐,解釋要做好自己的本份。

氣候漸熱,已不需要再多穿衣服了。一襲錦衣的謝瑱站在他自己的院子里旁邊的芭蕉樹旁,假山處的溪流緩緩流淌,他的一身微微躁意被溪水流動的聲音給打散了。

他這個阿爹說的話沒錯,不僅沒錯,還非常通情達理的幫助自己。謝瑱如同變了翻模樣,極其瀟灑自然中不失優雅的尋了一塊假山石坐了上去,他這麼好的年華,又是那般俊美秀雅的模樣,做什麼都會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說要自立門戶,這是真的。謝瑱自懂事以後,年前就同這個阿爹私下談過,沒辦法,若是讓謝老知道了,謝瑱自然是明白自己這個親爺爺會如何的大雷霆的,更何況是聖人呢。

直至今日,謝堂燕因為自己的一點私心,想著既能成全了自己,又能成全了他這個最小的兒子,才會開口這樣說。

大漠孤軍,雖是稱為孤軍,卻實實在在的軍隊,但凡孤軍在的地方,總會讓一些村莊和邊關的庶民防不勝防,糧食被掠奪,妻女被搶走,因孤軍擅長躲避,常常出兵一趟很快就會退走,一直是聖人的難題。

而今,孤軍三番四次來襲,怕是聖人也再不會擔憂自己後世會背上殘暴嗜血的名聲了。謝家的兒郎,多有婚事,旁支還好,若是有心,去軍營也無妨。但本家的兒郎,謝堂燕暫時不願他們出去,心中挑著人選,最終還是定了謝瑱。

蕆盛頗為憂心,掐算著兒郎的心情,湊上前去。「九郎……當真決心順著郎君的話去軍營嗎?」

外面看著,謝國公府謝九郎如何得寵,不僅聖人看重,也是謝解道最小的嫡孫呢,不是富貴天命,其本身又是個才華橫溢,聰明卓絕的一個人,這輩子,就是他最好福氣了。

誰知道,九郎自小就被幾位兄長隱隱的排斥,被郎君忽視呢?連女君……都不大願意面對他,除了老郎君和老女君外的關注疼愛外,九郎自小也是個憐的。

蕆盛想著自己的老爹老娘,不由的為他這九郎惆悵……聖人寵愛頂什麼用,郎君在九郎心里,也是極其看重的。

謝瑱看蕆盛一眼,他便趕緊收攏心思。「此事不要傳出去,待朝堂上等聖人定奪後再議。」

蕆盛點頭,答應下來。

就在謝瑱回了自己院子不出半個時辰,蕆盛過來報,有客人來了。來人神色凝重,手指還有墨漬,顯然是在寫字時丟下筆,一時不差沾上了的。

齊桐華停下腳步,他要找的人居然閑情逸致的躺在院子芭蕉樹下,下人給他遮蔭,他便拿著書翻閱,旁邊石桌上放著以防他口渴,饑餓的點心茶水。

清風淡淡,吹起兒郎青絲,衣袖,躺椅上的人不為所動。

「你倒是有閑情,這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思看書?」齊桐華不理蕆盛遞過來的茶水,讓他放一邊去,自己則站在躺椅邊,居高臨下的看著正在看書的人。

頭上有陰影,有人盯著,看書也沒甚意思了。謝瑱把書遞給後面的下人,然他收好放回書房里去。眼帶笑意的看著他這個表哥氣急敗壞的模樣,道︰「這是我自己想要的,並非壞事,為何我不能悠閑一些?」

齊桐華听懂了他的意思,臉色更不大好看。他冷哼一聲,道︰「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你如今是十五歲了,這時候不若尋一門親,今年夏日考了進士,也能**門戶!我知你不想呆在國公府,也不想留在宮里,你要是去了軍營,戰場上日後是生死不論的地方,你文采不輸武藝,何必上戰場?」

听了他諸多話,謝瑱還是笑意不減的樣子。白皙清俊的面容,烏黑的眼珠,他盯著齊桐華,道︰「大表兄,何必再勸說我。我意已決,是生是死,端看命吧!」

齊桐華被氣著了,覺得謝瑱竟然冥頑不寧,他最後道︰「聖人不會答應的!你且看吧,明日朝堂上,縱然有別家兒郎去了軍營,來輪不到你!」

謝瑱臉色頗為奇妙,他打量這大表兄幾眼,忽然問道︰「聖人答應與否,與我何干。倒是大表兄你,不會去向聖人私下里告狀吧?」

齊桐華︰「……」他還真有這個意思。九郎為何不肯留在京都,軍營有甚麼好,他還這麼年輕,不若走文臣的路子,他年紀尚小,又有聖人寵愛,只要再議一門親事,還怕聖人不答應他自立門戶?

以聖人對九郎的愧疚來看,定也有私心,願意讓九郎從謝國公府出來的。

見自己猜對了,謝瑱面色一冷,唇角勾出的溫柔弧度也漸漸消失了。他清明的眼眸看著齊桐華,堅決而不容人反抗的道︰「這事,大表兄千萬不要阻攔我。九郎我心里明白你的好意,我也有我自己的路要走。國公府,我不留了,宮中,我更不會去……唯有我有了足夠的分量,才能做我想做的。」

若是誰知道了,謝九郎居然是爹不親娘不愛,唯有那名不正言不順的血緣關系的爹寵愛著,不知會有什麼感想。

謝瑱有時候會想,為何自己就成了聖人同阿娘的兒子了呢?這國公府,他畢竟是有著尷尬身份的。哪怕知道的人非常少,他也不願再待下去了。

不過如今,不論如何,他都是下定決心,沒有人能動搖他,只等平定大漠孤軍後,他若有命回來京都,出了國公府,再建一座宅院,到時候娶妻生子的,才是他日後謝九郎真正的人生。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這節奏還好吧……你們感受到震撼了麼?九郎要和阿珠分開了唉~=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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